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华》璿镜

106、第一百零六章

　　秋日的太阳并没有散发出多少热意，只是让这个上午比平时的下雨天多了一丝明媚。

　　或着和服，又或着便服的人们来往于朱雀街边，人际往来好不热闹。

　　有些人行色匆忙，有些人洋溢着笑容，即便是那些愁眉苦脸的人们，也只是因为生活琐碎而皱眉。

　　战争的影子几乎要从这个国家褪去，至少在火之国的国都已经不见半点紧张。

　　一处食肆外的休憩处，撑开的大红伞遮住了些许阳光，源义晴悠闲地打量着街景。
　　“长兄大人！”源若渚双手捧着喜好烧凑到源义晴的眼前，“长兄大人真的不吃吗？”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满是期待。

　　源义晴这才收回看向周边的目光，笑道：“阿渚吃吧，长兄不饿。”最近他的食欲不怎么样，以前出宫总会买一个的喜好烧也不太想吃。

　　源若渚被拒绝也没闹小脾气，只是带着探究用那双大眼睛打探着周围。小姑娘起的太早，早膳没用多少，源义晴带着他们来火之都转转，隔老远她就闻到了喜好烧的香味，说肚子饿了。
　　源义真手上也捧着个味道不同的喜好烧，他是单纯因为要和兄长出来玩，特地少用了些早膳。

　　源义晴会心一笑，小姑娘第一次出宫，也是第一次离开母亲身边那么久，既不哭也不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不停地打量着外界。

　　“我想喝酸奶，你们想喝点什么吗？”前野直子指着旁边的自动贩卖机问众人。

　　“我喝水就好。”源义晴道。

　　“我要可乐~”铃村奈叶举手。

　　“我也要酸奶，芒果味的，谢谢直子姐姐。”源义真也礼貌道。
　　“如果有茶的话，感谢。”石切丸微微一笑。

　　“我就不用了。”织田作之助摇摇头。

　　“直子姐姐，那里面可以买喝的吗？”源若渚忍不住问了，她第一次见到自动贩卖机，“明明没有人？”
　　毕竟大名御所不可能有自动贩卖机——给主子们用不新鲜的、有添加剂的，廉价的饮料，不要命了么？

　　前野直子看到她的疑惑，想起来几年前源义真第一次跟他们出大名御所玩的情景，忍不住轻笑：“是呀，渚酱想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好~”小姑娘吧嗒吧嗒跑向前野直子，牵着她的手一起向自动贩卖机走去。

　　“真像前几年的真酱呐~”铃村奈叶看向自动贩卖机那边，打趣道。

　　“奈叶姐姐又笑话我！”源义真不由红了脸。

　　源义晴忍不住又是一笑。

　　等到源若渚被前野直子牵着回来了，源义晴喝了一口水，便示意石切丸将他抱起来，道：“走吧，今天要去的地方很多，要在晚膳之前回去。”

　　“诶？”源若渚疑惑：“可是我的喜好烧还没有吃完？”

　　“边走边吃也没关系，”源义晴对她神秘地眨眨眼，“只要别让母亲大人知道就行。”

　　源若渚恍然大悟，随即就开开心心地跟着走了，和当年源义真听到这话犹豫了一小会儿的模样截然不同——毕竟边走路边吃东西在贵族们看来很没有礼貌。

　　他们自火之都最繁华的朱雀街一路往外走，来到最为市井街头。

　　可还未靠近，便听到了络绎不绝的叫卖声。

　　“卖草鞋啦——修木屐啦——”

　　“卖糖水咯——只要五两——”

　　若说火之都最繁华的街道已经让源若渚窥见了百姓生活的一角，那这条街便是更具有烟火气息的所在了。

　　这条街的规划甚至不能被称得上井然有序，但也算得上整洁，来往的人们也不似刚刚源若渚所见到的穿得更加体面。

　　有男人光着臂膀搬运着货物劳作着，更有穿着简陋的妇人背着孩子守在小摊上做着买卖。

　　可依旧的是，这些人的身上不见对命运的愁苦，只有对稀松平常的日子的憧憬。

　　“长石街比前几年第一次跟着殿下来的时候好多了。”铃村奈叶感叹道。
　　长石街往后，越靠近城市边缘的地方，就越是贫穷的地方。哪怕在一国之都也有贫民区。

　　那时还是源义晴第二次出宫来玩，因为第一次的时候有伴读们陪着，去的自然是刚刚那边的以朱雀街为首的“富人区”。
　　士族子弟们带着他游览了为文人们修建的圣地、纪念武士们的盛景之地，自然也带他去了火之都最消费最昂贵的料理店和茶肆。

　　看着士族子弟们毫不在意地一掷千金，源义晴笑呵呵的，什么都没有说，那一次也自然在君臣中的其乐融融中度过了。
　　他并不觉得贵族子弟豪掷千金的模样有什么不妥，他们生来如此，在高位者学的是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做的是维护国祚的事，只要他们的父辈和他们以后没犯错，那他都不会与之计较。

　　可他到底有了真正的成年人思维，与大陆的主流教育不同的是，上一世种花家的教育让他明白国以民为本，更知道如果带着臣子出门，那是不会见到真正的国情的。

　　所以第二次出宫，他只带了近侍和式神还有从小生长在火之都的海丸出门。

　　他装作普通人家的孩子与兄长姊姊们出游，打听了贫民区的所在，一路来到了长石街。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知礼教。这是源义晴对贫民区的人们的第一印象。

