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到底乖不乖》小木筏

5、情书

　　这天，江游请假没去学校，吃过午饭，便由方矩开车，两人一起去给林闲闲开家长会。

　　方矩将车停在操场上，“江先生，我就不用下去了吧，我在车上等你们。”

　　“你来吧，”江游的语气很温和，但让人无法抗拒，“你需要直观地了解小闲在学校里的情况，以便日后更好地照顾他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的健康。”

　　“但……”

　　“最关键是，待会儿有点事需要你帮忙处理一下。”

　　“什么？”

　　“我听小闲的班主任反映，学校里经常有女生……也有男生给小闲写情书贺卡、偷拍他什么的，我其实很开明，不反对早恋，但小闲班主任说，这个情况已经严重到影响到班级的正常教学。”

　　方矩拔下车钥匙，看着操场上停得满满的私家车，“需要我做什么呢？”

　　江游嘴抿成一条直线，手在门把上轻轻敲着。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但由于十分注重养生，因此外表看上去仍很年轻，加上常年教书积累下来的书卷气，整个人给人一种风度翩翩的印象。

　　“按他大爸的说法，是把那些个不懂事的小孩吊起来打屁股，但我不认同，我更注重德育，而非体罚。”

　　方矩没有吱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待会儿开家长会中间的空隙，我希望你能单独找那几个频率最高的孩子的家长聊一聊。”江游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纸，“这是他们所在的班级和座位，以及家长照片，你照着去谈。”

　　“……你们调查人家的隐私，这样不好吧？”

　　“你说得没错，”江游说，“但是小闲他大爸在生意场上呆惯了，他们管这叫竞品调研分析，顶多算是个背景调查。你也可以把这看成是我们对潜在亲家的摸底，只不过经分析得出，他们并不合适。”

　　方矩接过那一沓纸，仿佛是奥运火炬的传递，搁在手里竟有千钧重。

　　“好了，走吧。”江游打开车门，一条腿已经跨了出去。
　　忽然方矩想到什么，“江先生。”

　　“嗯？”江游回身看他。

　　“小闲不会扣安全带吗？”

　　江游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淡淡道：“他虽然生活自理能力有些差，但是系安全带这样最基本的一拉一插的动作，他还是会的。请你不要把他看作智障好吗？”

　　“……好的。”

　　二十分钟后。
　　某间教室外的走廊。

　　“杨雨的妈妈，你好，我是林闲闲的……保姆。”

　　“男的？”

　　“是的，”方矩不明显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学生来来去去，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我找您是想跟您聊一下，关于您女儿经常去林闲闲班里找他这件事。”

　　“哦，我知道，”女人说，“杨雨跟我提过，说他们年级有一个钢琴天才，长得特别好看。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嘛，他们这个年纪不就是感情最丰富的时候嘛？我们家长是很开明的，他们搞对象只要不影响学习就行。”

　　方矩十分有礼貌，“……但是我们家小闲目前没有这个想法，而且您女儿的行为在某些程度上影响到了别人班级的秩序。”

　　女人挑眉，“只有我们家杨雨去找林闲闲嘛？”

　　“那倒不是……”
　　“那你为什么单单来找我？”

　　方矩：“我还会继续找其他……”

　　“不行！”女人脾气不大好，“要找就一起找，凭什么我就得站这儿被你教训，你得讲究公平！”

　　于是，半个小时之后，和杨雨妈妈抱有相同‘追求公平’心态的家长围坐在一间教室里。

　　这是学校专门设置给学生用作讨论的互动教室，每张桌子都近似弧形，围在一起刚好凑成一个大圆。

　　方矩被迫站在大圆中间的空地上，三百六十度坐满了名单上的家长，每个人都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就看他能憋出什么屁。

　　方矩象征性地清了清嗓子，拿出以前给大学生们讲高数的气势，开口道：“今天把各位家长叫到一起，其实是想说一说关于年轻人之间情感交流的问题。众所周知，高中是少年人之间情愫产生的高发时期，但同时，这个时期也是他们人生中非常关键的阶段。我们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但不免也会为他们感到担忧……”

　　“林闲闲同学的保姆，您能说重点吗？”终于有人不耐烦。

　　“好的，”方矩抱歉地鞠躬，“简单来说，就是在座各位家长的孩子都对林闲闲同学进行了不同程度的示好，包括但不限于情书、礼物和当面告白，这给林闲闲同学和他的班级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

　　“你在说啥？我家是儿子！”不知哪个家长吼了一句。

　　方矩看向他，立刻将他和名单上的家长对上号，“李久越的家长你好，非常抱歉，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给林闲闲的情书里也包括了您家儿子。”

