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思家，你在这儿做什么？”李院长在办公室听到了走廊上的吵闹，拉开门便看到李思家气呼呼的小脸。
听到院长的呼唤，李思家急急地凑上前去，两只小手紧紧地拽着李院长的袖子，眼神里布满了焦急与恳求，刚刚的不快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李妈妈，可不可以不要送走清清，求求您了。”
“傻孩子，清清到了那里就有家了，会有疼爱她的爸爸妈妈，这是好事呀。”李院长温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李思家的脑袋，短短的黑发，像极了精致的娃娃。娃娃是没有情绪的，而李思家心里却盈满了为好伙伴忿忿不平的心情。
“如果那家人对她不好这么办？如果他们虐待清清，不给她饭吃怎么办？李妈妈，留下清清吧，如果是院里没有钱了，以后我少吃少用一些，留下清清好不好？”小女孩儿的心跌宕起伏，思绪发散到各种可能发生的场景，仿佛那些凄惨的事情已经埋伏在了未来的某个角落，等待着清清一步步揭开。
“好了好了，李妈妈知道李思家是个善良又团结的好孩子，这件事情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咱们把这个选择的权利交个清清，那家人这周末会来看清清，如果清清不同意，我也绝不会答应，好吗？”李院长的鼻子有些发酸，越是没有家人的孩子越发懂得感情的珍贵，没有任何依靠的孩子，却拼尽力气去保护她所谓的“家人”，这样的情谊与果敢，是久经世俗的成年人所没有的。
感受着李院长怀里传来的温热和承诺，李思家不安的心这才沉下几分。
杨彬站在福利院门口的劳斯莱斯幻影旁等待着沈离安，三十岁的年纪，身量不高，身材微胖，眼睛颇圆，透着沉稳与规矩。作为沈大少的助理，杨彬明白自己有义务替上司分忧，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堪称如鱼得水，只此一件，一直让他觉得无力又无奈，无力于自己在寻找沈大少妹妹的事上毫无进展，无奈于8年的时间也没能减轻沈大少心中一丝的压抑。
沈离安脑海中还盘旋着一个不礼貌的小家伙抱着李院长急切的恳求，自己的命运还无处安放，竟然还有心思担心旁的，终究还是年纪小，不谙人间凄凉。不过，却也是有情、有义、有心的。
思忖及此，沈离安冰封的唇角竟上扬了些许，看得杨彬都楞了，“大少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作为最专业的的助理，杨彬觉着非常有必要关注及问候沈大少的每一丝情绪。
“没什么”，沈离安站在车旁，回望了下福利院，“后续的资助工作，你来跟进吧，任何进展都需要跟我汇报。”
“是，大少爷。”杨彬恭敬地替沈离安拉开后座的车门。
车中后座坐着的沈归航正戴着耳机听歌，修长的手指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敲击在左边的车门把手上，直到沈离安坐了进来，他才离开音乐的世界，拿掉耳机，有些忧虑地看着沈离安，“哥，已经8年了，这已不知是我们找的第几家福利院了，欢欢会不会已经……”
“不会的！”沈离安眼神冰冷且决绝，“一定不会的……”沈离安不断地给自己希望，欢欢一定还在这个世上，等待着回家。
沈归航轻轻搂了搂沈离安，或许因为自己不是那件事的主角，一直以来只是以旁观者的视角去了解和感受那场悲伤，无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是沈离安的夜夜难眠，焦灼不安，却是自己亲眼所见。
为了缓和这压抑的气氛，沈归航带着轻快的语调与哥哥分享着今天的趣事，“哥，今天我在李院长办公室遇到了个有趣的小家伙，胆大的很，别的小朋友叫她‘大王’，哈哈哈。”沈归航就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件趣事。
沈离安想着，胆大的家伙可不止一个，我也遇见了一个。
“哥，佑安福利院资助的事情，我可以参与进来吗？我也想”，沈归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想跟大哥一样，做点有意义的事。”
“嗯，你也快毕业了，是该体验一下真正的社会了，后边的事，你多跟这杨助理学。”沈离安拍拍弟弟的肩膀，3年前父母过世时，还扑在棺椁前哭泣的少年，终于长大了。
“谢谢哥，我一定好好做事”，沈归航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一边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哥哥的感谢，一边向副驾驶座探过头去，“杨哥杨哥，我这可就拜师了啊。”
“哈哈哈，二少爷，您客气了，我绝对毫无保留。”杨彬自幼长在沈家，受恩于沈离安祖父，加上比这哥俩都年长，撇开工作不谈，光说个人情感，这二位少爷在他心里是弟弟般的人物，尤其是二少爷，可以说是自己看着长大，如今，也颇有些吾家有弟初长成的感觉。
周末很快来临，从李思家那儿得知周末会有人来看自己的清清，非常紧张，穿着红色小皮鞋的脚随着秋千轻轻地晃荡着，小嘴紧抿，一句话也不说，憋得脸都红了。
小磊子蹲在清清的面签，黢黑的手抓着一块尖尖的石块，在地面上划着道，速度由慢及快。李思家盘腿而坐，头靠着秋千架子，秋千架旁有一颗大槐树，茂密的枝叶遮出一片绿荫，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只留下星星点点的光斑，映着她雪白的脸。
三个人都不说话，是去是留，这对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是个棘手的问题。
