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冰[校园]》烟水袅袅

78、第 78 章

　　（中六十三）

　　江豪走后，时间似乎变得快起来。
　　王春暖剪了短发第二天去学校，进了教室后四处都是一片惊呼。她镇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文倩看她的眼睛都在放光。
　　“春暖，你你你……你怎么剪头发了啊？”
　　“没什么，想剪就剪了。”她抬起头来，眉眼里一片清浅温柔，“很奇怪吗？”
　　安文倩一连串地摇头：“不不不，不奇怪，很……很好看。”岂止是好看，安文倩直目看着她想，压根就是太合适了。
　　要知道王春暖本来就五官偏平淡，原来留着厚厚的长发，就像一顶帽子一样盖住了她的灵气。但是这一下剪了短发，她那股纯然素净的气质一下就凸显了出来，平淡的五官不仅没有使她暗淡，反而跟她的气质相辅相成，一下就显得清雅夺目起来。
　　“谢谢。”王春暖笑了笑，低下头开始学习。
　　她剪头发这件事在班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可能真的是十分适合她，王春暖一个早上收到了好几个“好看”的夸奖，这令她很违和地觉得好笑。
　　真的好看吗，课间的时候她在厕所照了照镜子，感觉不出跟以前的自己有什么区别。明明当初就连江豪也说过她长得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特别入众人的眼。她不由得就在想，如果江豪见了会有什么反应，但是这么一想自己也觉得无趣。
　　他已经走了，他们已经没有联系了。

　　王春暖见到了安文倩的表妹，叫做温以宁的女生，长得很漂亮，性格却跟她的名字不一样，热情洋溢得令人招架不住。王春暖把自己准备的书借给她，温以宁感激地拉着她说谢谢。她说她在校广播台当预备生，有时候要写广播稿，但是她文笔不好总是写不出来，所以才找了王春暖帮忙。
　　王春暖笑着道：“你要是真写不出来，我可以帮你。”
　　温以宁知道后大为感谢，说要请王春暖吃饭，王春暖微笑着拒绝了。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再也没有那种令她难堪的感受，也没有人那么频繁地牵动她的情绪。期末考试的压力一到，周正被打这件事也被盖了过去，很快她耳边连江豪的名字都听不到了。贺翔宇等人没什么变化地上学放学，陈斌忙得根本没空管他们。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少了一个人。
　　王春暖在上课的时候看向窗外，想人们的记忆可真短，忘记一个人大概只在分秒之间吧。

　　时间如箭。
　　一转眼就到了期末考试前的第三天。
　　这天王春暖早上起床晚了点，到教室的时候同学们都已经在座位上坐好了。教室里人声嘈杂，她背着包沉着头走向自己的座位，却发现周围许多人都在看她。
　　她有些奇怪，顶着众人的视线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却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十分意外的东西——
　　一杯奶茶。
　　连吸管都准备好了。
　　王春暖不解地坐下，把书包放进抽屉里，拿起桌上的奶茶奇怪。
　　谁放的？她心想，转头问旁边的人，众人又都是一副笑呵呵的表情。
　　安文倩捂着嘴凑过来，一脸笑嘻嘻的：“你还没发现啊？”
　　王春暖奇怪：“发现什么。”
　　“呶。”安文倩冲着教室后排努嘴，“你看。”
　　“看什么啊？”王春暖疑惑地看过去，只看到一群同学彼此遮挡的脑袋，然后——
　　她一下瞪大了眼。
　　安文倩接着在她耳边轻声：“我没看见，但是他们都说是江豪放的。”

