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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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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两年,兜兜转转,也曾经找过不少工作,我最后成了一名在艺考学校的负责编导课程的老师。每天对着一群已经或者即将成年的孩子,虽然有考试的压力,但生活并不无聊,反而过的有声有色。
工作稳定以后,父母就开始各种催婚,让我有种自己明年就要步入三十岁的错觉。
虽然在我这个年龄我爸妈才刚认识,但并不妨碍他们用说教的语气告诉我,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我这个年龄都已经有两三个孩子了。我还想反驳时代不同,我妈就会说我“花言巧语”、“混淆是非”,弄得我只好闭嘴。
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看着以前的校花抱着个一岁大的孩子进来,以前的同学聊天话题不再是球星八卦,反而是围在一圈交流起了育儿经。想起父母的催促,同学会结束以后,我回到家终于同意让妈妈张罗着开始相亲,但我得先和我妈说清楚,我是同志,免得我妈耽误好女孩儿。
我妈听完以后倒吸一口凉气,我也很内疚,我经常听她说起小区里几个月大的小孩,想来也是想抱个大孙子的,客厅里的气氛一下有些尴尬。我正思量着,要不算了,我妈的态度却180度急转弯,突然兴致勃勃的问我:“那绥之你是零还是一啊?”
我一时不知道该先吐槽我妈接受能力强悍,还是足够时髦,抑或她缺乏对这个词语意思的理解。但我也只是在青春期意外发现自己是GAY,至今母胎单身,确实还没不清楚自己的属性,反复思索以后对着我妈希冀的目光,小心开口:“大概是个零吧?”
我妈一巴掌打到我身上,没使劲,只是嘴里还在喃喃:“怎么就是个零了?就这世道,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啊!”
我妈反复确认我不是因为想要逃避婚姻所以突然出柜,见我对属性不明确,电视上正在播着的她最爱的肥皂剧也不看了,慢慢挪着步子回房间。
我爸赶紧拿着手机追上去,路过我旁边的时候说:“你小子会不会说话?”
最后剩我一个人,站在客厅,满头问号的在风中凌乱。
出柜以后,我是下了班就回家,尽可能看着我妈,担心她真的接受不了,万一当时是演给我看的呢?更多的担心我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get了这些知识,想要看着点,怕她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不出一周,我妈开始热情的在微信上给我推荐各种APP,还都是同性交友的,看着我妈比我还会,我一时有点无语。我明确拒绝了我妈让我下载APP的要求,大学的时候我曾经亲眼目睹网恋奔现的惨烈,尤其是这种APP上还有不少人都是来骗炮的。想想人生二十五年来我就进过一次酒吧,还是大学的时候社团活动包场的,实在不愿冒险一来就是刺激的。
我妈大概也想起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安分了两日,最后要了一张我的自拍,回归了最传统的相亲流程。
于是我的日常变得忙碌起来,工作日在学校里上课,周末了就在我妈的要求下去各个餐厅相亲。
相亲的多了,也是各种人都见过了。有冒充同志装时尚见光死的,有想要麦麸炒CP顺便成为长期床 伴的,当然还有个浑身肌肉结果约出来见面却发现是属性相同的小零,当然这些经历也让我更加确定自己是个零。
我妈每次等我相完亲回家都追问的紧,我便把这些相亲经历尽数讲给她听,并且表示两个零是没有好结果的,可愁煞我妈了,我妈听了又踩着她的小高跟踢踢踏踏的回房间了。
我惊叹于我妈的执行力,也不知道她是从哪些犄角旮旯里找到这么多相亲对象,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用我的信息去注册了那些交友APP,但我妈捂得严严实实,只说自己人缘好。
我妈确实人缘好,退休好几年,跳广场舞有舞友,打麻将有麻友,唱个KTV还有歌友,最近还成了居委会的一员,每天微信消息99+,对比下来,我就有些相形见绌。
倒不是我不想广交好友,用凡尔赛文学一些的说法,我来应聘当老师,校长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上班时尽量穿的朴素些,说现在的小孩子就喜欢我这个有点日系美男的长相,我又没结婚,万一有个师生恋,对要高考的孩子们来说并不好。
这话我在大学里其实已经体会过,我曾经因为军训时候的一张照片引得无数女生来递情书,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室友羡慕的要死,但我以要好好学习为借口全部回绝了,弄的室友几个大呼可惜。我当时说的也是实话,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大学的奖学金竟然如此丰厚——一等奖学金5000,特等甚至有8000。
艺术学院的学费本来就贵,所以我确实是想好好学习,让父母轻松些的,毕竟我父母对我高考失利转学艺术一直颇有微词。
结果我闷头读书四年,年年都把奖学金收入囊中,确实没空谈恋爱了,毕业的时候成了宿舍里唯一一个单身狗。
我还在想着前尘往事发呆,手机突然受到一条微信
【太后】:不知道可否周六下午14:00赏光菁云里12号吃个便饭?
