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偏移》花驴子

12、十二章

　　“小远，”身后的声音似乎更近了，隐隐还带着些颤抖，“是你吗？”

　　“……你认错人了。”齐飞远没有回头，但胸口憋闷的难受，他深呼吸一口气，快步朝前走去。

　　身后的人不依不饶，追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哽咽道：“小远，是妈妈啊……”

　　齐飞远的心狠狠一抽，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极为克制地缓慢转过身，盯着眼前这个满脸泪水的女人的脸，一时间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愤怒、厌恶、痛苦和自己不愿意承认但确实存在的委屈。

　　“我说了，”齐飞远只觉得那些眼泪刺眼，他闭了闭眼睛，用力呼吸了一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再睁开眼时显然已经平静下来，“你认错人了。”

　　刘晓梅见他这样，眼泪流得更凶了，双手却还是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一脸心痛地看着他，“小远，我是你妈妈，我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儿子，是妈妈错了，不该什么也不说就丢下你，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齐飞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却像被人狠狠捏住一样难受得让他差点喘不上来气。

　　还清楚记得刘晓梅离开的那天，他背着书包跟个疯子一样追在那辆车后面，恨不得喊破喉咙一声又一声地叫“妈”，最后连哭带喊累的跪在地上站不起来，只能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而车里的人从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开一下窗户或者回头看他一眼。

　　后来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的？

　　回家动不动就要挨齐军的打骂，还要被他光明正大带回来的女人各种冷言讥讽，甚至骚扰，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营养不良并且浑身是伤，大冬天穿得也很单薄，每天晚上都在看着刘晓梅的照片一直哭到睡着中度过。

　　接着没多久，齐军也不想管他，留了点钱带着那个女人走了。

　　齐飞远那天回家的时候，家里能卖的东西几乎全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破沙发还在，和他的一些东西，以及厨房的锅碗瓢盆。

　　那时候他也才十几岁，心里害怕又委屈，坐在那个破沙发上抱头痛哭，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被亲生父母抛弃。

　　这些年，他好不容易快要忘记了那些事那些人，为什么她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本来自己一个人过的好好的，为什么偏偏一点安宁都不能给他。

　　“我没有妈妈，”齐飞远看着刘晓梅，他眼眶通红，脸上的笑容却残忍，那语气好像是在说别的人，“我也没有爸爸，因为在几年前，我们三个早就一起死在了我心里。”

　　现在的齐飞远，早就和过去的自己以及过去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

　　刘晓梅听着他的话，眼泪再次滑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齐飞远，只觉得呼吸困难，心痛如刀绞一样，她控制不住地剧烈喘着气，张着嘴却始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看着齐飞远转身匆忙走进学校然后再也看不见。

　　“钱磊……你在哪，现在过来找我，”齐飞远硬撑着走到学校路边的椅子上坐下，脸色苍白如纸，他拿着手机在耳边发愣地说着，瞪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我现在心里很乱，特别难受，你快点来……我。”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控制不住地哭了出来，担心被路边的人看到，用手捂着脸，低着头却发现嗓子因为极力憋着的原因痛的厉害，他咽了好几下，感觉自己这会儿难受的没办法说话。

　　钱磊一听他这样，急得在电话那头喊叫：“你怎么了？小远！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学校是不是，你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你等着啊别激动，我马上就来！”

　　齐飞远挂了电话把手机装进口袋，坐在长椅上弯着腰低头两只手捂住脸，拼命克制着自己千万不能在这里哭出声，眼泪就像开闸的洪水，偶尔只能听到他吸鼻子的声音。

　　“小远！”钱磊突如其来的吼声让他脑袋清醒了些，齐飞远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钱磊也一眼就看到了他，更加看到他脸上刺目的红，忙冲到他面前蹲下就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齐飞远擦了擦脸，看着满脸焦急的钱磊，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道：“她来找我了。”

　　“刘晓梅？”钱磊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和被他无意识擦开的鼻血，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手却在口袋里摸了包湿巾和几张纸出来，抽了些递给他。

　　“嗯。”齐飞远点了点头，只觉得眼睛刺痛，他接湿巾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血。

　　又流鼻血了，情绪一激动就流鼻血，不过今天确实应该激动，怎么可能不激动。

　　不过幸好止的及时，塞了半天纸已经停了，他擦干净脸和手，把垃圾都扔进椅子旁边的垃圾桶。

　　“就她一个人吗？”钱磊起来坐在他旁边，伸出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

　　“不知道，”齐飞远低着头，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钱磊抽回手，也跟他一样的姿势，认真想了想，说：“这不好说，也许只是想看看你，但也很可能是想求你原谅然后以后跟她一起生活。”

