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也是真魔尊》温瑜宽

4、第三章

　　胖狐狸

　　大概是又经历了一世，时潜回忆起这些，除了觉得有意思竟然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屏风另一面贺家人依旧其乐融融，他独自靠在窗边，脑海里漫无天际地想着离开贺家要去哪做什么，目光也是闲适而轻松的。

　　刚有些头绪，他就突然感应到什么，目光一凝，顿时摒除杂念，闭上双眼放开神识，再次仔细感受了一阵，果然在空气里捕捉到了极其微弱驳杂的灵气！

　　时潜心下愕然，极度缺乏灵气蕴养的内府却已经迫不及待排除灵气中的驳杂成分，想要一口气吸收进去，然而还没来得及这样做就听到“唧呀”一声，他刚刚才提纯的灵气顿时消失不见。

　　时潜睁开眼，朝之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花园的一角看到了一道极小的白影，他毫不犹豫一跃而下，迅速追白影而去。

　　与此同时，包厢们被人敲门了。

　　贺炎以为是上菜的服务员，漫不经心道：“进。”

　　然而看清楚来人后，贺家人全都站了起来。

　　贺远照更是露出了笑意：“翟总您怎么来了，我马上让人添几道菜，快请坐。”

　　被称为翟总的中年男人圆脸圆眼，相貌和善，“不用不用，我就是听说贺老弟你们在这吃饭，所以来打声招呼。”

　　贺远照：“那下次一定一起吃饭啊。”

　　翟总笑眯眯道：“一定一定。”

　　贺远照又道：“听说翟少爷得偿所愿，恭喜翟总。”

　　翟总笑意更深，看了眼贺年的方向，说：“同喜啊。”说完错开半步，让出了身后的中年人，郑重的介绍道：“贺总，介绍一下，是接我儿入学的老师，殷先生。”

　　贺远照神色迅速恭敬起来，伸出手：“不知道殷先生到来，有失远迎。”

　　然而中年人却没有握他的手，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目光环顾一周，在贺年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抬腿就往休息区走去。

　　贺远照一顿，伸出去的手却没有收回。

　　直到中年人去而复返，似是见惯不怪般，淡淡道：“不需要多做这些礼数，我们那边不兴这一套。”

　　贺远照这才收了手，面不改色地笑道：“今天能够见到殷先生，绝对是我们贺家三生有幸。”

　　翟总笑眯眯道地打圆场：“殷先生是世外之人，可不习惯我们这些俗礼，贺老弟，我还约了人，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不过过几天小寅的升学宴你可一定要来呀。”

　　贺远照：“那是肯定的。”

　　翟总又看向贺年：“小年，翟寅今天上午还在说想邀请你去家里玩，有时间来翟伯伯家。”

　　贺年笑容乖巧：“我也正打算明天去找他玩。”

　　“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是要多起玩，以后也有照应。”翟总说完对贺远照和曾姞点点头道：“那贺老弟弟妹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你和殷先生到门口。”

　　贺家人一起将两人送到了门口，等门重新关上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断。

　　“爸。”贺炎忍不住道：“刚才那个殷先生是不是就是那边的……”

　　贺远照点点头，目光触及贺年瞬间柔和了许多：“都已经这个点了，快吃饭吧，别饿着了。”

　　贺年乖巧道：“我不饿，但是现在已经过了饭点了，爸爸您胃不好得赶紧吃饭，千万别胃疼了。”

　　贺远照笑得极为开怀：“行，爸多吃你也多吃，尤其是你晚上还要演出，得存些体力。”

　　曾姞拍了拍贺远照，“你们两父子哪里这么多话，知道都饿了还不马上去吃饭。”

　　一家五口进了餐厅，有说有笑地等这菜上齐，然而直到服务员将汤分好之后，看到多的那一副碗筷后，他们才后知后觉少了个人。

　　贺年一愣，脸上顿时浮起几分愧疚，起身打破：“我们还没有叫时潜哥过来，我去叫他吧。”

　　贺炎一把拉住他，提高音量：“就一张屏风隔着，又不是十万八千里，还要你去请不成？”

　　那边迟迟动静，曾姞也不禁皱了眉头，道：“小潜，快过来吃饭。”

　　然而依旧无人回应。

　　贺年抽了抽自己的手：“二哥你放开，我还是去叫……”

　　“坐下。”贺远照打断了贺年的话，看也不看屏风那边，沉着脸道：“一家人没有三请四请的规矩，你吃你的，他要吃自己会过来。”

