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华》璿镜

97、第九十七章

　　“真是不容易啊。”出了中殿，三日月宗近调侃着怀中的孩童。

　　源义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直安慰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弟弟，他中午也没时间休息。

　　“接下来去见了长姐就可以回寝殿休息了。”源义晴闭上眼睛，打算小憩一会。

　　“嗯，请稍微休息下吧，到了我会叫您的。”三日月宗近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道。

　　源若溪和源若澜的寝宫在若宫的不远处，她们的母亲在前几年就被季华夫人送去了火之寺，好几次寄信给娘家想让娘家给源义广求情回大名御所，也被源义广搁置了。
　　源义广本身对她们就没有感情，迫于母亲逼迫纳了她们，在源义晴不稳定的身体状况下，他不允许有任何人影响他儿子未来的因素出现，所以他也打定主意让她们这辈子都待在火之寺了。

　　中殿离姬君们的寝殿坐辇轿过去差不多十来分钟，但是知道源义晴要小睡一会儿，海丸便让抬着辇轿的侍从们走在后面跟着。他挥退了其他侍卫也让他们远远地跟着，便放轻脚步跟在抱着源义晴的三日月宗近身后走着。

　　听着怀中孩童很快就放缓的呼吸，三日月宗近不由勾起嘴角。

　　真舍不得啊，让主人沉睡十几年什么的......不过反正也是沉睡在本丸，每天都能看得见。

　　炽热的阳光和并不凉爽的风并不能影响孩童的小憩，他安稳地趴在付丧神的怀中，纤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周落下的一片阴影，他的眉头舒展着，鸦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在阳光下好似一副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模糊之间他听到了付丧神的声音：“主人，快到了。”

　　意识逐渐回笼，他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确实快到了，殿门已经在眼前了，源若溪的大侍女亲自等候在殿门口迎接他。

　　“长殿下。”

　　源义晴颔首示意他们起来。

　　源义晴：“长姐呢？”

　　大侍女：“在内殿等您呢，姬君和澜姬君做了些长殿下爱吃的菓子，就等长殿下来。”

　　源义晴点头，一般来这边，他二姐也会在。

　　进了内殿，他便看到着不同季色小袴的两个姐姐正说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活，站起来等他。

　　“长姐贵安，二姐贵安。”源义晴微微点头，笑着打了招呼。

　　“晴，快来尝尝你二姐的茶，”源若溪笑着：“你二姐最近总说自己茶道进步了，可我总觉得她没开窍。”

　　源义晴勾着嘴角坐下，视线扫了殿内一圈，才从海丸的手中接过他二姐一脸期待着递过来的茶碗。

　　“失礼了。”既然是茶道，即便是品茶也有礼仪，可此下他不在自己的寝殿，也无法更衣品茶，于是对着茶道了声失礼，然后看着茶碗里的茶色，色淡如琥珀能清晰地看到碗底的纹样，他暗自点头，浅尝了一口茶，品了茶的韵味之后，才笑道：“二姐的茶道总是好的。”
　　茶色是好的，可惜点茶手法有些差了，没有把这好茶的茶味给煎出来。

　　“我就说我进步了。”源若澜这才露出个笑来。

　　“晴给你留面子呢。”源若溪打趣道，只得到了妹妹瞪她一眼。

　　源义晴笑着，双手捧着茶碗着细细品茶，一言不发，等她们说笑够了，源若溪才道：“不闹了，晴的时间金贵，别耽误了他读书治国。”

　　“长姐请说。”源义晴放下茶碗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关于我们的婚事，晴请求父亲大人让我们自己选，我和你二姐都很感激。”源若溪浅笑着理了理袖摆，又道：“但是关于之前的夫婿人选，大母亲大人知会了我们，我和你二姐姐都没有异议。”

　　源义晴挑眉，这意思就是打算听父母安排了？

　　“长姐和二姐不想自己选心怡的对象吗？”他不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大部分的指婚都会出问题，看看他那表兄不就是个例子么，“二位姐姐要想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左右我们是父亲大人的女儿，不会有人敢欺负我们，”源若溪依旧浅笑着：“未来的事情如何我暂且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我和你二姐姐最好的选择。”
　　季华夫人给她们安排的夫婿人选，先不提品行如何，但确实从背后的家族还是他们本人，都是手握实权的命臣。

　　她们在这宫里不受任何人重视，生母被送去其他地方，生母的娘家也不受父亲待见，她们在父亲的无视和大母亲的冷眼下长大。她们也忐忑过，如果父亲的嫡长子讨厌她们，那她们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她们虽然不缺吃穿用度，但连下面的侍从侍女都敢给她们脸色看。

