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睡梦转醒 ...
-
屋内四处的窗扇都已打开，光线晃晃照进屋内，几乎连角落处，都不见阴影。
尉迟若谷将手中细线最后打了个结，剪断多余的部分后，才长松了口气。
不过等他站刚刚直了身子，眼前就袭来了一片黑云，脚下一软就向后倒去。
尉迟若拙及时托住了人，帮着对方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担忧道：“哥，没事吧？”
尉迟若谷倚在自家弟弟胸前，揉着太阳穴道：“没事，一个姿势时间长了，站得太猛，有些晕。”
他缓了口气，抬头看向已经将人抱离临时拼凑的两张桌子，走向床边的西门吹雪，无奈道：“西门庄主，我还没给这祸害上药了。”
西门吹雪闻言并未回过头去，只是看着花月楼的睡颜，道：“我来。”
西门吹雪不愧是西门吹雪，尉迟若谷在花月楼身上又动刀子，又动针线的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他竟然也沉得住气，一直不言不动的站在一旁看着。
尉迟若谷走到近旁的凳子上坐下，摆手示意尉迟若拙将药拿去给西门吹雪后，就自己磨了墨提笔开始写方子。
过了片刻后，尉迟若拙拿了方子，就打开门去熬药。
这门开了后，一直守在外面的陆小凤和花满楼跟尉迟若拙错身示意后，也走了进来。
本来冯英才那位视医如命的老头，也是要进来看看这位天下闻名的尉迟神医都有些什么本事，可奈何西门吹雪将纪泓哲打的太重，他老人家也只好去照顾另一位重患了。
更何况依着西门吹雪的脾气，根本就不可能乐意让外人拿花月楼当个实验品观摩欣赏。
若不是尉迟若谷好说歹说讲明自己需要个助手，他那位弟弟也绝不可能被放进手术现场。
陆小凤看了眼床那边的两人，随即又转头问向尉迟若谷，道：“怎么样了？都好了么？”
尉迟若谷沉吟了下，皱着眉没有说话。
花满楼听不见声音却是更加担忧，道：“尉迟大哥，难道还有问题？”
陆小凤看尉迟若谷脸上的表情更苦，顿时急的跳了起来，叫道：“难道连你出手还不行？你还好意思与别人提你那名声么！”
尉迟若谷挥手打断了陆小凤的呱噪，道：“那伤虽然棘手，现下该做的也都做了，结果应该还算不错，不过……”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尉迟若谷后面还得多这俩字。
花满楼问道：“不过什么？”
尉迟若谷看了眼毫不理会他们这边说话的西门吹雪，叹了口气，苦笑道：“等他醒了，你们就知道了。”
窗外秋风突起，吹着窗户都发出了“吱呀”一声。
西门吹雪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怀中的花月楼，抬手抚上对方额间试了试温度。
尉迟若谷救治后的那个晚上，花月楼就发起了高烧，连着几天几夜不停的灌药，用烈酒擦身，却是直到了现下，情况才有了些好转。
西门吹雪略直起身将身上的被子拉了拉，刚要继续躺下，就好似察觉了什么一般，快速地下了头。
下一刻，他的视线就直直撞上了一双黑如墨玉的盼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几分迷蒙，甚至还有几分疑惑和惊讶。
西门吹雪顿住了动作，与对方静静对视。
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呼出口气。
他小心的将花月楼从自己胸前移下，轻放到床面上，然后才帮对方盖好被子下了床。
“口渴么？是否喝茶？”
西门吹雪走到了桌边，续了杯茶后却是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用内力缓缓的将杯中茶水弄热。
屋子中静谧无声，却是在下一刻，响起了个迟疑的，略带沙哑干涩的声音。
“你……是谁？”
杯中本来未满的水竟然溢了出来，弄湿了手。
花月楼微阖着眼睛躺在床上，他自己搭在床边的手却是被坐在床沿处的花满楼紧紧的握住了。
很显然，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绝谈不上有多么好，甚至还虚弱的厉害。
浑身的神经骨头全部都跟着叫嚣造反，不仅疼，简直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
让花月楼都有种冲动，干脆找人给自己个痛快，重回娘胎，省的在这活受罪。
花满楼唤道：“六哥……”
花月楼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对方，轻“嗯”了一声，随即又闭上眼睛没了动静。
在一旁看着的陆小凤打量了他片刻，看着花月楼久久都毫无反应，就伸出根手指，放到花月楼鼻下探了探气息。
却是在他手刚放过去没多大功夫，花月楼就“霍”的一下睁开了眼，目光锐利的瞪着陆小凤。
陆小凤讪讪的干笑了两声，凑过去问道：“六少，你还记得，我是谁么？”
花月楼看着陆小凤近在咫尺的这张大脸，静了静，慢慢道：“陆三蛋。”
陆小凤闻言愣了一愣。
若是他的记忆没错，花月楼已经有好多年，都不这么叫他了。
他抬手指了下站在窗下的西门吹雪，又问道：“那么，他呢？”
花月楼费力侧头看了那个孤傲的背影一眼，神情中又疑惑又奇怪，但是没有说话。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换个方式，小心的问道：“六少，西门吹雪是谁，你知道么？”
花月楼目光转过来落在陆小凤脸上，迟疑了下，道：“……剑客。”
陆小凤眼皮跳了跳，道：“还有呢？”
花月楼蹙了眉，道：“万梅……庄主……”
陆小凤用手揪了揪自己的胡子，又问道：“还有呢？”
花月楼看着陆小凤片刻，好像疑惑更大，道：“你……朋友。”
陆小凤磨着牙，一字字道：“还，有，呢？”
花月楼这次不说话了，只看向陆小凤。
