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传》萨拉汗丁

46、接

　　周五的下午，照例以体育课结束，赵子辛坐在操场边上，王博如同快乐的小鸟一般，在场上飞来奔去，只有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那股，不属于少年人的忧愁和多心，才能暂时地离开。

　　裤兜里震动了一下，赵子辛拿出手机，是一条短信，他的瞳孔本能地收缩下，屏幕在夕阳中，泛着不明显的光：放学后，请在在校门街口左边等待，少爷。

　　几乎是一瞬间，赵子辛明白了这短信蕴藏的涵义，他吞咽了下，感觉到有人朝他这边走来。

　　“子辛？你怎么都不来玩？”王博手机拿着网球拍，其他同学根本没见过这玩意，他自然就成了老师，玩得十分尽兴。

　　汗水从额头流下，却不晓得油腻，王博穿着短袖校服，脸上带着坦诚笑容，低头看赵子辛，身上，散发着专属于少年人的热情与天真。

　　赵子辛心里忽然打鼓起来，他站起身子，想了会。

　　【小博，今天我有点事。你要一个人回去了。】赵子辛脸上满是抱歉表情，之前王博从未看到过他这样，于是他马上道：“没事的……没关系，你有事就去办呗。”

　　王博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因为他无条件相信赵子辛。

　　两人在夕阳下静了会，下课铃响起来。

　　孩子们身上满是灰尘，被老师集合起来，讲了些注意事项，拉伸后宣布下课，王博便按着赵子辛的意思，先回家，他想着，要么先做好饭，等着他们回来，时间正好。

　　“你和阳光哥几点回来？我卡着时间，菜才不会凉掉……他会来接你吧？”王博靠着栏杆，一脚随意地搭在另一只上。

　　赵子辛停住脚步，转身同他对视，点头。

　　“八点？”王博试探地问道。

　　赵子辛摇头，想了会，笑了起来。

　　【你先吃吧，不用等我们。我们在外面吃了。】

　　“好呗……好，那你们记得早点回来。”王博有些失落，他还是强打起精神，吩咐道：“钥匙在院子边的那个花盆下面。我走啦！早去早回！”

　　王博一溜烟，小跑着向家的方向去了。赵子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又过许久，终于转身，背影拖着夕阳，显得有些落寞。

　　轿车停下来，赵子辛拉开后座，进而，向城郊方向去了。

　　如果王博在车上，就会发现，这是他十分熟悉的道路——通向俱乐部的道路，说不定还会兴奋地和他们讲讲，那里发生的故事。

　　但是王博不在，车上静悄悄的，阳光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赵子辛，他闭着双眼，靠在后座上，全身却是紧绷。

　　轿车一路开过俱乐部的狭窄通道，最后，在上山的最后一小段路停下，阳光拉开车门，主仆二人前后往上走，这里静极了，将入夜的山里，吹来几丝苍凉的微风，赵子辛只穿着短袖，瑟缩了下肩膀。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人，两人抬头，来人穿着运动服，道：“老弟，跟我来。”阳光点点头，没有回应。

　　最后，三人一路经过各色庭院，道路越走越偏，经过竹林，终于来到间，类似于柴房仓库的，破旧的林间小居。

　　小居前，摆着桌饭菜，还坐着一人。

　　赵子辛停住脚步，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阳光低声道：“林云兄，多谢了。”

　　“大鱼入网了，接下来，就要看看渔夫厉害，还是这大鲨鱼厉害了！”李长青在厅内站着道，台下，几乎所有警局里的同事，都忙碌得不可开交。

　　这是他们分局这段时间跟着的，最大的案件，而现在，最重要的人物出现在了城郊，距离他们，不过是近二十分钟的距离。

　　唾手可得之时，最容易遭到蛇信的反噬。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大网四面八方地朝着城郊撒去。

　　家里重归冷清，王博也没有做饭的性质，就着昨天的剩饭热热，拿出咸菜搭着大酱，也就随意地对付了。

　　他寻思着找点事情来做，平常这时候，他经常会向赵子辛请教问题，子辛便会从他的编程书里抬起头来，然后仔仔细细在草稿纸上，帮他写明过程。

　　王博忍不住地合上作业，他心中一股郁闷无处可解，偏偏有人，不，是鸟，还在他耳边聒噪不堪。

　　“诶，你说，小子，你成天鼓捣这些有什么用？”点朱吊儿郎当地，让王博打开收音机，里面竟是咿咿呀呀的京剧声，吵得王博静不下心，这鸟却听得怡然自得，又吩咐道：“这部听过了，换个，换个！”

　　“你能别吵了吗？”王博本来就烦躁，这鸟还一反往常的吵闹。此刻，他只想安静地独处，王博止不住地考虑，要不，去街上逛逛？也是许久没有去了。

　　“那你去呗，反正只要带着收音机，本王子可无所谓～”点朱如是道，它下意识地后退下，意识世界里，内视的王博甚至具体化起来。

　　王博再次来到这里，这个他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精神世界。点朱半劝半威胁地教会了他，想来也是这鸟也会感觉到孤独，见着个活物，还能和它交流，便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吵闹。

