《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5、梅尨

　　“可是你叫什么名字好呢？”这可难住了娇小姐，她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给人起过名字，难得她直在屋子里面转圈圈，双手背在身后，活像学堂里的老夫子。

　　“小姐……”

　　“嘘，别说话……”薛小姐摆摆手，示意梅香别说话。

　　梅香不敢跟小姐发脾气，暗暗瞪了一眼乞丐丫头。

　　乞丐丫头这一次却看懂了梅香的眼神，转头想劝，取名字不急的，明天也可以，反正她明天还在，后天也在，一辈子都会守在小姐身边，刚叫了声小姐，就被小姐开心的声音打断。

　　“有了，叫这个字如何？”薛小姐拿起今天练习的大字，兴高采烈的问。

　　乞丐丫头看着小姐拿起的一张宣纸上，写着一个大字，她虽然看不懂，却知道这字写的极秀气，下意识的点点头。

　　看着乞丐丫头那双眼亮晶晶的看过来，薛小姐心中满意，“那好，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这个了，梅尨。”

　　薛小姐话音一落，就被等的不耐烦的梅香急急地拉去坐在梳妆镜前，手脚麻利的散开嫩黄发带，将花苞头拆下，“小姐，再不睡，奴婢可是要受罚的，小姐想看到梅香明天屁股肿，眼睛红的来服侍你不成？”

　　“好梅香，娘不会知道的，我这就去睡，这就睡……”

　　梅香撅了噘嘴，看见乞丐丫头还愣在那，不悦的喊，“你还不离开，待在这里作甚？难不成还想跟小姐同床共枕？”

　　乞丐丫头脸红了红，黝黑的面皮却看不出来，依旧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薛小姐垂着长发侧过头来看她，漏齿一笑，“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过来陪我吃早饭。”

　　“小姐……”梅香皱眉扯了扯小姐的袖子，换来小姐的哈欠连天，躺在床上扯过被子装睡。

　　待梅香回过头来时，原地哪里还有乞丐丫头的身影，她不禁嘟囔道，“倒是怪听小姐话的。”

　　听到梅香抱怨的小姐露出了一抹得意笑容。

　　第二天一早，离开温暖被窝的梅香行走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抽出插在双袖中的手裹紧了自己的棉袄子，低头疾步朝着小姐的房间走去。

　　迈上台阶的脚一顿，双手插袖回头看台阶下的雪人，“你……不会一晚上没有回去吧？”

　　已经被雪覆盖全身的梅尨，眼睫毛动了动，轻轻抖落睫毛上的几片雪花。

　　“真是一个木头”，见梅尨毫无反应，梅香撅了噘嘴，轻轻推开小姐的房门，随即关上。

　　“我的好小姐，您该起床了，今儿不是还有先生布置的功课要做吗……，”轻柔的说话声从里面传来，只听见里面小姐迷蒙的回应，而站在台阶下的梅尨却仿佛感受不到这冰天雪地所带来的寒冷，一颗心因为有了期待而暖洋洋的。

　　当小姐终于被梅香仔细梳洗打扮好，又在梅香的强制下，披上白狐皮大氅出门，才看见人型雪人的梅尨矗立门下。

　　“梅尨，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屋去？“”小姐几步奔下台阶，扫落梅尨发间和衣裳的雪，握住梅尨被包裹住却仍见红肿的手，“怎么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伤口好像又严重了。”

　　“梅香，你怎的不告诉我梅尨在下面等我……”

　　拿着伞追出来的梅香撅了噘嘴，“我问过她了，她没回我，总不能叫小姐不穿衣服出来请她吧。”

　　“什么话？怎得如此没有规矩？”小姐斥问。

　　梅香纵然心中不服，但是双腿已经先一步跪在地上了。

　　“芙表妹，怎么天寒地冻的站在那里？”

　　梅尨拉了拉小姐的衣袖，正欲解释，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来人正是季平表少爷，说完这一句话便咳嗽不止，薛小姐见状马上上前扶住表兄的手臂，眉间微蹙，“表兄快去我屋里坐坐，这里可不比金陵暖和，表兄身子不好，出门可要多添衣裳。”

　　“谢表妹关心，我倒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天地间一片素裹，干净又宁静……”季平望着天空飘落的雪道怔怔说道。

　　“表兄还是到我屋里去暖和暖和吧。”

　　季平拦住表妹欲走的身影，“表妹这是干什么呢，如果不忙，与我一道去见过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一道用饭可好？”

　　“表妹也正是此意，没想到表兄先来了一步。”

　　“那我们这就走吧。”

　　薛秀芙俯首施礼，与表兄一道朝院外走去，看了看站着的两个丫鬟，皱了皱眉道，“今天梅尨与我一起，梅香留下静思己过。”