　　“那又怎么样？同性恋违法吗？现在同性婚姻法都通过了，你还要回归封建吗？！”

　　方矩：“不是的，您误会了，我想表达的是，这件事情给……”

　　正在这时，门口教务主任探出头，挂着礼貌的笑容，“请问这是哪个班级的家长会？使用这间教室事先有申请吗？我的记录表上没看到这间教室的登记。”

　　一个女人的声音说：“这不是家长会，这是林闲闲追求者家长见面会。”

　　“什……什么？”教务主任傻了眼，走到这位家长面前，“家长您好，您刚说什么？”

　　于是，十分钟之后，江游那边家长会开到一半，就被教务主任请来了这里。
　　林闲闲跟在他身后。

　　这回轮到教务主任站在圆圈中心，“非常抱歉占用大家宝贵的时间，这个问题反映上去之后，学校领导……也就是我非常重视，我们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希望各位家长配合。”

　　方矩退到林闲闲身侧，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示意他不要担心。

　　只听教务主任说：“关于各位家长的孩子对林闲闲同学的喜爱，我们深感欣慰，但是切不可因小失大，这个阶段，孩子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无论是参加高考还是出国，这个时候都不能松懈，也希望各位家长回去能劝说自家的孩子，不要盲目追求。”

　　“主任，”一个家长举手道，“追逐美好是人之常情，这个年代开放多元，孩子们喜欢谁那是他们的自由，怎么就盲目了？”

　　这时，门被人一脚踢开。

　　林之光大马金刀地走进来，身边的女秘书试图拦住却还是徒劳。
　　他鹰眼般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脸上大大咧咧写着‘在座皆凡人’，“我听说我儿子在学校被人骚扰了，是谁？站出来，我们单挑！”

　　江游按着眉角，一副不忍看的神情，对着方矩使了个眼神。
　　方矩接收到信号，迅速将挡在门口的林之光请到一边，小声解释：“大家正在商量这件事，林先生先不要着急。”

　　“哦？你也在？”林之光这才注意到他，一把将他拽过来，推到众人面前，“你们看好了，这个是我们家小闲的男朋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们这群凡人，不要试图破坏他们之间的神仙爱情！”

　　方矩如遭雷劈，轰地糊成一块人形黑炭，四肢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

　　教室低矮的窗户外围了一圈学生，有的是因为自己家长在里面，更多的则是来看热闹，这会儿都愣得跟僵尸似的，一群没走出过校园的少年少女面面相觑，走廊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之光还没完，又带着方矩故意经过窗台，对着外面那帮小崽子说：“看什么看，你们不要再痴心妄想，小闲已经有主了，他是你们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

　　被迫展览的方矩面如土色，心如死灰。
　　教室里家长全都僵住了，连一向沉稳的江游也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方矩绝望地瞥向江游身后的林闲闲，只见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隐约能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江游实在看不下去了，拉着林闲闲就往外走。
　　林之光发现老婆儿子抛下自己跑了，连忙也跟了出去。

　　教导主任这才反应过来，径直翻过桌子，跑了出来。

　　“江教授，你怎么回事？怎么我说到一半你就走了？”林之光拽住他。
　　江游拍掉他的手，“你太丢人了，我不想跟你站一块。”

　　教导主任跑过来。
　　江游觑了他一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不好意思，门的费用我们会承担，稍后会有专门的人跟你们联系。”

　　说完，头也不回地牵着林闲闲走了。

　　回到家，江游一脚将林之光踹进房里，把门从外面锁上，无视里面暴躁愤怒的拍门声，下颌点了点方矩，“你跟我过来。”

　　江游在书桌前坐下，从旁边堆着的一厚摞书里挑了几本，飞快地翻着，像是在找什么。

　　方矩不明就里，讪讪开口：“林先生他……没事吧？那个，他是不是……有点……”

　　江游翻书的手蓦然一顿，“终于，被你发现了。”

　　“啊？”

　　江游深深地叹息一声，抬起头，“你的猜想没错，他有戏剧妄想症，间歇性发作，一年大概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会出现这种症状，就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他会设想自己是剧本或小说里的角色，然后积极主动地配合剧情发展。”

　　方矩：“那……林先生白天上演的是哪出？”

　　江游目光顺着书脊一路扫过去，摁着眉头揉了揉，看起来也很头痛，“不清楚，应该是他最近看的某部小说，猜测是某江上的耽美文，背景应该不是人间，毕竟你们之间是……神仙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