而且他面向陆小凤的脸上明显的写着三个字——你很烦。
这其实实在不能怪陆小凤如此废话，只因花月楼的这几个答案都没错。
何止没错，简直正确无比！
正确到只要你在江湖上抓个人来问，凡是个长脑子的，都会这么答。
陆小凤深深吸了口气，道：“月圆之夜，紫禁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句话，你怎么想？”
陆小凤本就是当事人之一，自然是知道，紫禁之夜是花月楼一生情伤所在，绝对够得上刻骨铭心。
按照他的想法，听了这个后花月楼若是没有反应，那就真的怪到天边了。
不过花月楼显然也是一个经常能让人吃惊的人。
因为他没有如陆小凤所预料的或变脸或吃惊或惆怅，反而笑了起来。
而且他笑的间或还因着扯动了腹部的伤势，倒吸了两口凉气。
只听花月楼笑着道：“这打油诗……还……挺顺口……”
打……打油诗……
陆小凤指着花月楼的手指头直抖，咬牙切齿的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坐在桌边一直看着这里的尉迟若拙此时凉凉道：“哥，花月楼烧傻了。”
尉迟若谷撑着额头支在桌子上，长叹了口气。
花满楼握着花月楼的手，思量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六哥，今年，是哪一年？”
花月楼看了看花满楼，蹙眉顿了顿，道：“丙辰。”
陆小凤闻言又深吸了口气。
这花六少爷果然不愧是花六少爷，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句话一竿子就能悠到了七年前。
陆小凤呐呐道：“尉迟？”
尉迟若谷仍旧撑着额头，连看都没看那里一眼，无力道：“忘忧散。”
花满楼疑惑道：“怎么？”
尉迟若谷叹道：“这小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暗算了，那毒我以前只在唐门偶见过一次，因着难制，所存极少，没想到这回竟撞上了。”
陆小凤看了眼好像疲累至极的花月楼又闭上了眼睛，叫道：“这不可能，他晕死过去前说话还明白着呢！”
尉迟若谷抬眼看他道：“那就要问问你了，我们没来的这几天，都有谁近过他的身。”
陆小凤怔了怔。
这时一直站在远处从未说过话的西门吹雪，立刻就转了身向门口走，转眼就不见了。
陆小凤一个激灵，跳起来也追了过去。
乖乖，这是又非要见血了。
花满楼向尉迟若谷问道：“这毒不能解么？”
尉迟若谷叹了口气，道：“若是手头有这毒药的原样，我倒是还能想些办法。”
他转头向尉迟若拙道：“我写封信，你送去给唐门。”
尉迟若拙看了看他，微抿了唇，不过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尉迟若谷又道：“花小七，厨房的药可能熬好了，你去帮着端过来。”
他说这话，倒是完全不担心花满楼看不见，会被药汁烫到。
花满楼自己也不担心，听罢点头就站起身走了。
尉迟若拙也走后，尉迟若谷才走到花月楼的床边坐下，拿过床头的药箱，掀开对方的衣服就开始动手换药。
“有什么奇怪的，你就问吧。”
花月楼慢慢睁开了眼，看向尉迟若谷，有些费力的慢慢问道：“今年……是……什么年？”
尉迟若谷手下忙着，头也不抬，道：“癸亥。”
花月楼脸上表情微僵，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口疼。
“我……跟西门吹雪……很熟？”
这不能怪他有这一问，就算他被人暗算忘了些东西，可一醒过来面对的情景，对花月楼来说，绝对算得上是惊悚。
以至于他全身的鸡皮疙瘩在那一瞬间，一个个的都集体站起来闹独立，坚决彻底的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花月楼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一觉醒来，会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而且对方还是西门吹雪。
尤其是当时，对方的表情还算得上是十分温和！
花月楼不可能不知道站在窗户边的那个白衣人是谁。
这世上喜穿白衣，还能有那样孤傲冷寒气质的，只有两个。
陆小凤都问得很明显，而花月楼从来就不是个傻子。
果然，就听尉迟若谷道：“熟，当然熟，再没有人能比他跟你更熟了。”
估计连花月楼身上有多少颗痦子，西门吹雪都一清二楚。
花月楼扯了扯嘴角，迟疑道：“这几年……我跟他……成了朋友？”
他问出这话来，却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因为西门吹雪看他的眼神十分之不对劲。
他醒来后刚问出第一句话，对方转回身看着自己的眼睛，就已经毫无温度可言了。
简直嗖嗖的都能飞出刀子来。
幸亏西门吹雪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否则自己还不得被那视线凌迟处死？
比起朋友，也许用仇人来形容更合适。
不过，他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就招惹到这位剑神大人了？
尉迟若谷摇头道：“不，你们不是朋友，从来就没当过朋友。”
花月楼道：“哦？”
尉迟若谷帮着花月楼裹好伤口，动手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后，才抬起头迎向对方疑惑的神情。
只见尉迟若谷唇角微勾，扯出一抹阴笑，嘿嘿道：“他是你相公。”
“……”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睡梦转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