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是月亮》袖扣不缝

1、第 1 章

　　坐在窗沿边的那个姑娘是我高中时期的校花，那时候我与她并不熟，所以当看到她出现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感到很惊讶。

　　然而更让我感到惊讶的一点是，她似乎是特地来找我的，从很远的地方来，身边有半人高的白色行李箱。

　　我住在一个小城，大学毕业后我就搬到了这里，在距离城中心半小时的地方买下了一个廉价的法拍房，两层小楼外加一个院子，安逸闲适地过着没人打扰的生活。

　　林轻是我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旧人。

　　她依然和高中时期一样，穿着洁白的长裙，有着出众的容貌，唯有一点不同，她似乎瘦了许多。

　　“谢谢你啊，顾桐。”

　　林轻接过我递给她的咖啡，我发现她两只手的手背上零星散落着淤青。

　　“有砂糖吗？”她抬眼看我，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只是眼睛不似从前那样清澈了。

　　我点点头，给她递了一块。

　　砂糖化在咖啡里，她将勺子拿起来的时候在杯沿上轻轻敲了几下，发出叮叮的声音。我记得她以前不是这样的，一个书香世家，有着良好的教养与品德，格外注重礼仪。

　　“原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在火车上的时候恍惚听到这个地名，不自觉地就下来了。”她温柔地笑了笑，“很抱歉没能事先打声招呼。”

　　我表示没关系，并询问她原本想去的地方是哪。

　　她摇摇头，目光有些游离，“其实我也不知道，想去北方吧，可能。”

　　然而这个小城却在很南的南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撒谎，但我并不想质问她，原因是觉得她的身上笼罩着一层阴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同我不愿别人询问我的秘密一样，我没有打破她的谎言。

　　“你会在这里呆多久？”

　　林轻含了一小口的咖啡，有些犹豫地说道：“应该也就几天吧，我会坐火车继续北上的，不好打扰你太久。”

　　我说没关系，已经很久没和老朋友来往了，对于她的到来，我表示热烈欢迎。

　　她笑起来，如同银铃一般，可过了一会儿，她的眸子里突然泛起点水光，这让她看向窗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悲伤，伸手将头发拨到耳后。

　　我注意到她手背上的淤青中间似乎有着些细小的针孔，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林轻注意到了我的眼神，虚虚将手背遮掩起来。

　　“抱歉。”我尴尬道。

　　“没关系。”林轻这时又不再遮掩了，“前段时间生了病，在医院里住了一段时间，最近刚好。”

　　她没说是什么病，但我直觉这不会是个小病，毕竟那些淤青很明显是因为长时间输液形成的。

　　我们寒暄了一阵，谈到一些高中时期的趣事，我们同时大笑起来，俨然是久别重逢的老友，我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什么差错，或许在高中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很是亲近。

　　但我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这是因为我看到了她脖子上漏出来的一个月亮形的纹身。这让我想起一些关于她高中时期的风云故事，那时候林轻是全校同学一致认为的校花，追她的人能有一个班，可她是一朵冰清玉洁的水仙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从高一到高二，她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家长眼中的乖乖女，无论是女生还是男生，她的率真不做作让几乎每一个人都喜欢她。但所有人都知道的是，林轻的梦想是全国第一高校，这样的人是不会花费时间在早恋这样的事情上的。

　　我们从来都是仰望着这样的林轻，认为她永远都不会犯错，永远都是那个纯洁无瑕的女孩，直到高三零诊前夕，她缺席了半个暑假的高三补习，而等她回来那天已经是零诊考试当天了。我永远都记得，那次的考试排名出来以后，林轻首次缺席了年级第一，她的名字出现在了第十五名的位置。

　　那天，所有人都在走廊上看到她那个温文尔雅的父亲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我们以为她会哭，结果她没有。当我以为她是如此的坚强，就算是被父亲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侮辱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的时候，我看到一个男孩子飞快地从走廊上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替她接下了父亲又一巴掌，这时候她哭了，哭地声音沙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蜷缩在了男孩的怀里。

　　后来我才知道，她和一个混混谈了恋爱，那个混混叫做吴越，家境贫寒，父母离异，他高中辍学后在一家台球室打工，空有一副好皮囊，但却是个有名的街霸。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故事，他们说林轻之所以没来上课，是因为她怀孕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在校园里传播，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一下跌落进了尘埃里。

　　再后来，林轻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她再也不和别人交流，在校园里独来独往，而这样的女孩儿，因为她的‘轻浮’，那些追他的男孩开始不再和她保持距离，他们靠近她，想要亵玩她，认为她既然可以和一个混混上床，那为什么不能和他。

　　这样的骚扰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在一次晚自习后，那个想要骚扰林轻的男生被打断了鼻子。

　　关于林轻的风波从未平息过，曾经最看好她的老师认为林轻到最后没能考上第一高校全是那个混混的错，要是她当时好好念书，好好上课，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么那一年的高考状元非她莫属。

　　毕业以后，我就没再见过林轻了，只知道她在本地一所双一流念书。而我在那一年，经历了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后来，我听说林轻在大学时期又和那个混混在一起了。

　　高中毕业以前，我认为爱情要是门当户对，至少在思想上面要在同一层次，林轻和吴越那样的绝对没有一个好结果。在我的家庭，父母相濡以沫，夫妻感情虽普通但温馨，我曾经也希望自己能拥有这样一段细水长流的爱情。

　　直到我领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那天我也见到了我父母的离婚证。

　　我这才知道，他们在外面各自有各自的伴侣，之所以没有离婚，是因为我。

　　从此以后，我叛逆地希望林轻和吴越的爱情能开花结果，他们之间是那样的轰轰烈烈，在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后，他们还能继续在一起，这样的爱情一定是最牢不可破的，毕竟他们都知道这段感情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顾桐，”林轻笑着看向我，她手里的咖啡已经凉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再次充斥着泪光，这一次她没有避开我，“吴越出轨了，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