　　震惊的当然不止王春暖一个人。
　　教室后排，秦抑扬正好奇地问：“……你到底怎么回来的啊，我还以为彻底没戏了呢！”
　　江豪反坐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想回来就回来了，哪那么多问题。”
　　许凡道：“一班班主任可是没有松口的意思，校长竟然把你放回来了。”
　　秦抑扬想了想道：“是不是李小雅帮你的啊？”
　　“她哪有那么大能耐……”贺翔宇冷哼一声，但是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他本来也以为江豪回不来了，现在他一点事没有地进了教室……
　　其实江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江宏业扶着“动了胎气”的姜芸走后，他头疼地在床上睡了一整天，等到晚上饿得醒过来，想吃点东西，一摸口袋竟然只剩下王春暖垫付的住院费。他拖着身子下楼去买吃的，物业的管理员却拦住了他。
　　“什么啊？”江豪接过那个黑色的袋子看了一眼。
　　管理员说他也不知道，江豪就打开看了眼，竟然是一叠钱，数了下至少有一万块。
　　谁给的？江豪不知道。但是很快他就收到了江宏业的短信：“你给我好好待在青花小区，再敢到处乱跑我打断你的腿。”
　　江豪也没那个心思乱跑，在家里一连待了七天，却突然接到陈斌的电话，让他第二天去上学。
　　应该就是江宏业做了什么，把这件事摆平了吧。江豪拿着那个黑色的钱袋子，胳膊拄在窗口看着楼下想，有时候不得不说，江宏业还挺神通广大的。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就对自己转念了？明明走的时候还一副要吃了他的样子。
　　几个人在教室后排讲话，大家都很高兴，约好晚上一起去吃饭。周围念书的声音却突然降下来不少，不少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后排，许凡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江豪转回头，看见晨间的明雾清光里，站着短发的王春暖。

　　江豪怔愣着挪不动视线，看她以一种与之前迥然不同的姿态望着他，明亮的眼眸里似有千言万语。
　　上一次分别时两人都以为以后不会再见了，那时的心情至今想来还恍如昨日。那时王春暖跟着他坐上出租车，一路上看着车窗外伤感无语，江豪的心里也跟着拧成一块。可是一转眼那些都过去了，此刻的她，像从晨光熹微里走出来的少女，凝露一样的目光含水地看着他。
　　江豪的心不觉就急跳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么对看了片刻，王春暖把奶茶放在他桌上，低声问：“这是你给我的吗？”
　　江豪回过神来，他错开视线，平复着看见她的喜悦，没有言语。
　　“到底是不是你？”王春暖看着他问，“你不说我就扔掉了。”
　　她都这么说了，江豪只好顶着一脑门的视线，不太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嗯。”他歪着头不看她。
　　王春暖的眼睛嗖一下就亮了。
　　到了这个当口，知情的人都知道两个人之间怎么回事，她锲而不舍地追，总算换得了他的回头。本要上演的离别被打断，他毫发无伤地回来上学，未来将一切如故。
　　这大概是叶逸最想看到的一幕，他心情激动地等着两个人说些什么。然而在椅子上候了半天，江豪也只是说了个嗯，就再无下文。
　　王春暖把奶茶拿起来，想到许久之前他在夏夜里买给她的那杯奶茶，当时他还开玩笑地说“你管我啊”，现在同样的一杯奶茶又送到了她手里，她想这次她该没猜错他的意思。
　　那根细细的吸管就在她指尖转来转去，她低着头看奶茶盖上的花纹。
　　谁都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但是空气里暗流涌动的尽是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王春暖的唇角微微上扬，江豪侧着眼睛打量她，也不由跟着牵唇浅笑。
　　周围尽是含笑打趣的眼神，叶逸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从桌子上跳下来道：“真是急死我了，你们赶紧在一起得了！”
　　王春暖听后却抬起头，呆呆地看了看叶逸。

　　期末考试在即，陈斌的情绪不怎么好，整堂课上得烟尘四起，搞得复习的同学们越发紧张。王春暖一直都在跑神，课上还回头看了江豪一眼，他依旧拄着桌面打盹，完全不怕陈斌点他的名。
　　叶逸催了江豪好几遍，也不见他主动去找王春暖，气得叶逸心浮气躁，放学后一个篮球就往江豪脑门上砸去。
　　傍晚的凉风阵阵，白日晴光普照，此刻天地间余温尚存。叶逸来时江豪已经打了一刻钟，这会儿只穿了件黑色的羊绒毛衣。他心情舒畅，偏头躲过叶逸的攻击，好整以暇地笑道：“你打吧，我歇会。”那笑意却在看到叶逸身后的郭黎时猛然一收，江豪低下头不置一词，转身在篮球场外一堆书包旁坐下，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
　　郭黎是叶逸叫过来的。
　　叶逸把江豪跟王春暖之间的事情讲了一遍，郭黎听后先是沉默着不说话，叶逸遂正色道：“我不管你喜欢王春暖是真的，还是故意刺激他的，但是他们两个是互相喜欢的，你现在应该看出来了。”
　　郭黎听后半晌，半是苦涩地笑了笑：“你现在过来是什么意思？”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要是还当他是朋友，就好好祝福他们。”
　　郭黎就这么被叫过来了，但是毕竟曾生龃龉，一时众人都不似之前热络，尤其是江豪，自从郭黎到了就一直坐在旁边。叶逸却不当回事，郭黎刚把书包放下，他就从许凡手里接过球，转身投给了郭黎，郭黎默了一会，总算慢吞吞地跟众人互动起来。

