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太傅三观不合》逐光设梦

49、八卦

　　临近冬至，于冉和程平回京了。

　　管家告诉我太妃马车停在府外时，我正巧整理好衣裳，出去迎她。

　　我见故人尤欢喜，笑眯眯看着于冉下车。

　　“封地那边，你做的如何了？”
　　“茶楼这里，被你搞成了什么模样？”

　　相视片刻，我和于冉同时问道，我觉得有趣，忍不住一笑，便被她抢了说话的先机。

　　“你知道封地那边的百姓现在叫我什么？”不等我回，于冉又说，“太妃善人！见到我都是满脸带笑的！”

　　乍听到这个称呼，我忍不住“噗嗤”一笑，于冉便瞪眼看我。

　　“笑什么！笑什么！”她翻了个白眼，“你也不想想他们之前是怎么叫我的，现在已经很好了！”

　　“不是——”我一手托住另一只手腕，举起来向她讨扰，“我是觉得你平日里那么骄横的一个人，怎么刚才像个得到夸奖的小孩子？”

　　于冉不说话，过了片刻，她哼了一声。

　　她说：“许书书，你不知道，被人骂久了，听到那些愿意夸赞你的话，还是会开心的——即使我明白他们因为利益，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看着于冉，面前这个女人因为保养得当，肌肤还如同一个少女，但眼纹却明显极了。

　　我想岁月在她的身上也留下了不少痕迹。
　　——而走到现在，她有没有后悔？

　　想到这里，我伸手前倾，抱住了她。

　　她显然很震惊，手虚虚按住我，有些无所适从，“你干什么？”

　　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其实你这个人挺好看的，太妃善人！”

　　于冉招架不住，气笑了：“许书书，你该不会是茶楼经营不善，所以想转移话题吧？！”

　　啧，明明是她转移话题。

　　“茶楼经营的很好，已经走入正轨，前阵子有人来找茬闹事，被我唬住，后来尹舒派人去调察了。”

　　于冉点了点头，说那她就放心了。

　　今年的冬天来的格外早，于冉走后，我又向小炉子里添了好几块炭火，等着张子安回来。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张子安回来时脱去外衣，走到小炉旁取暖，我抖去他外衣上的簌簌落雪，挂好后发现他正在瞧我。

　　我跟着一笑，问他怎么了？

　　这个人早朝回来，心情便这样好，一定因为朝政了。

　　张子安扬起嘴角，他说近日学堂已经有了起色，总算没有让那些请不了先生的孩子白盼一场。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盯着他发侧的银发仔细瞧，他察觉到我的视线后问我怎么了？

　　太傅的墨发亮丽，鬓边却已经生了白发，与雪融在了一处，一时竟分不清。

　　我实话实说，我说太傅，你看你，头发都白了好多。

　　张子安自己看不到，他眸光闪了闪，对我笑了下。
　　我走进他，他摸了摸我的发，叹气道：“那书书帮我拔掉吧。”

　　“拔掉的话，长的更凶了。”

　　张子安便默了默，而后说那就算了吧，“我们总会慢慢变老的，书书不要嫌弃我。”

　　我也回答他，说张子安你也不要嫌弃我。

　　窗外漫天飞雪，小火炉散发着热气，温暖地将严寒阻隔。

　　我想如果这样岁岁年年，也是极好。

　　此时此景，我想秀点文采，问：“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与君共白头’，太傅，我说的对不对？”

　　太傅大人垂眸看我，火光衬得他眸光熠熠。

　　“对。”他轻声应。

　　.

　　尹舒快十九岁时，已经成为了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工部侍郎，成为了万千女子的心仪对象。

　　我同张子安开玩笑，我说太傅你后继有人，开不开心？

　　彼时我正在小院子里择菜，张子安见我一个盆放满了，默不作声又去给我拿了个盆。

　　“开心什么？”他蹙了下眉，接着叹了一口气，“十九的人了，不少同僚为自家女儿转弯抹角向我说亲，他小子一个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想怎么样？！”

　　我头也不抬，问：“你逼尹舒做什么？”

　　张子安默不作声，过了片刻他老人家哼了一声。
　　“陛下也十六了，跟着他学，上次礼部拟订了皇后的人选呈给他，他竟说年岁尚小，婚事急什么？”

