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傅三观不合》逐光设梦

67、番外六

　　为小太子选好太傅那日，一向勤勉的帝王破天荒推开满案奏折，未坐车辇，去了藏书阁。

　　管理书册的官员正在踏着长梯整理高处的书柜，见帝王到来，惊得没立刻从梯上跳下来。

　　“陛下——”等他抖着手脚下了梯子，立刻匍匐在地，向帝王行礼。

　　程晏抬手以示不必拘礼，默了片刻，问道：“近些年的史册在何处？拿给朕瞧瞧。”

　　帝王吩咐无敢不从，那官员连猜想缘由的心思都没有，立刻将整理好的史册捧过来，放到了他陛下坐着的小案上，直到退出后心都跳着。

　　陛下有时一年也不来藏书阁一次，今日忽然便来了，不能怪他心抖，生怕做错什么。

　　但——
　　不知是否是他错觉，陛下的神情虽格外平静，却带着点细微的怅然。回过神的官员细细回想，最后觉得还是他多想，回到不远处的书柜继续整理了。

　　藏书阁安静的只余书册轻微碰撞与翻看的声响。

　　程晏的目光停留在帝王纪事这一卷。

　　“……帝危，崩前托孤于张太傅，命其辅佐。后近十年，太傅行新政，立学堂，终不负帝。”

　　“太傅，”他在心中念了一声，良久后又兀自一笑，呢喃道，“如今，朕的儿子也有了太傅，朕也让他两岁便尝尝有太傅的苦恼！”语气带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孩子气。

　　这话刚说完，程晏突然想起了许书书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他恐惧“死亡”时，在他悲愤“隐瞒”时，都曾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阿晏，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似乎很守诺，此后真的一直在陪着他，但是现在又不守诺了。

　　程晏敛下眸，在心中又想：太傅没这么说过，朕姑且就算他是个诚实的人。

　　不知哪一点触痛了这个年轻的帝王，他的眸子蓦地红了，整个人宛如木雕，静静地看着那册书卷不动了。

　　藏书阁的官员不知帝王心思，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陛下，没想到竟生生煎熬了小半日。

　　直到日暮时分，帝王还巍然静坐，那个官员鼓了好几次勇气，准备上前询问了。

　　突然——

　　从藏书阁的外面走进来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身着华服，发饰贵重，身姿更是惊艳宛若仙人，整个人散发着雍容华贵的气度。

　　官员又不争气地把迈出的腿缩了回去，躲远了。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后宫之主皇后娘娘。

　　帝后恩爱，他可没胆子杵上前散着光。

　　重景桦到了程晏面前，并未出声，她蹲下身看着自己的夫君，等了一会儿，见到程晏终于回神，瞳眸聚了光向她看过来。

　　她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浅笑道：“陛下，都快日落了，什么时候回去呀？”

　　女子虽有着上位者的华贵与不可亵渎，声音却是少女该有的娇俏，仿佛深宫并没有让她有所顾忌。

　　年轻的帝王不好意思方才的出神，想了想，握住妻子的手。

　　“景桦，”他温情款款唤了一声，站起身来，询问，“怎么找到这儿了？让小太监传话便是，何苦自己来？”

　　重景桦歪头笑道：“我想来寻你，儿子又闹脾气不肯吃饭了，我拿他没办法，索性出来搬救兵！”

　　程晏便点了点头，替妻子说话：“好啊，我们回去吧，朕督促着他吃，看那小子敢不敢横！”

　　两人便携手一起走出藏书阁，走到门口，程晏脚步一顿，停下来转身望着那张小案上仍旧摊开的书卷。

　　“陛下，”重景桦笑盈盈，意有所指，“不必担心，这些会有人收拾的。”

　　翻开的书卷会有人收拾，过往的经历也会有人记载。

　　帝后心有灵犀，程晏弯眸一笑，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踏过了门槛，走了出去。

　　回去路上，两人说着闲话，说着说着，竟说到初遇这件事上，重景桦想到当时情景，忍不住红了脸，顺着相牵的手靠近了程晏，改为挽着自家夫君的臂膀。

　　“当时，”她美眸看向程晏，情意切切，羞声道，“还溅湿了陛下半身衣袍。”

　　程晏看着美人含羞，也笑了，他按住了重景桦的臂，让两人都驻足，而后——

　　帝王俯首，轻轻与心爱的女子额头相贴，温和道出：

　　“朕愿意。”

　　愿意这场相遇，愿意遇到的是你。

　　数年后。

　　京城一家茶楼生意极好，客人喝茶聊天。

　　也不知是谁开了头，说起多年前那位君子文风、青柏傲世的太傅大人。

　　大家喜闻乐道，安静地听着充当说书的那位客人，滔滔不绝地讲起太傅的生平往事。

　　说他的为政业绩，也说他的风月情爱。

　　原来往事并未消散，自有后人记录，也自有后人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