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云泽梦星辰》三一只

1、引子

　　我……
　　……死了吗？
　　睁开眼，抬起手。
　　我的手，是透明的。环顾四周，昏暗，脚边是血一般的彼岸花，无边，无垠。
　　伸手，去触碰脚边的花朵。花却从掌心穿过。
　　我死了，这里是地府吗？
　　笑声……
　　有笑声……
　　女孩子的笑声……
　　只是那笑声麻木，冰冷，没有丝毫的感情。
　　我顺着声音寻去，花丛中，有一个银发的女孩子，从背影看与我年纪相仿。
　　她没有发现我。
　　突然间，凌厉的犬吠，女孩的身边突然冒出来一条三头黑犬。
　　那个女孩子回过头来，看见了我。她长得好漂亮，宛若天仙，左眼是罗兰花一样的紫色，紫得发亮，而她的右眼被纱布包裹得很严实。面色有些苍白，像是失血过过后，几近休克的人。白色的长袍显得她更加虚弱。
　　她不是人，是亡灵，还是神明？
　　她向我走来，对着我笑。那条三头犬跟在她身后，满怀戒备。
　　“你是方死的魂魄吧？”她的声音很甜，暖暖的，心中本来汹涌的不安和恐慌像被一只手温柔地安抚，归于平静。
　　我点点头。
　　“空难？”
　　我没有回答。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场空难的人好像要死三分之二，师父应该很忙吧。”
　　继而对我说道：“你来错地方了，抱歉。请跟我来吧。”说道，微微鞠了一躬。
　　这场空难的人要死三分之二……爸爸妈妈，死了吗……
　　她又说了一遍：“请跟我来吧。”
　　我看向她那张白暂的脸，鼻子很酸：“我……是死了吗？”
　　明明知道面前的女孩子会点头，却依旧希望自己是那三分之一中的一个，只是他们弄错了。
　　“虽然这样讲很不好，但是，抱歉，你是死了。”那女孩又欠了欠身。
　　“那……活下来的人会怎么样？”
　　“抱歉，”那女孩微微低下头，“活者的命运不在地府的管辖范围之内。”
　　她伸手拉住我的手：“请跟我来。”
　　我看着她那只和她脸色一样苍白的手：“你为什么可以碰到我？”
　　“哦，那是因为——”她引着我向前走，回头对我甜甜一笑，“我是地府狱官啊。”
　　狱官？这么年轻的孩子竟然是狱官？狱官……她，是狱官……
　　我突然停住脚步，拉得那个女孩向后跌退了几步，那条跟在她脚边的三头犬便护起主来，冲我狂吠。
　　“既然你是狱官，那你，那你是不是可以帮帮我。”
　　“可是，你希望我如何帮你？”她的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但是语气是出奇的平静，以至于冷漠。
　　“我真的不想死，真的，我才只有十三岁，我还，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我还不知道我的父母是死是活，我还，还……”后面的话已经转化成抽泣，连我自己都不止我在说什么。
　　说到底，也只是我出于对死亡的恐惧罢了，只是看不淡生与死的差别罢了，只是太贪心罢了……
　　“那你跟我同龄哎！”女孩稍稍有些吃惊。
　　到底是谁该惊讶呢？她惊于我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我则惊于她小小年纪就位高权重。
　　她似乎是被我的年纪吓到了，对我生出一丝怜悯：“你别难过，我们既然遇见，便是有缘。我，我虽然做不了主，但是我可以带你去问问舅母，只要她同意，就还有机会。”
　　好奇怪，她不是狱官吗？这种事情应该见得很多的啊，她不应该怜悯我吧……

　　她抓住我的手，我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拉扯，整个身体像在被挤压一般——当我缓过神来，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昏暗的大殿里。那女孩朝着黑暗深处鞠了一躬，说道：“舅母，小九有幸巧遇以为与我年纪相仿的亡灵，心生怜悯，望舅母许她重回人界。”
　　“为何？”
　　那个略带沙哑的女声从黑暗中传出，我像是突然跌入昏暗的冰窖，心头涌起无名的恐惧，似有一股寒气从脊背蔓延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的压来，压得我喘不过气。
　　“舅母不是一直想小九去人界历练，这位姑娘与我同龄，我们有有缘遇见，若她与我一道回人界，我在人间也有有人作伴。”那自称“小九”的女孩又欠了欠身。
　　“她的尸体已经寻不到了。”
　　我的躯壳已经没了，我回不去了……
　　这时有一个男子的声音插进来：“母上大人，这个孩子，可以和小九共用同一个躯壳嘛。”
　　“本君知晓，”这次的声音中多了些许无奈，“若要如此，只要这孩子情绪波动过大，不仅她自己的魂魄会受到损伤，小九也经不起这样子的伤害。”
　　“但是我们可以治疗她的，不是吗？”那男子轻轻笑了几声，声音透着若有若无的爱怜，“至少，也要让她感受一下她感受不到的东西。”
　　那名黑暗中的女子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继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惊，连忙答道：“我叫陆欣。”
　　“那么，陆欣，如若你要依附于小九的魂魄而存活，那你也只是存在，很难达到活的标准。并且，如果不测，就不是魂魄受损这么简单，严重的话，便是永世不可超度，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我当然愿意，只是这后果……
　　“舅母！小九可以！”
　　“那么，陆欣你……”
　　“我愿意……”
　　那就再活一次吧，既是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