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同人忆月如》月野星光

5、欲拒还迎说不清

　　林家堡有几进几出，几重院落，我全然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和灵儿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往前赶，人人都喜气洋洋，只是偶尔有几双眼睛瞟到灵儿身上时，带了些许狐疑的意味。我们一路晕晕乎乎，走马观花似的穿过迷宫般的回廊和恍若梦境的花园，终于在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槛之后，进入了一个比我家余杭客栈大堂不知气派多少倍的豪华大厅，林天南正和颜悦色地对我微笑。
　　然而我却丝毫没觉得心头一暖，反而脊背发麻，这屋子里除了林天南，还站着一些小厮和丫鬟，另外就是领着我进门的老头和防止我们逃跑的随身“侍卫”了。那老头恭恭敬敬朝林天南弯腰施礼，道：
　　“老爷，姑爷带来了。”
　　“嗯。”林天南淡淡地嗯了一声，那老者随即退到一边，侧着身子朝我走来，站在旁边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道：
　　“还不去拜见老爷！”
　　我“啊”了一声，旋即反应过来我这是被带到林家堡做客了，不管人家称呼“姑爷”还是“少爷”，作为客人的礼数不能少，我鼓足勇气，尽可能看着底气十足地大步朝林天南走了过来，学着那些江湖人士的做派，左手握拳，右手劈掌，拳头关节与右边掌心相抵，自认为娴熟地朝林堡主打了招呼：
　　“小人李逍遥，余杭人士，拜见林堡主！”
　　“嗯。”林天南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当我以为话题就此打住从而好奇地抬起头时，却发现林天南的全部视线都落在我身上，一边上下打量一边不住点头：
　　“李少侠真是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啊。”
　　我脑子一翁，觉得两朵火苗子在往我脸上窜。什么英俊潇洒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气度不凡这种话，也就是我在家里和婶婶吹牛时会昂首挺胸大言不惭地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番。如今头一遭被别人由衷赞赏，还是出自当今武林盟主，苏州首富林家堡堡主的金玉之口，我真心不知道该喜不自胜还是愧不敢当。
　　“呵呵，那个，林堡主过誉了。”我憋着一张红到耳根子的脸，尴尬地回了一句客套话，林天南显然见惯了这等场合，浑不在意我略显结巴的措辞和笑到僵硬的表情，继续和我客套下去：
　　“李少侠过谦了。不知李少侠家中还有何人？”
　　这都开始问家长了？我心里暗叫不好，嘴上却不敢不答：
　　“小的爹娘过世得早，家里还有一位婶婶。”
　　“原来如此。”林天南捋须点头，唤来方才领我进来的老头，道：“林管家，择日派人去余杭接李少侠的婶婶来林家堡。”
　　“是，老爷。”那位林管家答应道。
　　我脑子又一翁，什么情况？接我婶婶来林家堡？这是要办喜事了？等等，婚姻大事如此草率吗？难道不应该三媒六聘再比对个生辰八字最后再考虑拜堂成亲？
　　我此刻脑子乱成一团，无数碎片般的念头在飞快地打转，一会儿是婶婶见到林管家会是什么反应，一会儿是这要和那野蛮女成亲那我这下半辈子还能好好活着吗，一会儿又是陪灵儿去苗疆找她娘的事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感觉自己快愁成一坨浆糊了，于是一时冲动脱口而出：
　　“不行！”
　　“什么不行？”林天南一愣，定定地看着我。他本就生得浓眉粗眼，不怒自威，此刻望着我的眼神就跟黑面判官似的，仿佛只要我一句话没说对，他就能在生死簿上把我的名字一笔勾销。
　　我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的脊背已经湿了一层冷汗，里衣黏糊糊的贴着皮肤，又难受又着急，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个，林堡主。我在擂台上和令千金比武，那是……那是一场误会。我，我不是来比武招亲的……”
　　我话还没说完，林天南的脸色已经黑云压线，他的如炬目光里翻滚着呼之欲出的怒涛，沉声打断了我的絮叨：
　　“怎么？我林家堡的擂台，在李少侠看来是一场儿戏？”
　　“啊，不是不是，小的不敢，只是……”我一时间语无伦次，既不想得罪林天南，也不想应承了这门婚事，可看这架势，我已经触怒天颜了。
　　“既然不敢，那就请李少侠安心做我林家的上门女婿吧。”林天南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一扬，抬首挺胸地终结了我们之间实力悬殊的对话。