　　这是一片浅红色的世界，球体一般的世界不断环绕规律，再从点朱这个世界节点发散出去，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你看什么？臭小子？”点朱稍微后退，眯起眼皮子，用火羽半掩盖住身子。

　　“你有问题！”王博终于发现了，这鸟今不仅十分火焰，它身上，仿佛有什么掩藏的秘密，因此产生的慌乱，即使全力掩饰，也因为彼此之间的联系，让他感受到了丝毫。

　　“快说，臭鸟，你瞒了我什么？”王博怒道，整个世界都因为他精神的波动而震荡起来，点朱被震得摇头晃脑，坚持道：“你这小子，还敢和本王子作对了！？胆大包天！”

　　“你果然瞒了我什么！”王博更加生气，手上直接把收音机按了。

　　点朱一下就炸了，火红身体扑向王博，一人一鸟缠斗起来，甚至开始争夺起身体的主动权。

　　“臭鸟！”王博扯住点朱不断攻击的鸟爪，怒道：“我忍你很久了，你现在还敢抓我？！”

　　“本王子有什么不敢的？！”点朱道，“等本王子重塑身躯，便再也不管你这泼皮！”

　　“那你滚啊？！住在我身体里还整天要求这要求那？现在瞒着我，又做了什么？”王博往浴室里走，那里已经接了一大桶水。这是王博的习惯，水管里滴滴答答的，不接起来十分浪费。

　　“你要做什么？！”点朱惊恐道，夏天，王博洗澡时无意发现的事情，成了对付他的大杀招。

　　冰冷的水，从头到尾直淋下来，如同鬼遇钟馗一般，点朱的力量，就会在那段时间内，被压制到最低，近乎于无的地步。

　　“你不是很厉害吗臭鸟？”王博冷笑道，“从此以后，我每几个小时就来洗次澡，我看你还怎么嘚瑟！”

　　“不准去！”点朱火羽炸起，猛烈地向王博的精神体发起了进攻。

　　现实世界里，王博向浴室走几步，又退后几步，脸上表情十分精彩，充满了扭曲和拧巴。

　　王博的意识还是占据了上风，他一点点往水桶走去，手上舀起来满满的一桶水，“再见！臭鸟……”王博咬牙切齿道。

　　“不，不行！”点朱恶狠狠尖叫道，藏着点软弱，在水桶提到头上的最后一刻，它终于认输般大喊道：“姓赵的来了！”

　　那桶水没有泼下来，王博站在原地，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在发酸，像是跑完一整场马拉松一般。

　　暂时没有了被压制的恐惧，点朱勉强找回王子的尊严，轻声道：“朱雀族的灵觉，自然是比你们人物更敏锐的。很多你们忽视的东西，我都察觉到了。”

　　“那你……”王博本来脱口而出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忽然就卡住了，他意识到个很严重的问题，“你为什么忽然说这个？”

　　“今天，那小子不是有事？”点朱不屑道，“说不定是背着你，去见他爹了。人族都是奸诈而狡猾的，你这小子，说不定被他们父子两个卖了，还在替他们数钱！”

　　王博默然，他慢慢走回到桌前。

　　“我们可是一体的，小子，本王子可知道你在想什么：不会的，子辛他不会骗我的，是吧？”

　　“你闭嘴！”王博轻声道。

　　“本王子偏不。”点朱马上明了，它抓住了对方的软肋，乘胜追击道：“那么，他为什么要骗你呢？不过是因为，他爹被官府贴告示了，暂时只能避在你这里，等着他爹一来，不就可以甩掉你，跟着他爹远走高飞了。你说本王子说的对不对？小子。”

　　王博很想反驳，但是他却找不到可以反驳这臭鸟的话。

　　今天赵子辛确实很反常，他看向时钟，刚刚到六点，子辛今天晚上，是否会回来？

　　“哎，本王子见过的事情不比你多吗？小子，很久以前？大概好几百年了……”点朱仍然喋喋不休道，王博看着窗外，心不在焉地听。

　　“点朱。”王博忽然道。

　　“嗯？”点朱猛地被打断，一下就继续不下去，只能听他说，“你能，帮我找到子辛吗？”

　　“臭小子你是记吃不记打啊你？”点朱无奈道，“不能。”

　　“三个时辰，”王博道。

　　点朱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王博在用身体的操纵权，换取他的帮助。

　　“六个时辰。”王博站起身，继续道，他拉开抽屉，侧边，静静躺着一把钥匙

　　“本王子不会帮你的。我们是一体的，那个姓赵的，一听就是个亡命之徒，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子可就魂飞魄散了……”

　　“办法，但也不是没有，不过需要他的随身物件，”点朱额角，流下滴不易察觉的汗来。

　　“十二个时辰，”王博穿上薄外套，拉出角落里的脚踏车，其上已经落了会，轻巧地驶出小院子，虽然很旧了，仍然十分灵动。

　　“成交，你有他的随身物品吗？小子。”点朱马上道，它的视野里，王博的右手，举起本书。

　　封面上，《JAVA》四个英文字母，在路灯下，反射出光芒来。

　　叮铃声后，王博面色清冷，目光里，闪过一抹坚定。

　　“我们走。”

　　下一秒，自行车，冲上了通往城郊的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