我对着这条微信反复看了三次,菁云里我知道,那是市中心的一条小巷,那一片仿古建筑群闹中取静,房价骇人;14点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到不像是便饭,反而像哪家的酒席或者是下午茶,怎么看都漏洞百出,我实在担心我妈是发错了消息,于是趁着当下没课,赶紧拿起电话去茶水间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我太过着急,忘记了我妈的牌瘾,几乎是等了快有一分钟,我妈才接起电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有什么事吗?你妈还在打牌,没有大事的话,就不要来打断我的牌运!”
我还是老老实实的重复了她发来的那条微信,我妈确认道:“是对的,我直接复制以后就发给你了。”
我一想也对,我妈从来不会对我那么客气,我妈却在电话那头:“难不成你不想去?当初是谁求着我……”
我见我妈大有掀我老底的趋势,赶紧截断话题,提前恭祝她牌运昌隆,挂掉电话以后又转了200元的红包过去,让她安心打牌。
说起来,菁云里那一片好像还是个住宅区,很可能这是直接邀请我去了家里,我更不好空着手就过去。但完全没有和对方聊过天,不清楚喜好,下班以后我回家还是多问了我妈几句这个相亲对象,结果依旧神秘的很。
因为周六有相亲,我和教播音的刘老师换了班,没守周五的晚自习,早早下班。走过街角的花店时,在店员的极力推销下买了盆不功不过但长得还挺整齐的多肉。
周六的早上我没睡懒觉,起了个大早,拿出去学生家里家访的认真,抓了个发型。打开衣柜才发现为了校长说的朴素,我的衣柜里一半以上都成了理工男标配的各色格子衬衫,和我这个艺术专业相差甚远,我最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我大学时候穿过的牛仔裤,仔细熨平让衣服焕然一新,我又在外面套了领挺杏色的针织衫。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捯饬一番,我看着又像重回了学生时代,少了社畜的疲惫,多了青春的朝气。
实在摸不准对方的意思,没吃午饭,准备妥当以后我就提着多肉坐公交去菁云里。听着到站的声音,我从公交车上下来,抬头一看,种满银杏树的巷子这会儿一片翠绿。
我方向感有点不太好,对着导航绕了半天才找到12号的门牌,一看竟然是个放着两尊石狮子双开门挑高的小院。能在市中心有这么一套房,想来定不是等闲之辈,我有点后悔多肉的多余性。一看时间已经13:45,我一边庆幸自己颇有自知之明的早早出门没有迟到,一边试探着上前叩响门环。
站了一会儿,有个梳着西瓜头的小朋友拉开大门,探出个脑袋:“请问您是岑绥之先生吗?”