　　齐飞远自嘲地笑一声摇摇头，“不可能，看她的样子这些年应该过得很好，怎么会突然想要我这个拖油瓶。”

　　“其实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她的……”钱磊叹了口气。

　　刘晓梅突然出现在这里，齐飞远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钱磊的话让他心里确实难受，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到底自己是希望她只是来看看以后就再也不出现呢，还是其实自己是希望……她真的是来想和自己一起生活的。

　　齐飞远恨刘晓梅吗？

　　恨过。

　　可是换句话说，他恨了她多久也代表他就想了她多久。

　　这些年，齐飞远一个人度过了所有平常的日子，也一个人度过了所有举国欢庆，全家团圆的日子。

　　他唯一一次算正式过的，就是十八岁生日。

　　那天他站在蛋糕店外面的橱窗前，盯着里面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鲜奶蛋糕犹豫了好久，昂贵的价格让他最终还是没舍得，于是在另一家买了一个便宜的四寸小蛋糕，然后插了根小蜡烛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过了生日。

　　记得当时他双手合并看着蛋糕，蜡烛微弱的光照着他的微笑和一脸的泪，然后他闭着眼睛许了愿把蜡烛吹灭了，从那天起，齐飞远知道自己是个男人了，所以他后来不管发生什么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钱磊也因为那天航班突然取消没能赶回来陪他过生日而自责了好久，之后一回来就拉着他大吃了一顿，还带他去外面玩了好几天，这才心里稍微没那么难受。

　　齐飞远一直以来过得有多苦，钱磊是最清楚的，可他也知道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同情，所以作为好朋友，物质帮助齐飞远不接受还会跟他生气，那么他能做的就是一直在他身边，让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自己永远不是一个人，还有他这个好兄弟。

　　“不说这个了，”齐飞远平静下来后站起来，提起一个袋子，“苏曼呢？”

　　钱磊也跟着站起来，故作轻松地笑道：“那当然是不能带着了，她在商场和朋友逛街，我给她说了声有事然后开车过来的。”

　　其实路上他闯了两个红灯，很可能还超速了。

　　“对了，周立呢？这些事他知道吗？”钱磊提住他脚边的另一个袋子，和他并肩而行，“今天你来学校，他没来送你？”

　　“我跟他说了我今天到学校，”齐飞远垂了一下眼睛说，“主要他最近挺忙的。”

　　“你们吵架了？还是怎么了？”钱磊对于他的事真的是嗅觉敏锐，齐飞远有时候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没有，他真的挺忙的，”齐飞远停下来看着他，“毕竟和我们这些学生不一样，他管那么多人那么大的集团，别说偶尔忙了，就算是天天忙，不也很正常么。”

　　这话到底是说给钱磊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他都不知道了。

　　也许是刚开始的两个月除了上班时间整天都和周立在一起，两个人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发不完的消息，永远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电话，和后来夜夜纠缠在一起的身体。

　　所以最近时不时断了的联系，让他心里多少有些落差，但又告诉自己要理解。

　　“小远，你第一次谈恋爱就和那样不简单的人在一起，我希望你心里要懂得给自己留一点退路，”钱磊皱着眉，平时总是吊儿郎当的人此刻脸上是少有的认真，“如果他能认认真真一直和你走下去那我肯定为你高兴，但是周立那样的身份背景，我只是怕他见的太多不把感情当回事，最后如果他辜负了你，自己必然全身而退，可到时候你怎么办？”

　　“你放心吧，”齐飞远想了想，拍了拍钱磊的肩膀，认真地说：“我现在的确是喜欢他，但还没到爱的死去活来那种地步，而且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也一直心里有数，如果真有一天走不下去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肯定不会纠缠，就……好就好散吧。”

　　“唉，”钱磊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高深感叹道：“都说初恋十有九悲，所以才最难忘，但是！那并不能影响很多人，比如我，没隔多久就又满血复活了，而且事实证明下一个更好不是吗？比如苏曼女神。”

　　齐飞远看着他一脸的痴汉样忍不住笑了笑，连连点头，“是是是！苏曼上辈子可能做了不少好事才遇到你钱公子。”

　　“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长得虽然差了你那么一点点，但也好歹是咱们高中时代全校颜值排名第二，现在大学再不行也是个系草，苏曼女神怎么能拒绝得了像我这种又帅又高又有钱，幽默可爱而且还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忠犬小狼狗呢？”钱磊越说越得意，自我陶醉了半天，甚至到最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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