　　这话一说，贺年也不再动了，坐下来默默吃饭，没一会儿贺炎讲了个轻松了话题，餐桌上便再次活跃起来，有说有笑下渐渐也忘了他们一家已经多了个人的存在。

　　直到吃完饭要离开时，他们才又想起了这个人，转身回去叫他。

　　贺年去了一趟回来，表情有些无措：“时潜哥又不见了。”

　　听到“又”字，贺远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什么时候出去的？”

　　贺年也意识到自己的说错话了，抿了抿唇，摇头：“不知道。”

　　注意到贺年表情，贺炎揉了下他的脑袋当做安慰，提起时潜语气却尽是讥诮：“这是我们没人去请闹起少爷脾气了？”少爷两个字加重，嘲讽显而易见。

　　曾姞不赞同地看他一眼，但神色也淡了下来：“他应该是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年年还要试衣做造型，我们先走吧。”

　　“可是……”贺年小声道：“时潜哥等下回餐厅找我们会不会不知道回去呀，这里离家也有些距离了，要不我们还是等等吧。”

　　贺炎嗤笑：“等什么等，造型师已经在酒店等着了，他在不在能比得上你的演奏会重要？走吧。”

　　贺年这才被贺炎拉着出了包厢，只是包厢门关上之前，依旧频频看向休息区的方向，显然很不放心。

　　*

　　贺家选的饭店地处郊区，周围林木环绕，山水悠远，近观远眺，一目一景，令人心旷神怡。

　　只是风景好看归好看，难走也是真难走，时潜追着那白影从花园到山水，奔过草地，跃过溪流石面，现在追进树林，连续的高强度运动下又是几公里疾跑，很快就追不动了。

　　他倚着树平缓呼吸，新奇的感受了一下这几乎毫无灵力的身体，抬头环视一周，找了根顺眼的树枝，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曲起一条腿坐在树枝枝干上，双手垫在脑后，往后一躺：“算了不追了，还是树上躺着舒服。”

　　斑驳光影从枝叶缝隙落在脸上，瞳孔晃动重影，时潜抬起一只手挡了下，突然觉得有了困意，不由缓缓闭上眼，晃悠的腿也渐渐停下不动了。

　　时间仿若慢了下来，虫鸣风声簌簌，像是穿越的了时光。

　　“子稚。”

　　半睡半醒间，他恍惚听到了脚步声，踩在草地上，只落得轻微声响。

　　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咫尺时，那人停了下来，似乎轻叹了声，语气有几分无奈：“果然在这。”

　　只一道声音，便让时潜瞬间清醒了过来，大片记忆和情绪汹涌而至，他陡然坐起，看清来人，怔在原地。

　　青年面如白玉，眉眼沉稳，一言一行俱是优雅气度：“金长老说你偷溜进去炸了他的壹号炼器室，是想将永阳秘境融合到芥子空间里？你可知一个秘境所蕴含的灵气，即使是马上就要消散的秘境，其爆发所产生的能量，也远不是你目前能够抵抗的。”他顿了顿，上下扫他一眼，似是放心又像是还依旧担忧，“等下让医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不过一瞬，这放软的声音又重新严厉：“伤好了自去永泽谷禁闭三月，抄完《灵术》和《须弥篇》再出来。”

　　时潜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由伸出了手，想摸摸是不是虚影：“大哥……”

　　青年似是无奈又似是习以为常：“撒娇也没用。”但还是伸出一只手：“下来吧”

　　时潜连呼吸都不敢，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极轻地嗯了一声，扬起笑脸：“你接着我啊。”

　　青年挑眉：“平日里不都让我让开些吗，今日竟让我扶你。”这样说着，却还是扶住了跳下树的少年，似乎还想说教几句，但看他湿漉漉的眼神，又软下了表情，无奈摇头：“清夷和医师都在你院子等你，等会儿看完了伤记得和你嫂嫂报声平安。”

　　“嗯。”

　　“今日王相公会来家中拜访，可不要四处玩闹任性。”

　　“好。”

　　“舅舅送来的瑶光弩我替你收了，现在你还无法驾驭，等你及冠再用。”

　　“嗯。”

　　青年看他一眼，微动眉梢：“今日怎这般乖巧？”

　　时潜盯着青年的脸，脑海越来越清醒，眼眶却一点点湿润。

　　注意到他的一样，青年脚步一顿，温柔地抬手摘掉他发间树叶，“这么安静可不寻常，可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时潜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移动，视线定在他指尖飘落的那片树叶上，忽然垂眸笑了：“没有啊，今天是我这么久以来最高兴的一刻了。”