　　我听了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程晏这些年越发沉稳，可张子安学着程晏的语气，听到我的耳朵里，我觉得他还是个任性的小孩子。

　　“礼部的程大人为这话气闷了足足半个月，现在见到陛下，还是副欲语还休的样子，要再这样，再过一段时日，估计他就可以一病不起告老还乡了！”

　　我瞥了张子安眼，知道这个人才不会因为一个大臣就如此上心。

　　“呦，看来太傅认为是咱们尹舒带坏了陛下？”

　　果然张子安蹙了下眉，道：“国母受封兹事体大，牵扯诸多世家利益，现下朝中几波家族明争暗斗，不可开交。”

　　他说到这，停下来瞥了我一眼。
　　“我如果有个女儿，恨不得也去同他们争一争——”

　　“好让朝中不再鸡飞狗跳是吧？”我把装满菜的盆递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水井，“洗菜去！”

　　张子安依言照做，问：“今日炒青菜？”

　　他一边走一边问，离我也有些距离了，我只好大声回他：“蒸菜饭！”

　　尹舒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个少年愣了下，张子安哼了一声，喊他过来打水。

　　我剁着肉，看着远处那对父子在井边忙碌，无端好笑，我说儿子你打完了水就赶紧跑，不然你父亲一定抓住你让你帮他洗菜。

　　尹舒笑了下，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想要展示孝心的尹侍郎被太傅瞪了一眼，说你小子难道看不出你母亲就是想消遣我？

　　——添什么乱！太傅很不满。

　　尹舒明白过来，做了个辑，退下来看我和张子安忙活。

　　少年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天光正好，他的眸光清亮，也不做什么，只是看着我与张子安，嘴角带了点笑。

　　我忍不住打趣：“咱们侍郎不看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呆在家里看起我们两个了？”

　　尹舒笑了笑，他朝我眨了眨眼。

　　这些年来，我同尹舒虽然不比与程晏亲近，但是两人却有一些心有灵犀。

　　比如现在，我知道尹舒要打张子安的坏主意了。

　　我好整以暇。

　　果然这少年先叹了口气，引起他父亲的注意，“京中女子虽多，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入儿子的眼呀！”

　　张子安默了片刻，气笑了。

　　“怎么，觉得自己聪明绝顶，天底下没有女子与你相配了？”，太傅洗干净菜，指向门口，“出家去！”

　　尹舒低头，“儿子没有那个意思！”

　　张子安冷哼，滤了一盆浊水，停下来看尹舒。

　　“我可告诉你，同僚中看中你做女婿的不在少数，”张子安甩了下袖子，冷了脸，“你自己掂量！”

　　尹舒默了片刻，抬起头与张子安对视。
　　这少年声音诚恳极了：“父亲，儿子倒是看中了一家女儿，只是怕你为难。”

　　我惊讶极了！
　　这小子何时有了心仪之人？！

　　张子安也愣了下，然后他问尹舒，是哪一家的姑娘？

　　“户部胡大人的千金。”尹舒犹豫后终于开口。

　　我：“……”
　　我想张子安应该被气死了。

　　那位胡大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两年与张子安一起到京外建立学堂，却在银两一事上极近刁难的胡铖。

　　张子安虽然与他不是政敌，但对他并无好印象。

　　尹舒竟然喜欢上胡家千金，岂不意味着张子安要同他做亲家？

　　我想到这里，去看张子安，太傅脸色果真不太好。

　　“咳咳，那什么——”我对张子安笑了一下，准备当和事佬，“把菜端给我，抓紧一点煮饭呢。”

　　此话刚落，张子安将菜盆子往尹舒那里推了一下。
　　“怎么，真准备坐在那儿等着吃？把菜洗了！”

　　我看着这人反复无常，有些好笑，便听他继续说：“为父答应了。”

　　我：“……”

　　尹舒：“……”

　　这么快？！我们忍不住对视了一下，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尹舒先反应过来，从石凳上站起来快步走向张子安，深深做了个辑，笑意盈盈。

　　“儿子谢过父亲！”