　　可幸好，这个弟弟是个温柔的人。

　　他给了她们足够的尊重，连带着下人们也不再敢敷衍她们。

　　她们出生至今或许有过春心萌动的时候，但宫廷的生活却让她们明白，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利才能使她们舒心的生活。

　　弟弟的尊重能让她们有多久的体面生活呢？如果她们真选了自由的婚姻，那以后出嫁了和弟弟变得疏远起来怎么办？更何况违背大母亲的命令的她们，以后出嫁了也注定不会得到任何来自宫中的帮助。

　　所以还不如主动握住权利，毕竟尊严从来都是自己挣来的。

　　情爱永远不如体面和尊严来得重要，只要成为对父亲和大母亲还有弟弟来说有用的人，她们的日子才会更好过些。

　　而源义晴则是不置可否，但他多少能猜到两个姐姐的想法，所以只是道：“现在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只是打算让两个姐姐订婚罢了，离真正成婚的时候还早，姐姐们不如考虑几年再做决定吧。”
　　他从不认为权利比幸福重要，而且两个姐姐脸十六岁都不到，可能过两年她们的想法就会变吧。

　　就在这时，外面的一个侍从着急地道：“失礼了，长殿下，奴有要事要汇报！”

　　源义晴一愣，这也是他的贴身侍从之一，只不过他不在御所内的时候都不让他跟着，于是他道：“进来。”

　　“是，奴失礼了！”侍从弓着身体走进来先是对着源义晴和他两个姐姐跪拜，然后才小声附在海丸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海丸听了后大惊失色地看着他，想要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得到这个侍从的肯定后，才咬着牙在源义晴的耳边轻声道：“殿下，大神官清洲大人他......仙去了......”

　　源义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懵了一瞬，随即猛地站起来看向那个侍从：“你确定？！”

　　侍从点了点头：“是大殿下派人传来的消息。”

　　源氏两姐妹疑惑地对视一眼，源若溪道：“既然是要事，晴，你先去忙吧。”

　　源义晴胡乱点头，他吩咐道：“海丸，你去禀报父亲大人，说我先去火之国大社一步，你等其余人各自先回小御所。”

　　“三日月。”源义晴抓着三日月宗近的袖角，道。

　　三日月宗近点点头，抱起他大步走出内殿，给自己和他穿上鞋后，在原地留下了个残影，消失了。

　　“......以清洲的年龄，在人类里是寿终正寝了。”三日月宗近抱着孩童穿梭在建筑物的屋顶上，他垂眸看到了怀中孩童眸中的失神，随即又抬头，淡淡道。

　　“我知道，”源义晴抱着他的脖子，声音有些失落：“他虽然说是我的老师，但是那四年在大神社的生活......他更像爷爷一样的存在。”
　　总是温和地教导他，陪他度过那四年无法见到父母的时光的清洲，在他的记忆中无疑也是最为柔和的色彩。

　　清洲总是会笑眯眯地问他：“殿下，今天过得开心吗？”
　　在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时，这个老人会笑着点点头，然后耐心问他：“老朽也想知道殿下的开心事哦，能说给老朽听吗？......唔，那殿下一定要记得这样开心的每一天，然后快快长大哦？”

　　如果他答的是不开心的话，等听完他的理由后，这个慈祥的老人就会假装苦着脸，道：“那要怎么办呢？老朽去厨房偷偷拿一些甜甜的和菓子给殿下好不好？不告诉叶哦？吃了甜甜的东西殿下就会开心点吧？”

　　清洲看他和父母看他眼神一直都是一样的，仿佛是在看一个真正的小孩子，需要耐心去哄，用一切的善意去对待的小孩子。清洲从没有因为他是“神之子”而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也不像神社中的其他神官巫女一样，毕恭毕敬中带着小心翼翼。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是在这个和蔼的老人这里，被当成孩子的他忍不住开始撒娇，开始放下心中的包袱。

　　他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爷爷，但是会用草给他编青蛙和兔子的清洲，会用苍老而温沉的声音给他讲古老传说的清洲一定就和别人家的爷爷一样。

　　在和清洲相处的时光里，他没有感觉到自己是孤独的、需要被轻拿轻放的易碎品，他只是和别人一样的小孩子罢了。

　　他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眶：“而且前些天看见他还好好的。”

　　更何况清洲给他那一枝樱花，以及神社里其他人不同的灵力操纵教导。

　　清洲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每当他好奇也好，试探也罢，清洲只会摸着他的头笑道：“等殿下长大了就知道了。”

　　而说着等他长大就知道了的清洲，却还没等他长大就走了。

　　他闭上眼睛，埋在三日月宗近的脖颈间，轻声道：“三日月，再快点。”

　　“是。”三日月宗近抚在他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将他摁紧在怀中，加快了速度往前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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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忙死......心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