　　“小姐，梅尨还未经过调教，可会给小姐布菜，梳洗，可知道小姐爱吃哪道菜，爱吃哪盏茶，可会铺宣纸磨墨？”跪在雪地中的梅香忍不住质问小姐，从五岁时就开始跟在小姐身边，她比小姐大两岁，于今已是五年了，没有谁比她更熟悉小姐的一切，她可是集芙苑的头等大丫头，就是王嬷嬷也要对她谦让一二，如今可倒好，昨日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野丫头就想赶于她先，今天不说明白，是不是这集芙苑的头等大丫头也要退位让贤了？

　　“你在质疑我的决定？”薛秀芙的脚步一顿，诧异的看向这个平日跟她嬉闹惯了的丫头，平日不觉得什么，怎么今日如此莽撞。

　　“奴婢可不敢，女婢只是说出事实，”梅香看向已经站在小姐身后的梅尨问道，“你可知道这些？”

　　“我不知，”梅尨回视梅香的挑衅，“但我以后一定会知道的，我会很努力很用心去学的。”

　　“哼……”梅香不屑的一哼，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薛小姐终于忍不住面皮泛红。

　　“住嘴，梅香你也不用回屋里去反省了，寒冷容易使人清醒，你在这雪地中好好反应，等我回来。”

　　“小姐……”梅香不可置信的喊道，却见小姐和表少爷带着新来的那个丫头渐行渐远，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今年的今冬是有多冷，冷的让人全身瞬间麻木，直接将一颗心也要冻上了。

　　已经走了几步远的表少爷扫了一眼跟在表妹身后的梅尨，“表妹的大丫头尊卑这一条可是学的不太好。”

　　薛小姐微微欠身，“让表兄看笑话了，是我管教的不好。”

　　“表妹年纪还小，还应让舅母多帮你管这些屋里人。”

　　“表兄说的是，我也正有意。”

　　话音刚落，一靛青一梅红的纸伞撑在两人头上，“少爷，表小姐，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这雪势越发大了，还是快些走吧，冻坏了两个主子可怎生得好？”

　　“表妹先行，仔细脚下。”

　　薛小姐俯首行了一礼后，马上加快脚步，见梅尨笨拙的给她打伞，伞完全罩住了她，却把自己的半边肩膀露在外面，旧雪尚未化去又添新雪，伸出手拉过梅尨的肩膀将她离自己近近地，两人头挨在一起，迎着风雪举着伞朝老太太的屋里疾行。

　　汤清不由感慨，“少爷，看表小姐对待下人的态度，就能看出薛家家风不错，没有家里的那些腌臜事，老爷夫人将少爷送来这里算是送对了。”

　　季平嘴角带笑，“汤清，你要知道，大宅门里就没有腌臜事少这一说，只是我们初来乍到，还没深入了解罢了。”

　　声音平缓的如同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少爷，您看表小姐不是挺不错的吗？”汤清心里疑惑，表小姐明明心地好，□□知分寸，人长得又像仙子一般，怎么能跟家里那些一肚子坏水的女人比，想到家里的那些女人，汤清浑身就难受，浑象被蛇缠住一般，不禁打了个哆嗦。

　　“且待以后吧。”

　　“少爷，您最近说话都是这样玄之又玄的，阿清听不懂，阿清只知道，老爷夫人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用意，少爷耐心等待就是，有阿清在您身边一定不会让您受委屈。”

　　季平没有再回答，他没有讲明的是人都是会变的，善恶都在一念之间，有的人保住了本心，选择了善，有的人舍弃了本心，选择了恶，并没有对错之分，只是个人选择不同而已。

　　四人来到老太太的峥嵘院，一到老太太门口，两鬓斑白的薛嬷嬷早已等候，“表少爷，小姐路上可冻着，老太太今早就醒了，一直在盼着表少爷。”

　　“是孙儿不好，让老太太等着了。”

　　“以后表少爷多多来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看见你们，心理也敞亮，病也能好的快些。”薛嬷嬷乐呵呵的说道。

　　薛小姐的脸红了红，薛嬷嬷这话是在点昨日母亲的行为，是母亲让表兄先去休息，不用着急拜见祖母，按理来说，应该先拜见祖母才是。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不知如何为母亲说话。

　　恰在此时，门帘从里面猛然打开，出现的是薛夫人那张明艳的脸，“平儿，芙儿，来了怎么不进去，老太太都念叨你们半天了，”视线一转落在薛嬷嬷身上，“薛嬷嬷怎么在这大门口的跟小主子们聊上了，倒是先一步比着急见孙儿的老太太先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