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游子思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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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虽是开阔，可到底时节不对，哪怕是再美的景，再好的天，在这一通呼啸寒风中，恐也少有能留了心思去欣赏的。
那如刀锋一般硬生生的割了面皮，逮了空隙不管脖领子还是袖子口嗖嗖就往里灌，不把浑身的热乎气全部裹挟走了誓不罢休的气势，可真真是不敢叫人恭维。
若非还有天下堡供给一应吃食，再加上陆小凤的一颗凤头价钱实在引人垂涎，现下撂挑子不干的，怕还真是不止了一两个。
至少连向来过惯了苦日子的陆小凤，都忍不住在此刻幻想能卷铺盖回江南猫上几个月，过了冬养了膘，再红光满面的出来溜达一番，锦帽貂裘，跨马游街，相伴美人弹了调子唱了曲，才更显出陆大侠的风流不羁。
奈何上述情景向来是花六少爷的独家享受，陆小凤的家资，却是就连吃饭，还得花满楼管着才不必过上饿一顿又不知何时饱一顿日子。
尤其是自从与花家过了明路，那生活便是更加艰苦，花家几个成了精的兄弟捎带了更快得道的老爷子合起火来只折腾一个，那还真不是凡人能熬的住的。
若非撞了大运正逢六少爷心情好慷慨解囊，怕是他连口酒也没的机会喝。
再看着另一位主儿即狂且傲，到了花家地头还敢跟老爷子叫板，如今更是在自己个的山庄里逍遥自在，说一不二，同样的境地，同样的命运，陆小凤就死活不明白了，本应是难兄难弟互相扶持互通有无的他与西门吹雪，怎么待遇就这么不同了？
陆小凤看着在这冷风刺骨，别人查案忙了个底儿掉的时候里头还清闲着席地依了小丘自斟自饮的花月楼，再看着舍了自己的花满楼悠悠然走过去凑份子，心里头就是一股子怨念油然而生。
这花家兄弟的心眼，都是长偏了的！
枉费自己又是装病又是灌苦药，过后还不知道要被知道了真相的六少爷如何修理的提心吊胆，所作所为一切都为了他与西门吹雪，而这些个没良心的家伙却就知道整治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喝酒，怎么也不冻死了他！
陆小凤在这儿于树皮上挠着指甲恨恨的直磨牙，一旁的司空摘星却赶紧憋了气扭头另寻他处去游逛。
他实在是不能再看陆小凤如今带了个“闭月羞花”的面皮摆张晚娘脸，否则这要是笑差了气闪了腰再横在车厢里头爬不出来，岂不是就此要砸了天下第一神偷的名牌？
“六哥一人喝酒？可是闷不闷？我来陪你？”
花月楼刚灌了一口酒，此刻闻声识人抬头看去，果然是花满楼含了浅笑走过来。
他看着自家弟弟挨着自己坐了，便一笑将酒壶递过去，“若是馋了便说，我这里别的都缺，独独酒是管够的。”
花满楼笑着接了酒壶，举起来抿了口，微微品了片刻，又道：“果然好酒。”接着，就将酒壶放在了自己挨着花月楼的另一侧。
六少爷不满的卷了唇。
他自是知道这位弟弟做事向来周全，虽是眼盲，但心窍却仿若比别人多了好几个，最能体贴他人，你想到的他想到了，你想不到的他也能想到，此刻说是来要酒吃的，可又怎不是婉转的管着你不让喝了。
硬抢也不是抢不过，可花满楼本就是关心，就连现下落座的地点也是为他挡了风口，再者平素花月楼对谁都能冷个脸，唯独对花满楼却是毫无脾气，此刻索性往后一仰，手臂搭了膝盖，抬头靠了石头看着青空，久不言语。
花满楼也不说话，知道花月楼有心事烦闷，就安静陪着他，总不能让他六哥身子还没好利落，就一个人借酒浇愁再惹了新病。
过了片刻，终还是花月楼先开了口。
“家里，最近可好？”
花满楼微笑道：“爹爹虽越发上了年纪，然万事随顺，心宽虑少身体自是好的，几位哥哥也是，两月前大哥的孙儿抓周，自然又是好一番热闹。”
花月楼听闻忍不住就笑了，“珞云都娶妻生子了？我竟也是爷爷辈了不成？”
花满楼也笑道：“六哥不记得了，你那时还撺掇着五哥使坏放了盒胭脂，不想淘换来的那胭脂盒子放于一堆死气沉沉的书本木剑中实在太过鲜亮精巧，小孩子看了自是喜欢就抓，险些将大哥气个仰倒……”
他侧了首，听见花月楼略略屏了呼吸，便也不再卖关子，“还好三哥见势不对拦得快，没等小家伙儿爬到就扔了手里的杯盖给从桌上打了下去，四哥又迅速掷了好几本《论语》《孟子》在其周围阻住让他抓了，这才免了大哥对你与五哥的追杀。”
这回花月楼却是笑得更加厉害了，甚至抻了腰上的伤，直捂着吸了好几口的冷气。
花满楼摇摇头，伸过手去帮着他轻轻揉着，才能让六少爷稍微缓下动静。
花月楼喘了一喘停了笑，再微一抬眸，就见了花满楼在自己眼前垂目浅笑，虽还易了容，然细观去，眉宇间却也皆是温柔宁和。
他顿了一顿，抬手抚上了花满楼的额鬓。
花满楼怔了下，侧了头，“六哥？”
花月楼并未说话。
