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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从头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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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文麟领着一群秘书小姐客客气气地送着这尊大佛,一直送到了电梯口。商牧野垂着眼,双手安安静静地搭在膝头,他沉声道:“文总不必送了。”
文麟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似乎是因为拒绝了他的提议而有些窘迫:“商总慢走。”商牧野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多谢。”
电梯门开,季同熟练地推着轮椅进去。眼见着缓缓合上的电梯门,文麟才长出一口气,只觉浑身轻松。
电梯缓缓下行,季同有些心不在焉地打量着电梯里的镜像。忽地,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抬起头挑了挑眉,漫声问:“怎么,有想法?”
季同迟疑着点点头,而后又飞快地摇头,商牧野骤然轻笑一声,又似倦极一般,轻呼一口气。他脸色很难看,如果细心观察,可以发现他安静搭在膝头的左手背上一片青紫,还留着一两个针孔,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只不过,他气势太盛,没什么人敢一直盯着他看。季同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的脸色,皱了皱眉,而后小心地提醒着:“先生,赵医生说您不该出院的。”
似乎是他的话触动了什么,轮椅上的男人陡然握拳抵唇轻咳了起来,咳声又急又轻,不过好在很快就平息了下来,脸色跟着又白了几分。
不过他自己似乎毫无察觉,还是垂着眼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老毛病了,听他的话只怕我一年到头都得躺在医院里。”
季同在心里直犯嘀咕,心说赵医生每次看到您体检指标都喊着要加钱。但又不敢反驳,只得含混应了一声,电梯里又恢复了寂静。
商牧野看着自己左手背上因为输液留下的一片青紫,隐隐的疼痛感真真切切地让他感到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做梦。
如果没有记错,他眯起好看的凤目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他应该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那种心脏缓慢挺直跳动的感觉他至今无法忘怀,耳畔尤有弟弟惊慌失措的哭喊。
但一醒来就是在床边神情凝重的季同,还有一样垮着脸的商嘉懿。这不得不让他这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世界观产生了怀疑。
直到在医院躺了几天,他才不得不接受现实,时间回溯到了他二十八岁那一年。病床上的他看着季同给他按|摩着被单下无知无觉的双腿,他又不由敛眉暗叹一声,既然都重生了,怎么就没回到二十五岁那一年呢。
至少那一年,他还身体健康,健步如飞。
不过商牧野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这一世的身体状况已经让他惊喜万分。上一世他几乎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身边离不开人,日常起居只能仰仗他人之手。
但这一世,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自己运气奇佳,脊髓损伤的位置比较低,虽然仍然无法离开轮椅,却已是万幸。
他正思忖着,轻微的下沉感,就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电梯门开,大堂里人声鼎沸,人头涌动,让向来喜静的他,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往来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一双双生动活泼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期盼和向往的神色,鲜活又蓬勃。商牧野扫了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半截入土。
季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工作安排最后又语焉不详地提起下去还要去医院做检查,商牧野颇觉无趣,面沉如水,愈发沉默。
大堂里人来人往,俨然如同嘈杂的菜市场一般。他们两人气度出众,尤其是商牧野,清俊的脸和身下的轮椅一样引人注目,不少人都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他。
他瘫痪已久,早就习惯了旁人这种赤|裸的目光,这时就算感到自己被人盯着,仍旧神色不动。
作为一线吃瓜选手的宋乘星自然也不例外,他圆眼微睁,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远去的身影,砸了咂嘴,感叹道:“真帅啊,啧,就是可惜了。”
说完他屈起手肘捅了捅刚从面试出来的江逾白,不住地喊他。江逾白低头想着心事,满脑子都在想着白给的6000块到底能不能到手。
“诶,白白你看看啊,真的绝了!”似乎是不满江逾白的忽视,宋乘星瘪瘪嘴,往前走了几步,蓦地转身拍了一下|身后人的肩膀。
江逾白无奈,经过这么一会儿的相处,他已经看出来了。宋乘星活脱脱的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单看他手上那只看似普通幼稚实则是定制款的电子表,就知这是不知道谁家的金贵的小少爷来玩票了。
“抱歉,刚刚在想事。”江逾白扬起眉毛,丝毫没有神游天外的愧疚。
“好嘛,就知道你没看,你损失可大了!”宋乘星夸张地打开手臂比了个姿势,眉飞色舞地说:“刚刚路过一个帅哥,可帅可帅了!那个气势,啧啧啧,极品!”
“……”江逾白无语,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透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宋乘星皱了皱鼻子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反应,瓮声瓮气地说:“真的巨帅!骗你是狗!”
“嗯,知道了。”江逾白又慢吞吞地低下头,开始盘算这6000块到底什么时候能到账。
宋乘星摸摸鼻子,仍在回味,叹道:“帅是真的帅,就是可惜了,年纪轻轻怎么就坐轮椅了呢,害。”
“什么轮椅?!”面前原本心不在焉的人陡然声音都提高了两度,江逾白连珠炮弹似地问:“什么时候?就是你刚说的?!”
宋乘星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对他态度突然的转变很是不解。他眨巴眨巴眼睛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然后眼前的人就像一阵风,一溜烟地跑了个没影。
当然,他没看到。
就算是自己,恐怕也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出这一刻的心情吧。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是近乡情怯的迟疑,江逾白眯着眼看着玻璃外如潮的车流,想了半天也没得到答案。
他肤色极白的脸因为刚才的奔跑而有些微微发红,透出了一抹淡淡的薄粉,就连常年紧抿着的唇,都微微上翘,琥珀色的桃花眼里浮起明显的喜色。
真好。先生,您再等等我吧,这一世,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宋乘星穿过一堆人找到对着玻璃发呆的江逾白,拍了拍他,酝酿了半晌,憋出一句:“天涯何处无帅1,白白,下次还有的。”
然后他偏着头想了想,又挤出一句:“而且你没看他坐轮椅吗?能不能1还不一定呢!”
“……”江逾白闻言顿时收敛了神色,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蕴满了疏离,凉凉地瞟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