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校园]》烟水袅袅

86、第 86 章

　　（下二）

　　徐海平来上课的时候，王春暖才意识到陈斌已经不给他们带课了。那标志性的发型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全班同学都是一怔。徐海平嘴角扬起一个斜笑，背着手挺着肚子，一步步走上讲台。他沉声喊了句上课，班长立刻喊了声起立，然后全班早就安排好了，起身大喊：“欢迎徐老师回来！！”
　　声音大的仿佛整栋楼都在震动，显示着同学们的激动，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女生竟然红了眼眶，又怕难堪地低下头去，不让别人看到。
　　陈斌管理班级这一学期，实在是逼得众人如惊弓之鸟，班里三不五日就鸡飞狗跳的，搞得人心惶惶。不止一个人说起怀念徐海平的宽松式管理，没想到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回来时，却突然传出徐海平新学期依旧代课的消息。
　　同学们的激动可想而知。
　　徐海平却像一点也没被这激动的情绪感染，一把将书摔在桌子上，喊了句：“坐下！”然后就开始数落全班同学。
　　“……我不在你们是能上天啊！陈老师把你们一个个干的事都告诉我了！我走的时候说什么了，让你们配合陈老师的教学，你们就是这么配合的？！”他逐一地点名，把陈斌重点照顾的人全都批评了一遍，全班同学都惕耳聆训，但心里却没有一个不高兴的，包括江豪。
　　然而江豪却发现王春暖颇不开心，一下课她就跑到了徐海平身边，那严肃的神态令他没来由地担心了一下。
　　“陈老师走了？”
　　徐海平点点头：“是啊，他被调去市里了。”
　　王春暖沉吟了一下：“已经走了吗？”
　　“陈老师昨天来取了一下文件，交接了一下就走了。”徐海平收起教学书对王春暖道，“陈老师本来就在市里教书，现在回去也是正常，你就不要多想了。”顿了顿他又转而笑道，很刻意地转移话题，“听说你上学期在区报上发了文章啊，干得不错呀！”
　　王春暖情绪好不上来，心不在焉地扯了一个笑，谦虚地应付：“都是张老师帮我修改得好。”
　　徐海平却摆摆手道：“张老师可跟我说了，说她都没怎么改，故事都是你写的，不要这么谦虚了！好好努力，下学期肯定能分到尖子班。”
　　王春暖淡淡地笑了笑，“嗯”了一声，眼睫微微地闪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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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海平回到办公室，感慨地摸了一把仅剩不多的头发，想到王春暖那个失神的样子，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收回视线转身去接水，刚好曹严华推开门进来，意外地道：“哟，怎么这么不高兴？”
　　徐海平惕了下神色，恢复自若：“没啥，就是在想陈斌的事。”
　　曹严华关上门，坐到沙发上疑惑：“回都回来了，还不高兴，陈斌回去不是挺好的，那不是他老巢吗？”
　　“你不知道。”徐海平摆摆手，给曹严华拿了一个糕点，自己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水才慢慢道，“不是他自愿的。”
　　曹严华抬了一下眼，语调放平了些：“……谁调的他？”
　　徐海平道：“我也是听人说的，里头的事我不太明白。”
　　曹严华点了点头：“嗯。”
　　徐海平就叹了口气道：“陈斌在市里那个学校，说是要并校来着，后面要裁减师资，一些人才在调停下分到了区校和县校。我才听说，他来我们学校，是程副牵头的。”
　　曹严华惊讶：“副校长不是……”
　　“对，他跟校长意见不合，所以把陈斌调进来，也是他自己的人。本来邓主任一走，程副是想让陈斌慢慢上去的，没想到，唉……”徐海平叹了口气，喝了口水接着道，“副校长赏识他，高三出了那么大的事也没说什么，转头就把二班给了他。我说实话，虽然他是抓得严，但是我看了一下，上学期的平均成绩都排到年级第四了，证明他是能负责的。”
　　曹严华吃完了糕点，也有点意外，皱了皱眉：“这谁的本事，直接越过副校长，把陈斌给弄走了？”
　　“还能有谁？”徐海平叹气。
　　曹严华道：“要说校长也真是胆子大，换我我可不敢。”
　　徐海平无奈一笑：“人家给学校捐款，名正言顺，校长有什么不敢的？只是苦了陈斌了，听说在市里就总是得罪人，好容易程副跟他对胃口，一转头又被弄走了，我看他以后难呐。”
　　曹严华道：“我听说他家也不好的。”
　　“陈斌？”徐海平听了苦笑，“那岂止是不好，他那二老都是农民，他爸还有二十多年的风湿，走路都成问题，现在听说都下不了地了。他都三十多了连个家都没成，怎么能好？”
　　曹严华郁闷了：“你说这陈斌也不是不行，怎么老是得罪人呢，他要有校长那一半能来事，哪至于现在？”
　　徐海平摇了摇头：“心里有气吧。”他缓缓道，“听说原来高考落榜了，不得已上了大专，折腾了好久总算当上了老师，才知道当年不是没考上，是让人给替了。”
　　曹严华震惊了：“这他妈……”
　　“所以他眼里一点沙子都揉不下，对谁都是一样，我们班那几个被他训得乖乖的，估计都是从这来的。”
　　***
　　放学了，王春暖趴在桌子上，一直等到教室里人都走尽了也没挪位子。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下去，江豪让几个人先回去了，自己慢慢走过去坐到她旁边。
　　“这么难过啊？”
　　王春暖抬了下头，笑了笑：“没有，就是累。”
　　江豪冷哼：“打上了数学课你就垂头丧气的，几个意思？”
　　王春暖看着他，浅浅道：“真没有别的，我就是刚开学还没适应过来。”
　　江豪却看着她，昏黄光线里他的眼神莫名，再开口语气却命令了起来：“不准想了。”