“啪。”小磊子扔掉了手里的石头，改用手指慢慢划着用石头划出的“沟壑”，他知道自己嘴笨，却希望用最聪明的语言安慰清清。
“清清，我觉得……或许去了那里，也不一定不好，我，我以前都是瞎听别人说的，你别被吓着了。”小磊子蹲着向清清靠近了些，扶住秋千，小红皮鞋安稳了下来，不再晃动，而它的主人此刻眼含泪水，咬着唇，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渴望有一个家庭，有，有父母，有依靠，”少年的声音开始哽咽，眼睛也不知不觉模糊起来。福利院里的孩子，谁不渴望有个家，谁不期待能叫一声“爸爸妈妈呢？”他开始妥协于内心最真实的渴望，他希望一同长大的好朋友可以先触及那份梦想。
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小磊子坚定地看着清清，“你别怕，我和大王陪着你一起去见他们，如果你觉得好，你就去吧。”
李思家歪过头去看着二人，鼻子一酸，又倔强着不肯流泪，稍稍仰了仰头，强忍着声音的颤抖，“清清，不管你在哪里，我和小磊子都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们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部释放开来，清清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哭泣的感染力太强，引着另外两个小伙伴也一同大哭起来。知了在大槐树上不知疲倦地哼哼着，映着稚嫩的哭声，诉说着只有它知晓的秘密。
来看清清的那家人姓王，来自北城，据说家境十分优越，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年约17，刚考上国外某所知名大学，翻过这个年，就要留学去了，夫妻俩觉着寂寞，本着做好事的心态，这才决定从福利院收养一个孩子伴于膝下。
王清晖及其夫人张允期都是北城大学的教授，分属经济学及文学学院，夫妻两从里至外都透露着高知的气质，尤其是张允期，年近知天命，却仍然不乏文人的高雅和名媛的精致，自带笑意的弯眼，平添几分温婉。
此刻夫妻二人坐在佑安福利院会客室的沙发上，品着普通的绿茶，安静而又耐心地等待着院长和清清，哪怕挂在墙上的老式时钟的时针已绕了半圈。
“王先生，王太太，让你们久等了，孩子有些害羞，耽搁了些时间。”李院长领着切切的清清推门而入，清清两只小手拽着李院长的外套衣角，整个身子往后躲，又有些好奇得探出脑袋，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大人。
“不碍事，孩子小，我们都理解。”张允期率先站起身来，笑意炎炎，向清清走去。
清清看着身着青色旗袍，披着白披肩的张允期，踩着细碎的脚步慢慢靠近，白色高跟鞋的声音，映着清清越来越快的心跳，像定身符一般定住了她的动作。
好漂亮的阿姨，这是清清对张允期的第一印象，接着，清清便陷入了张允期温柔的笑眼中。这个人会成为自己的妈妈吗？如果是她来做自己的妈妈，是不是就不害怕了？
张允期很是喜欢这个叫清清的孩子，圆圆的脸蛋很有福气，两个羊角辫随着小女孩的呼吸一颤一颤的，可爱又充满了活力。她伸出一只手来，耐心地等待着清清的答复，“阿姨给清清准备了好多礼物，有芭比娃娃，玩具熊，小火车，清清喜欢什么呢？清清喜欢什么，阿姨都给你，好不好？”
王清晖搓了搓手，大步向三人走去，虽然他之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却一直观察着清清。这个小女孩儿不同于家中女儿，少了些任性，多了些乖巧，女儿年幼时，自己哄着大小姐，没少吃“苦头”，也很是期待家中能有一个乖乖的孩子，清清很是如了他的意。
“清清，叔叔还能带你去好多地方玩儿，你会骑自行车吗？叔叔来教你。”王清晖掩饰不住的喜爱，让清清颇短的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珍视”二字。十几岁的少女，干净单纯，少了成年人的世故与复杂，他们只知道谁对我好，谁就是我重要的人。张允期和王清晖的热情，她无法拒绝，因为这一切都是她十四年里每时每刻不在心心念念的。
清清走的那天，天气好极了，蓝天白云，还伴着悠悠的小风，风轻轻拂动福利院门口的两棵大槐树，掠过一男一女两位少年紧握的手。
王清晖与张允期并不着急，站在车旁静静地等待着少年别离。
少男少女眼中都积了些泪水，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又无语凝噎。还是小磊子主动打破了沉默，“清清，你千万要好好的……不要忘了我和大王……她没来送你，不是生你气了，她就是舍不得，不想，不想被你看见。”
清清哽咽着，“我知道，我不怪她，等我到了那边，我一定会给你们写信的，我还要来看你们，你一定要告诉大王。”
两相别离总有时，挥别了生活十四年的福利院，清清带着对小伙伴的不舍，走向她的新家庭。
轿车一骑绝尘而去，王清晖看着后视镜中追着车子奔跑的少年，心中酸涩不已，却最终没有停下车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是孩子们总要学会的一课。
李思家没有为清清送别，她不想与清清最后相处的画面是伤感的离别。坐在清清常坐的秋千上，细数着和清清的开心过往，刚来福利院时，是清清陪伴了她每晚的哭泣，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时，是清清仗义相助，第一份生日礼物是清清送的……太多的回忆，还没等数完，脚边的地上已经湿成一片。
“清清，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一定要再相见。”李思家喃喃自语，是对清清的祝福，也是对未来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