　　“炸了炼器室还高兴？”青年敲了敲他的脑袋，笑容却变得缥缈透明：“今日……”

　　“大哥……”

　　时潜伸手想要抱住那道消失在日光下的身影，却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枯木落叶之上。

　　枝叶脆响，远处吹来的风灌入耳里，重重幻听渐渐击碎了少年绝望却清醒的眸光，重叠的时光在这声音中再现，少年面上悲恸褪去，转为迷茫。

　　他看了看满手泥叶：“我怎么在这？”

　　“子稚？”

　　少年惊愕抬头，“嫂嫂？”

　　“你在那里干什么呢？饭已经好了，快来。”见他不动，少.妇柔声道：“愣着干什么，来呀。”

　　“嫂嫂……”少年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又似乎没有，有股冲动顶在胸口，催促他站起抓住眼前的年轻妇人，可动作却又不得章法，摔了好几次才终于爬了起来，顾不得抹去脸上的泥污，朝笑颜温柔的少.妇跑了过去。

　　“怎么弄一身泥。”绣花的手帕按在少年脸上，少妇面上却都是笑意：“看你这模样，回去可要被你大哥罚了。”

　　脑海里最后一丝清醒消失，少年脚步变得轻快，语气也是全然的意气风发：“大哥也就是说说，哪里舍得罚我。”

　　妇人失笑：“就你最机灵。”

　　少年嬉笑：“懂子稚者，大嫂也。”

　　妇人被逗笑，“那你可知，今日晚膳是何菜色？”

　　少年心中又不祥预感：“……什么？”

　　“苦灵瓜宴！”

　　少年像是已经将那味道吃进了嘴里，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嘀咕：“我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啊……”

　　妇人笑：“真的？”

　　少年一时心虚：“真的啊……”说完立即撒娇：“有您求情大哥肯定不让我吃那了，您发个话呗。”

　　妇人伸出一根手指：“我求情了。”

　　少年眼睛一亮：“只有一个菜是苦灵瓜？！”

　　妇人含笑摇头：“只吃一周。”

　　……

　　那眉眼含笑的少年似乎是从某段挣扎又沉沦的意识里走出，快活地跟上妇人脚步，渐渐离开他的视线范围，秋风刮起落叶，带走了一整段时光。

　　时潜怔怔看着这一幕，缓缓捂住了胸口，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突然恨自己如此迅速的清醒。

　　耳边风声依旧作响，伴随着清朗笑声。

　　时潜抬眸，见一锦衣玉冠的少年掠过树间，飞落在他身前。

　　他缓缓开口：“谢升。”

　　“好端端的叫我谢升，让我猜猜是因为什么。”锦衣少年笑眯眯地展开一把折扇，悠然地扇着风绕着他踱步一圈，然后用扇面遮住半张脸，在他耳边悄声道：“是不是昨日赵姬说更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小公子？”

　　锦衣少年见他不为所动，惊愕挑眉：“你竟然不骂我‘放屁’，奇也怪也！”

　　时潜任由锦衣少年打量，分毫不动。

　　“时子稚？”锦衣少年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时子稚？时知临？喂喂喂？”

　　风再起，卷起落叶，掀起草木浪潮，时潜目光微动，抬眸看向眼前锦衣少年。

　　锦衣少年扬眉：“终于理我了？”

　　时潜定定看他几秒，轻轻说了声：“对不起。”与此同时，手指微动，之前摔在地上时黏在手上的枯叶犹如利刃，朝一个方向飞去。

　　“唧呀！”

　　随着这声叫喊，锦衣少年笑意凝滞，随浪潮消失在风中。

　　时潜定定立在原地，好一会儿后，转身走向枯叶落地的方向。

　　荆棘草木之中，团着一个圆球，三条软乎乎的尾巴在左右上方炸着毛，几乎是这个小灰团的三倍大。

　　时潜看清这小团子，惊愕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其实也不奇怪，他内府里灵气还在神识也能用，刚才还感受到了灵气，既然有灵气，那么有妖族存在似乎也不足为奇。

　　时潜脑内东拉西扯，试图将这个越来越玄幻，完全颠覆他第一世时认知的世界给合理化。

　　然而不论他这么想，都实在难以理解，明明第一世的时候他也是生活在这个世界，可是那时候他压根没有看见过任何长相奇怪得不像是正常动物的动物存在，至少不会有眼前这样三条尾巴的胖狐狸！