我一愣,随即点点头,“是的。”
这个看着只有四、五岁的小男孩把我迎进门,领着我往里面走。
石壁后是一片典型的苏州园林,前桂后榉,枝丫修剪得当,旁边的湖里还有几尾锦鲤。小男孩几乎没有同龄人那般顽皮,问过我姓名以后就只在前面领路,不再说话,搞得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绕过镜湖,小男孩把我领进一栋小楼里,就径自离开。
我只好对着面前的楼梯拾级而上,到了二楼就见到窗边有个西装革履的男子正在煮茶。我还在发愣,倒是对方先招呼着:“抱歉,约到这里。过来坐。”
我赶紧坐过去,说过“久等了”以后,就一边看风景一点打量对面的人:浅灰色的定制西装,领带系在正中,头发一丝不苟的梳起,虽然国庆刚过但扣子已经系到了最上面的一颗,配上一张我这个颜狗都为之惊叹的脸,活脱脱一个小说里才有的禁欲总裁。
这位总裁脸行云流水的舀起一勺开水,接着推过来一杯清茶,“喝茶。”
奈何我一个市井小民,实在不精通茶道,看着面前茶杯,我都不知道怎么拿合适了,还是对方解围,“和平常喝水没区别的。”
我尴尬的笑笑,喝了口茶,放下茶杯便不知道再说什么。
总裁脸又舀了勺开水倒进我的茶杯里,开始自我介绍:“我叫奚怀刑,名字取“君子怀刑”之意,今年28岁,目前在市动物园任职兽医,无任何不良嗜好。今天这场相亲是家母擅自安排的,也是我第三次相亲,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说完还递过来一张名片。他的声音很好听,不是小说里那种大提琴般的低沉,多了兽医职业的加成显得十分温柔,但对方穿着西装又添了一分庄重。
接过名片,我有些窘迫,脑子一抽,赶紧还礼了一盆多肉。我突然觉得除了环境清幽些,对上如此严肃的西装,这个状态更像是面试,于是态度更加恭敬,客客气气的,“哪里,哪里。我叫岑绥之,“绥之斯来”的“绥之”,今年25岁,目前在XX培训学校任教编导课程,同样没有不良嗜好,这是我第四次相亲。”说完低头一看,名片上的信息和他的描述一致,配上那张小说里总裁般的帅脸可谓是绝对的“钻石王老五”,我实在想不通这种神仙怎么会下凡来鱼龙混杂的相亲市场。
奚怀刑没接多肉,喝了口茶,“先放着吧,饿了吗?”
我想着我这礼物实在是寒碜了些,于是把多肉放在身旁,轻轻一笑。在我看来,他的一举一动矜贵优雅,足以担得上一句“霞姿月韵”。我则实在有些紧张,点点头,然后就看着奚怀刑解开一粒西装扣,起身掀开了门帘。
我转身透过门帘缝隙隐隐可以看见奚怀刑正在用手帕擦手,心里想着这个年代还随身携带手帕的人可真不多见。
我回头看着手上刚才递多肉时沾上的黄土,于是也出来。奚怀刑已经不在外面,而旁边有个洗手间,于是我赶紧去洗了个手,出来遇见刚上楼的奚怀刑,我咧嘴一笑:“饭前洗手好习惯。”
奚怀刑没说话,我同他一起回到座位上,才注意到桌面上的茶具已经被收走,之前见到的小男孩端着两盘夫妻肺片上来。
小男孩不爱说话,报过菜名就走了。
我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个住宅,“私房菜?”
奚怀刑“嗯”了一声,示意我尝尝。
这道夫妻肺片无愧于是私房菜,调料看起来红艳但根本不呛人,只是对于喜欢吃辣的我来说甚至可以再辣一点,但这个毛肚口感软硬适中还是让我对着奚怀刑竖了个大拇指。
虽然是这般古色古香的环境,但每道菜份量不多,小男孩来报过菜名就走了。如果不是我还在用筷子,菜色也更多是中式料理,这更像是西餐,违和感下带着一点理所应当。
奚怀刑大概是奉行“食不言”原则,上菜以后就没再说话。但我闲不住,时不时的问上两个问题,本意是为了不让气氛太尴尬,但奚怀刑都只是嗯嗯的回答,搞得我一下子摸不准话头,最后吃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