　　张子安看着尹舒洗菜滤水。
　　“既然有心娶人家姑娘，日后就得对她一心一意，京中喜欢你的那些女子，日后要避开。”太傅平和道。

　　尹舒边洗边应，说父亲说得是。菜洗完，尹舒送到我这里，背对着张子安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我借着切菜的声音轻声对他说：“今日你运气好，回来之前刚好你父亲在怀疑陛下不愿成亲是不是你带坏的，如今他巴不得你早点找到媳妇。”

　　尹舒弯了眸子。

　　“正巧有空，我与他一起去胡家说亲，一拍即合最好，之后再派媒婆前去。你知道的，媒婆的嘴管不住，要是胡家不同意，你父亲也不至于觉得丢了面子。”

　　“母亲说的是。”

　　“还有啊——”我肉沫炒好，倒菜入锅，有些揶揄，“你经常和陛下呆在一起，回府次数也少，怎么一次也没听你提过这个胡家姑娘？”

　　尹舒便笑一笑，有些腼腆，先说了一句母亲不要怪罪。

　　“那姑娘叫胡簌，家中最小，我与她初识其实并不愉快。”

　　这话说完，张子安走了进来，问要不要添火？

　　我点了点头，张子安便慢悠悠地往里面添柴火。

　　尹舒把米淘好入锅后，接过我手上的锅铲，将肉沫与菜倒入米中，翻匀。

　　我便搬了一张小凳，靠坐到张子安的身边，火光映面。

　　张子安让尹舒继续说完。

　　“母亲还记得两年前有次茶楼有人找茬，后来我暗中去调查的事吗？”

　　这么一说，我想了起来。
　　后来那件事情尹舒未告诉我任何消息，我便只当是他们多心了。

　　所以……是他们没告诉我？

　　我看了一眼身旁默不作声的张子安，应证了这个猜测。

　　“那人是当时朝中一些世家大臣找的，寒门子弟能够读书，对那些世家算是种威胁，毕竟朝中的职位也就那么一些，谁想分羹？胡大人算是当时的一员。”

　　我很疑惑：“为什么说是‘算是’？”

　　张子安替他回答：“胡铖恪守礼数，是个老古板，世家诓了他。”

　　我点了点头，明白了，这是被人当刀使了。

　　“后来呢？”我问。

　　“解决了，书书不用担心。”张子安对我笑了下，转眸看尹舒，“说与那小姑娘如何相遇便好。”

　　看来张子安不想让我知道他与那些世家大臣怎样周旋，那我就不问了。

　　——反正这个人在朝政一事上，没怎么让自己吃过亏。

　　“咳——”尹舒盖上了锅盖，有些脸红，“父亲知道原委后，便借着胡大人克扣之事让他吃了瘪，后来胡大人安分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我当时年轻冲动……”

　　尹舒越发红脸：“觉得不解气，刚巧有一个小差事，便跟得了君王令一样，去了胡大人的府上准备刁难。”

　　谁知胡铖不在府上，刁难不成反倒白跑一趟，小小少年心中堵了口闷气，往回走时遇到了贪玩回府的胡簌小姑娘。

　　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当时别提有多生气，看着被撞掉一地的糕点委委屈屈，眼眶很红，偏偏尹舒心情不好，没有哄小姑娘的意思。

　　胡簌在府里排行最小，被宠着长大的小姑娘见少年不仅撞了自己，还毫无一丝羞愧，很愤怒。

　　她软儒的音调夹着羞恼，见着生人明明害怕，可是还是想和他讲理，声音脆脆的，像雏鸟婉转的轻啼。

　　小少年看着面容姣好的小姑娘，忽然没了脾气，心像是被轻轻挠了一下。

　　于是赔礼道歉，互道姓名，一切变的顺理成章。

　　胡簌告诉尹舒，阿爹对她管的可紧了，这次是趁他不在家偷偷跑出去玩的，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呢？小姑娘一点都不知道。

　　尹舒便慢慢笑起来，少年笑的时候像和暖的春风，带了点天光的明艳。

　　他见识过的当然很多，于是把这些都细细讲给小姑娘听，瞧她听得入了迷，觉得有趣。

　　约定便生成了，她爱听他讲故事。

　　时至今日，刚好是胡簌小姑娘及芨的年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