　　三条尾巴的小狐狸被他看得越来越害怕，炸开毛冲他龇牙张嘴：“嗷唧！”并且先下手为强，直接使出了最强的术法！

　　——一声惊雷骤响，白日闪电不显，却有雨花落下。

　　时潜终于回过神来，虽然知道九尾幼崽妖力不强，但这也有些离谱了。

　　他压下窜出的笑意，手指接了两滴雨，手伸到小狐狸面前，好似认真地问：“你是想通过这两滴雨淋死我？”

　　小狐狸羞愤：“嗷唧！”

　　它一生气看起来就更凶了，看着也更蓬松了，三条尾巴太大，毛挤着毛，想连在一起的三座毛绒雪山。

　　时潜上下将它打量一遍，啧啧两声：“看着毛茸茸的，怎么会是鸡的叫声？”

　　小狐狸炸开的毛更多了：“呜唧！嗷呜！”

　　时潜：“还是只会骂人的小鸡，不过我可不是鸡，我全家也不是鸡精，我看你这么胖，是不是一只长错毛了的肥鸡就不好说了。”

　　“唧唧呜——唧？”小狐狸突然一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变得兴奋起来：“唧唧唧？”

　　——你能听懂我说话？

　　时潜听懂了，但是没回答它的问题，随手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刚开灵识形都没化的小崽子就乖乖待在窝里吃奶，不要到处乱跑。”

　　小狐狸见他要走，贴着他的脚使劲叫：“呜唧呜嗷呜！”

　　时潜抬腿避开：“碰瓷啊？不给碰。”

　　他灵巧一跃，躲开小狐狸，走了几步突然转身，警告道：“以后不要随便偷人灵气了，撞上我算你运气，换个人能扒了你的皮当围脖知不知道？”

　　“唧唧唧！”走不出落叶设置的简易阵法，小狐狸急得打转：“唧！”

　　时潜却三步并作两步，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树林。

　　“唧唧！”

　　小狐狸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着急的刨土，刚准备用身体去撞，就见枯叶落成的阵法光芒一闪，失去了效用。

　　小狐狸顿时犹如一刻弹射的白球，一刻不等便追了上去。

　　然而刚到树林边缘，就看到几个戴黑色兜帽的身影朝这边急速而来，它全身灰白绒毛再次炸开，迅速躲回了树林里。

　　一个黑兜帽道：“在那！”

　　几道人影飞现，全部入了树林。

　　*

　　在树林里摸爬滚打了一圈，时潜T恤牛仔裤上全是泥污，连脸上都沾了灰尘。然而引得路人频频投来视线的人却悠然自得踱着步，丝毫没在意别人的目光。

　　时潜在思考今天这半天发生的事情。

　　穿越之前他小说都看得少，修仙者和灵气这种词汇也嫌少出现在他眼前，更不会像那些天马行空的同学一般想象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波隐士高人，藏在正常人不知道的深山老林里求仙。

　　甚至在遇见才长了三条尾巴的小九尾幼崽之前，他在饭店里感受到了一丝灵气，也没往这个世界上有修仙者这方面想。

　　因为那丝灵气太过驳杂微弱，即使真的被人吸收了也不会有任何用处，别说引气入体，就连以此炼体都不可能。而且修士一身都在求一副干净的灵骨灵根，驳杂的灵气被吸收体内就难排除出去，没有任何修士会为了这么一丝微弱灵气损了道体。

　　既然驳杂灵气无法吸收，吸收了也只能对人产生坏处，那这个世界就不可能有人修仙。

　　然而现在时潜却不确定了。

　　妖生灵智，非灵气浓郁之地不可。

　　如果现世有九尾狐存在，就一定会有修真者存在。

　　只是……时潜感受了一番周围驳杂得只剩污秽毫无灵气可言的空气，又不禁再次怀疑起来，一个世界若有灵气，必然每处都有灵气所在，只是强弱差异而已。

　　例如上一世他所在的世界，虽然修真门派瓜分了几大灵脉，修真世家占据了其余小灵脉，但凡人所处的城池也不是毫无灵气，只是灵气微薄不便于修炼而已，而他上上一世所在的世界更是灵气浓郁的巅峰时代，就算普通凡人不修仙，也能在灵气的锤炼下不自觉炼体，延寿强壮。

　　时潜从郊区慢慢走到了市区，一路感应过去，然而不论钢筋水泥还是树林花木都找不到一丝灵气。

　　他不禁后悔：“早知道就不放了那只胖狐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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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尾：你礼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