　　王春暖笑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江豪道：“你要不是想我，就是在想打我的那个人，想我你就不是这个表情。”
　　王春暖震惊地伏起了身子。
　　江豪看着她着慌的样子，反而好笑地轻松了起来，他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渐渐平静：“好了，跟我回去吧。”
　　王春暖却还犹自震惊，他到底怎么知道自己在想陈斌的！
　　她拖拖拉拉的不动，江豪就坐过去，替她收拾书包。她呆愣愣地侧坐着，看着他微低的侧脸线条俊朗，眼眸低垂似含着深意。他把书包整理好后抬起头来，就看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那眼神分明只是探究和疑惑，但是江豪却一下恍了神。
　　哪有比喜欢的女生满眼只有自己更让人心动的？
　　彼时教室里光线昏暗，她仰面对着窗外昏沉的天色，一抹晚霞的明媚映在她眼睛里，裹着他的倒影，美得不可胜收。
　　江豪沉着呼吸，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
　　王春暖来不及反应，瞬刻的工夫只觉眼前一花，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他的呼吸在一秒之内跟她交缠在一起，气息间热流涌动，迅速地烫到了她。
　　王春暖砰一下站起身来，脑子里什么思绪也没了，脸红得像番茄。
　　“你干什么啊！！”她惊呼，心脏急跳不止，浑身好像被绒毛似的针扎一样，嗓音也颤抖得很。
　　江豪皱了下眉，眸色犹自深沉，却若无其事地转为笑意：“吓到了啊？这么胆小啊？”
　　王春暖羞涩难挡，手指着他抖个不停：“你你你……你说话不算话！”
　　江豪把她的包搭在肩上，也站起身来：“我哪里说话不算话了？”
　　王春暖咬牙恨声：“说好了在学校不能碰我的！”
　　江豪笑道：“那不是怕有人看到嘛，现在教室里又没人。”他作势向前走了一步，王春暖羞得满脸通红，紧张之余竟像被调戏一般蹦出一句“你不要过来啊”。
　　江豪一愣，随即轻笑出声。
　　王春暖顶不住他的视线，歪着身子抢了自己的书包，腾腾地转身往外跑去。
　　“……跑什么？”江豪在后面笑着跟上去。
　　***
　　新学期的生活如常开始，那日王春暖正在教室里校对文稿，突然同学说有人找她。王春暖抬头看去，在教室门口探头探脑的，正是安文倩的表妹温以宁。
　　“你来了！”王春暖从抽屉里取出帮她修改过的广播稿，含笑走出教室迎她，把修改后的稿子递给她。
　　“哇，写好啦！”温以宁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梳着齐刘海，模样是小家碧玉，翻开订好的稿纸粗看了一眼，喜不自胜，“多谢学姐！真是麻烦你了！”
　　王春暖摆摆手，浅浅一笑：“说不上麻烦，帮你改稿子的时候，我也学到不少东西，你不用这么客气。”
　　温以宁笑着抬起头道：“我都知道了，学姐上学期期末是年级第一诶，真的好厉害！听说你每天晚上学习学到凌晨，是不是真的啊？”
　　“学到凌晨我第二天还能起来吗？”王春暖摆摆手，“好了快上课了，你快回去吧。”话还没说完，门口却有声音喊：“王春暖，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
　　王春暖点头：“好，马上就去。”她回过头又跟温以宁说了两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温以宁捧着文稿兴冲冲地转身，却一看到迎面而来的人时，顿时愣了一下。
　　她把稿子折了一下，垂手放在身侧，礼貌道：“两位学姐好！”
　　夏冰走在前面，客气地笑了笑。她在外面走动并没穿大衣，身上是一件酒红色的绒面长衫，衬得她脖颈细长肤色白皙。及肩发扎了个低马尾，套着碎钻镶嵌的红色发圈，看上去精致而优雅。
　　余峦好奇地问：“温以宁，你怎么在这啊？”同是广播室的成员，余峦算是温以宁的前辈。夏冰是广播室的播音员，同样也是前辈。
　　温以宁瑟瑟地扯出一个笑，心虚地搪塞过去：“那个，我找我表姐来着。”
　　“你表姐？”余峦想了想，皱了皱眉，“安文倩吗？她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温以宁只得呵呵地笑着附和：“是啊……我，我来了以后才知道她请假了。”顶着两人的视线，她自己心慌得不行，余峦便更觉得她有事瞒着，拦住不让她走。
　　“马上上课了，学姐。”
　　余峦看到她手里捏着一叠稿纸，顺手就想接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啊？”温以宁不想让她看，却拗不过对方的强迫，极不情愿地被她抢去了手里。
　　“这是……广播稿吗？”余峦翻看了一下，文体格式根本就是广播室的稿件，然而她只翻看了两页就觉得奇怪起来，“这字迹……”似乎有点眼熟。
　　夏冰斜目瞟了一眼说：“这是王春暖写的。”
　　余峦大惊。
　　温以宁讪讪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一小步：“那个，我请王春暖学姐帮我来着……”
　　余峦大怒：“你让她帮你代笔吗？！”
　　温以宁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修改。”
　　余峦却压根不听，联想到上学期的事，怒气更盛：“你什么时候让她给你代笔的？！”
　　“没有代笔……”温以宁解释，“上学期我表姐说可以找她来着，我就让学姐指导一下我……”
　　“上学期期末那篇文章也是她帮你修改的？”
　　温以宁愣了下，慢慢地点了点头。
　　余峦霎时气得火大。且不说广播室的每篇稿子都给投稿的学生一笔象征性的稿费，上学期期末评优的那份稿子，不偏不倚正是温以宁写的。本以为是她文采斐然匠心独运，哪知竟然是找了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