　　日头如一颗火球坠在楼宇后的天边，日落前最后的一抹亮色，牵引着操场上跳跃的影子。空中漂浮着丝丝寒气，都在球场上的热气蒸腾里渐渐消弭。
　　王春暖这时却背着书包，从人流稀落的教学楼那边，一步步踩着夕阳残照，向着众人走来。
　　她在篮球场旁刚立正，叶逸就看见了她。
　　“嗨！”叶逸笑得像花儿一样，拍着手里的球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王春暖浅浅地微笑：“来看你们打球。”她的视线在场上逡巡了一遍，众人眼里俱是调笑，显然没人相信她是来看打球的。
　　许凡走过去勾住叶逸的脖子，挑着眉直言不讳，眼里都是笑：“我看你可不是来看我们打球，是来看某一个人打球的吧？”
　　明晃晃的暗含他意，王春暖被调侃得不好意思，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叶逸用后肘撞了一下许凡，翻了个白眼瞪他：“会不会说话？”
　　许凡只顾着笑，目光嘿嘿地往坐在球场另一边的江豪身上走，江豪却偏着头看向远方，似乎并不在意这边的人事。秦抑扬跟贺翔宇也都下了场，站在一旁低声说话。
　　王春暖远远地看了看江豪，见他不为所动，目光不由暗了暗。她转过头看向叶逸：“我也能打吗？”
　　“打篮球吗？”叶逸眼睛亮了一圈，惊讶之下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
　　“可是我不会。”王春暖道。
　　叶逸笑了：“哎呀，我们可以教你嘛，这个很简单的。”
　　王春暖遂点了点头，回去把书包和大衣放在场边，只着了一件薄薄的青色毛衣回到场上。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轻声地问刚好站在身边的郭黎：“怎么打？”
　　郭黎刚要说话，就被叶逸上前一步打断。
　　“我教你我教你！”他插身到两人之间，硬生生把王春暖从郭黎身边挤走，然后带着她来到篮球架下。郭黎也只好皱了下眉，慢慢地站到了一旁。
　　叶逸领着王春暖一上场，直接就把球塞到她手里让她投篮。王春暖手里捧着球，怎么都觉得不大对劲。
　　她回头茫然地看了叶逸一眼，叶逸却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单手叉腰笑吟吟地点头：“投吧投吧。”
　　王春暖有些迟疑：“可是我觉得这样投不进。”
　　叶逸毫不在乎地笑道：“打篮球就是这样，投吧投吧！”
　　王春暖只好硬着头皮往篮框里投了一个球，果不其然没有投进，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线，蹦跳着往场边远去了。
　　“我去捡我去捡！”没等王春暖回过身来，叶逸就登登地跑远了，他把球捡起来，却没有往王春暖这边投来，而是一个长线往坐在场边发呆的江豪脑门上砸去。
　　“碰”一声——
　　江豪右手挡住球回过头来，忿忿不已地看向叶逸：“想死啊！”
　　叶逸耸了耸肩，眼底的笑意一点不少，突然大声道：“哎呀江豪我突然想起来我有点事，我得走了，你来教她打球吧。”
　　江豪瞪大了眼睛：“你——”
　　叶逸已经背上了书包，开始驱赶众人：“哎呀走吧走吧，既然大家都有事，还等在这干什么……”他一伸手就勾住了郭黎，扯着他往远处走。
　　贺翔宇跟秦抑扬也笑着过去拿书包走人，秦抑扬弯下身时，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江豪的肩膀：“好好干！”
　　江豪差点没一个球拍在他脸上：“干个屁！”
　　秦抑扬乐得往后一闪，什么也没说就笑着走了。
　　篮球场上一转眼就空落落只剩下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