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为秋风所破》越了明年

19、谈个条件

　　白无患身上披了一件灰色大氅，一抬眼便见着陈阿娇扶着马车沿，跳了下来。
　　……
　　娇生惯养？
　　他一阵低笑。
　　陈阿娇环视这处院落，院子里种了许多桃树，如今天气冷，树干光秃秃的，别有一番清冷的意味。
　　白无患从屋门口沿着青石板路走向陈阿娇，风吹过，灰色大氅下，素色衣袍翻飞，仿若将乘风而走的仙人。长安城的天气越发冷了，过几日怕是要下大雪。城外一些小道就已经冻上了，路滑得很，白无患却走得很稳当。
　　“你来了。”白无患看着陈阿娇睡得略微带了些坨红的脸，她的精神不太好。
　　陈阿娇冲他笑了笑，道：“让你见笑了，出宫匆忙，也未曾给你带什么谢礼。”
　　白无患伸出手，隔着衣服握住了陈阿娇纤细的手臂，道：“进屋里说吧，路滑，小心些。”
　　手臂上传来一阵温暖，陈阿娇没有拒绝，只看着白无患指节分明手，干干净净的，甚是有些好看。
　　方一走神，便是一个趔趄。
　　陈阿娇以为自己要摔了，却只感觉握住自己的手用了一些力，下一秒，她便随着那片翻飞的衣袍一跃而起，腰上被轻轻带了一下，只见白无患足尖轻点，两三下便带着陈阿娇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屋门前。
　　“冒犯了，”白无患轻轻放开陈阿娇，推开了那扇稀松平常的门，“请进。”
　　陈阿娇跟着他进了屋，屋里烧了炭，暖融融的，陈设非常的简单，一张案几，一处软榻，没有焚香，却透着自然的清新。
　　案几边的碳炉子里头烧的是精挑细选的无烟炭，软榻旁的一扇小窗微微敞开透气，还能看得到窗外光秃秃的桃枝。
　　案几上摆了一卷“奇物志”，正是时下流行的读物。边上又一小炉，煮着茶水，透出清香。
　　陈阿娇不是附庸风雅的人，却也觉得白无患的这处院落甚是舒服。坐定，白无患从案几旁取了茶碗，给陈阿娇倒了一杯茶。
　　“楚服在离山野惯了，但好在精通医理。”
　　“条件是什么？”陈阿娇问道。
　　白无患是商人，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窦太主寻遍名医无法治愈的病证，到离山仙师手里只不过就是每日两服药丸的事，如此高的成本，他要的回报定也是不同寻常的。
　　陈阿娇不是养在深闺不通事理的人，她需要帮助，必定要有所交换。
　　“我要西域免税通行权。”白无患也不是矫情的人，精致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他就知道她不会轻易让人帮助。
　　既然如此，便互惠互利好了。
　　陈阿娇一愣。
　　西域免税通行权，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现如今西域之路尚未打通，往西北的路途遥远且艰难，一般的商旅避之唯恐不及，要免去寄风酒肆的稅倒也不难，反倒有白家打头阵，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白家想做西域那头的生意？”陈阿娇反问道。
　　白无患点头：“实不相瞒，早有此意。”
　　“朝廷派去西域的使团已经走了五年，音信全无，白家不怕这路途艰险？”陈阿娇脱口问出，却又觉得不对。
　　“难不成，使团里有你的人。”
　　白无患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
　　陈阿娇也不知该不该生气，白家轻而易举便能在朝廷的使团里安插人手，并且，朝廷四五年收不到音信的使团，似乎白家对其动向把握得倒是清清楚楚。
　　“行，想必白家在这桩生意上是稳赚不赔，西域路途一旦通畅，怕是长安城都安不下寄风酒肆了。”陈阿娇喝了一口茶，继续道，“那我要附加一个条件。”
　　白无患挑眉，道：“请讲。”
　　“帮我摆脱皇宫。”

　　另一头，楚服换了一身玄色男装，坐到了寄风酒肆的包厢里。离山修炼不用吃素，她平时也没什么忌口，便荤素搭配着点了一通菜，也悄悄要了一坛子酒。
　　石头今日未跟着白无患，就守在寄风酒肆里头。他看见楚服，也是高兴了一阵子，便嚷嚷着要与她一醉方休。
　　寄风酒肆今日的客人不多，许是天气原因，长安城也到了快风雪交加的时节了。
　　楚服喜凉，稍稍撑开了窗，便见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位美妇人，身边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这妇人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身边的小厮和下人们对她倒是恭敬的很。
　　“石头哥，来客了。”楚服扭头喊了一声石头。
　　石头也凑到了窗边，看了一眼道：“这卫夫人家里的姐姐，排场还挺大。”
　　来人正是卫子夫的姐姐，卫少儿。
　　“卫夫人的姐姐？”楚服细看了一眼，道：“我只听说那位卫夫人以前是平阳公主府的歌女来着，怎么她姐姐却是个显贵？”
　　“呸。”石头冷笑，“这卫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看到她身边那个小孩儿了吗，那是这卫少儿与一个姓霍的县吏生的私生子，这也就罢了，后来她与一个纨绔私通，就凭着与卫夫人的这层关系，今上反倒是封了那位纨绔，这卫家如今是全然忘了自己低人一等时候，反倒开始作威作福起来了。”
　　“怎的不见那纨绔一起过来？”楚服不解道。
　　石头哼了一声：“这卫少儿见自己的孩子都要偷偷摸摸，哪里还敢带家里那位，说起来这孩子还真是可怜。”
　　卫少儿一行人进了楼，楚服便也跟着撑开了靠里头的那扇对着论道台的窗户，只见到那小孩瘦瘦弱弱的，但是精神头不错，一看就是先天不足的样子。
　　“别看了，这长安城就是这样的，像这样人品低劣的暴发户也不在少数。”石头喝了一口酒，“就是这天看着就要下雪了，今年兴许是年份不太好，赶上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崩了，你在宫里万事都要小心些呀。”
　　楚服回了座，刚刚喝了一口酒，便听着下头吵嚷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