　　我急得满头大汗，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是螳臂当车，正六神无主之际，突然听到一个幽怨而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逍遥哥哥……你，你如果不方便，没关系的，我，我可以一个人去找娘亲。”
　　我猛地回头，这才想起灵儿也随我一起来了。她之前大约不懂比武招亲的含义，和我一起被“押送”到林家堡，路上我也没机会和她解释，可这下她听全了我和林天南的对话，凭她的冰雪聪明，现在大概已经心领神会了。
　　我看着灵儿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尤其见她一个瘦弱单薄的小姑娘，无依无靠地站在全是陌生人的林家堡里，眼巴巴地望着我，眉目含愁，面色发白，简直忍不住现在立刻跑过去抱住她，告诉她我绝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更何况，我亲口答应了婶婶，要送灵儿去苗疆找到她的亲娘，然后还要向她娘提亲。虽然我至今无法理解婶婶为何就看上了灵儿做她的侄媳妇，但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应允了婶婶，也承诺了灵儿，那就决不能做言而无信的小人和有始无终的懦夫！
　　想到此间，我铆足勇气，直视林天南，刚想开口和他解释，就被阅历丰富经验老到的林堡主先抢了话头：
　　“李少侠，这位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得，我正好就要说这事呢。
　　“林堡主，这位姑娘姓赵，是我的远房表妹，家婶嘱咐我要送她去苗疆寻亲，我们从余杭一路行至苏州，还要继续向西南去。因此，小的明日就要离开了……”
　　我说了一通，却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给灵儿编个“远房表妹”的身份，虽然我唾沫横飞绕来绕去说什么就要离开苏州之类的鬼话，纯粹是为了暗示自己不愿意娶林月如，但是林天南的耳朵就跟聋了似的，完全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反倒是松了一口气，笑道：
　　“原来是表妹。既然如此，那就请赵姑娘为李少侠做个见证，待李少侠与小女完婚，林家堡自然会派人护送赵姑娘前往苗疆寻亲。”
　　我和灵儿全都一呆，这是不退反进，逼汉娶妻啊！
　　我还想再说什么，但是林天南已经挥挥手，随即一群小厮和丫鬟围了上来，为首的一个大丫鬟热情地握住了灵儿的手，道：
　　“赵姑娘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请随我去后院休息。”
　　“逍遥哥哥……”灵儿不愿意走，眼珠子锁在我身上。而我早已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几个看着就是练家子的小厮已经把我团团围住，满脸堆笑，道：
　　“姑爷，老爷吩咐了，请您随我们去后院休息。”
　　我看着这把我和灵儿堵得水泄不通插翅难飞的架势，心里已经默默举起了白旗。不是我不想逃，是真的在劫难逃啊。
　　我欲哭无泪地叹了口气，自嘲似的自我安慰：就当是林家堡是家豪华客栈，先在这里住几天，过过有钱人的瘾吧！等摸熟了门路，再找机会溜出去！我天生乐观的心态在这四面楚歌之际支撑着我咧出了一个和稀泥的笑容，对灵儿眨眨眼睛，道：
　　“灵儿，咱们今天也折腾得不轻，就先承了人家的好意，在这里住下休息一晚吧。”
　　“好的，逍遥哥哥。”灵儿听我这么说，很配合地点点头，随着几个花枝招展的丫头先行走进了大厅右侧的一扇门，而我则被几个小厮推搡着进了左侧的一道门。这林家堡结构复杂面积浩大，我一路有人带着走得飞快，连记路都来不及，就已经被人安排进了一间我只听说书人提起过的精致雅房，那里头的屏风桌椅、装饰字画、刺绣窗花，无一不透露着两个字：“贵气”。至于贵在哪里，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就真的说不上来了。
　　“姑爷，这是您的房间，请您稍作歇息。若是需要什么，您出门叫唤一声便是，我们就在门口守着。”
　　这是做客还是软禁？小厮们笑容满面，我却觉得心头一阵凉风嗖嗖。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纵使心里千万个不满意，面子上也还得恭恭敬敬感恩戴德，虚与委蛇地和他们道：
　　“好的，谢谢啦。”
　　把一众小厮打发走，我在房间里踱步，尽管这房里装饰豪华贵气逼人，但我此刻真没心情去研究平日里喜欢把玩的茶壶或卷轴，而是在走来走去之后，发现自己无计可施，于是索性一头栽进了柔软的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等我听到敲门声时，月光已经透过薄如蝉翼的纸纱窗，为所有散发着檀香的家具镀上了一层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