游子漂泊在外，凡是吃了苦，挨了罪，心中纷扰愁闷不得解，首先想的，自然就是家。
在那里你有永远爱护自己的亲人，有永不需设防的血脉，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遭遇了何事，他们都能以最大的心胸接受你，包容你，让你留恋想望。
于花月楼来说，他这回实是吃了平生最大的亏，饶是他再洒脱，再不羁，也不是个木头人。
平白就丢了这么多年的记忆，虽有让人糟心想忘的，但无疑，那些快乐的，美好的，证明着他活在世上，无怨无悔选择与坚持的，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尤其是一觉醒来，花满楼那褪去了稚嫩，唯有岁月与历练才能沉淀下的平静与柔和，在他这里却无半分印象，还有他的家，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们这些年所有经历过的艰险与恣意，到了自己这里却是全部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
花月楼心思细腻，虽不曾说出来让他人担心，却不代表他从不曾想过，如今一番言谈更觉物是人非，又让他怎能不会自伤。
还有那个须得他负责的家伙……
脑袋又开始疼了……
刚空腹喝了酒，胃也跟着一起疼了……
“六哥，等此间事了，一道回家去吧，我们都想你了。”
花月楼按着额角的手指一顿，过了片刻，才轻轻的“啊”了一声。
花满楼笑了，他靠在花月楼身边，也仰了头，枕在巨石上面向天际。
陆小凤不知道，对于西门吹雪，花家几位哥哥暗地里不是没再出手斗过，实不想连自家老爷子亲自出马也未能成事，再观当事人本就是兄弟中最有心计的花月楼，他都败了阵，又有几个能得了便宜？
花家出来的人，又怎么会如陆小凤一般没眼力，虽说不上欺软怕硬，可是自动自觉的选择识时务为俊杰，就绝对是聪明人该做的了。
花满楼眼盲不假，却比谁都看得最清。
花月楼自小离家漂泊闯荡，实是所有兄弟中心事最重，思虑最多的一个。
许是花家的幸福太过美好，好的让太过敏感的六哥几近不知所措，生恐它突然就从自己身边消失不见，只能远远躲了开，小心的让自己不牵扯进去，才能勉强压下心中那种莫名的深沉恐惧。
对于花月楼来说，未知的道路不可辨析揣测，他心里实在是太怕到手的一切消失，因而才在识得了西门吹雪的那一刻，应的义无反顾。
不知道在将来会否丢失的东西让珍惜得他害怕，那么明知会失去的东西，是不是就能让自己更放心？因而也就不再怕？
虽然不知花月楼有这种心理的根子究竟在了何处，但是那个时候花满楼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花月楼从海外回来后就再不远了家，隔三差五的就经常回来探望，一家子简直高兴得欢天喜地，就连自家爹爹也不再有每次他六哥一回来不是打就是骂，背后偷偷念叨不停，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想花月楼也是经了当年情伤的大起大落，终是悟到了这些，才再不肯做出让自己后悔莫及之事，失了天伦亲情，让老父担忧，兄弟伤神。
虽对他六哥有些不厚道，但花满楼，并着他的父亲哥哥们心里，其实还是很感谢西门吹雪的。
若不是他，想必他六哥也定是如现在毫无记忆时一般，死拧着一根筋走到黑也不回头，连出了什么事，吃了什么苦，都不愿告诉他们。
只求这次的劫，也能让西门吹雪给解了才好。
然而花满楼却也万万想不到，花月楼经常回家，可不仅是悟了这个道理，还有个旁的心思一直转悠了。
花家乃江南第一家，富甲天下，尤其是经过了几兄弟的努力，就说是天下第一也没有来否认的。如此世家，不论人脉还是根基，不曾忌惮者何其之少，到了那地界就算你如螃蟹一般横着走，也是连知府都不敢拦的。
为此有多少回花六爷力敌剑神不果想借了家里的威势震压住西门吹雪，都被自己个的亲哥哥们一推六二五的作鸟兽散状，连老父亲都抱了重孙子美其名曰人老了不顶事，只一味含饴弄孙，行避人躲事之实，暗地里让他咬碎了多少银牙，岂是能一一数得过来的？
唯有个还堪得用的花满楼，花月楼搁在心尖里疼着护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让他去看西门吹雪的脸色。
因而至今都没能实现了自己一尝美色的宿望，反倒被翻来覆去的占了多少回的便宜，直到现下所有的苦果子也都得六少爷一人硬生生的死咽下去，没被气得高血压已经很是不错，他又有哪个人可以去抱怨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游子思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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