　　但也不仅仅只是这三个词就能形容的。

　　房屋漏风漏雨，街边有瘦骨嶙峋的人在乞讨，还有人当街大小便......甚至还有大人教唆孩童在偷盗！

　　这属实是超出源义晴的想象范围了，他料想贫民区不会太好，但也不至于这样。

　　他一脸沉重地回了大名御所之后，询问了御学问所的老师们，得知了火之国现在没有建设城市的财务压力之后，便写了折子上奏父亲，想要改变这种现状。

　　他在折子上写道：火之都为一国之都，大名所在之地，也是一国的脸面。于礼，为彰显父亲大人的尊贵，火之都该好好建设，威慑他国来使；于民，战争已尽，唯有民安，才有国泰，亦是父亲大人体恤爱民的慈悲之心。
　　然后又表示建设火之都也不只是修路和重新建设街道，他愿意以父亲大人的名义出钱修学堂，供孩子们免费读书，识得一些文字和简单的算术，凭借于此养活自己，以知大名之威，感大名之恩。

　　其实这份折子的前半部分是没问题的，但是开化平民百姓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是天方夜谭。对于王公贵族来说，老百姓越是愚昧便越好驯化；而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没有时间和钱去学习，他们从生下来开始都在为了吃和穿而忧虑。

　　源义广看到这封折子，看到儿子这有理有据的小论文后却是得意笑了，跟朝臣直说吾儿聪慧，天佑我火之国。

　　而现在的长石街，便是那封折子的功劳。

　　源义真是第一次来到长石街，但他早就对这里有所耳闻了，无他，他兄长的事迹太过出名，御学问所的老师们总会以兄长的事迹作为例子讲给他们听。毕竟同岁的他国继承人还在学堂背诵经典，他的兄长便已经参与了朝政，并且做出了实绩。

　　他满是感叹地道：“不愧是兄长大人。”

　　源义晴看向一进这条街就拉着铃村奈叶跑到糖水小摊上的源若渚，却道：“这以后也是你和阿渚要做的事情。”
　　“你等皆是源氏子弟，这是你们的责任。”他少有的带着一丝严肃。

　　源义真也知道兄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看向什么都还不知道的妹妹，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有些疑虑：“阿真......真的能做到吗？”
　　他知道火之国的大任即将交在他的手上，但他没有半分喜悦，因为这对他来说仿佛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从他有记忆起，作为储君的兄长便一直是忙碌的，除了御学问所和母亲的中殿，他几乎不会在其他地方见到兄长；每次他去小御所时，兄长也是忙碌的。而且如果到了特殊的时候，兄长便会留在父亲的紫宸殿，连御学问所和母亲的中殿都没空去。

　　而这样的兄长也从不辜负父母与大臣们期望，他优秀到让人生畏的地步。

　　可这一切突然都要改变了，他真的能赶上兄长的脚步，不辜负周围的期待，将这个国家变得更好吗？

　　“你每次都是这样，”源义晴失笑，“每次我同父亲交与你什么要做的事，你总是先怀疑自己能不能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可是最后，每次你都完成得十分出色。”

　　“御学问所的老师们告状都是说你贪玩，可从没说我弟弟是个蠢笨、不堪大用的人。”当然他们也不敢这样说世子。

　　源义晴继续说：“阿真，你的优点是细心和耐心，虽然我平时很忙，父亲大人也从不说什么，但是我们都看在眼里，”

　　他自豪一笑：“我的弟弟虽然嘴上不怎么自信，但是却从来不是真正知难而退的人，”

　　“你拥有成为储君最好的品格和品性。”

　　耐心，善良，包容和聪慧，都是源义真的优点。

　　而被夸得小脸通红的源义真却忍不住开始想，原来在兄长的心中我一直是这么优秀的人吗？

　　“而且，我认为小孩子贪玩是正常的哦。”石切丸笑呵呵地插了一句，“倒不如说是主人这样不怎么贪玩的小孩子让人更加头疼呢。”

　　这句话一出，成功让周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连源义晴刚刚酝酿好的感情都宛如气球一般一下被戳破了。

　　源义晴幽怨地看了石切丸一眼，清了清嗓子才又道：“阿真，无论怎么样你都要记住，不要离百姓太远。”

　　源义真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

　　源义晴看着弟弟和妹妹，心下一片宽慰，他已将种子种下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了。

　　这一天，源义晴带他们看尽了朱雀街的喧嚣，长石街的烟火气；也带他们识得了秋日农家的繁忙，以及更偏远地方的贫穷。

　　于他来说，沉睡并不是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反而更多的责任已经降临在他的身上。作为儿子，他该留在这样为他着想的父母身边尽孝；作为长兄，他该好好教导弟弟妹妹们；而作为源氏子，即便他以后无法再插手世间的事，他也该好好承担属于他的责任。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甚至连鸣人都不忍心去亲自见一面，只是一封信寄给他，告诉他自己要沉睡的消息。

　　他真是个失败的人。

　　源义晴敛去心中的苦涩，沉静地看向已经近在眼前的大名御所。

　　至少最后一晚，让他作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好好陪伴在家人的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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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鸽了好久。。。对不起呜呜呜
三次元发生了一些事情，再加上晴崽沉睡前这章真的想了很久，也写了很久都不满意......嗯，这章过了就好了，接下来会慢慢恢复日更OTZ。。。。。。感谢在2021-12-06 02:54:02~2022-02-06 23: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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