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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大局(替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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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的灯笼糊白了,两个丫鬟都身着素衣,就连安平曜的袍服都是暗淡的墨灰色。
安平晞心头困惑,忍不住拉了拉安平曜的手,小声问道:“怎么我们家也要为先帝服丧?”
安平曜身形一震,张了张嘴,道:“先上车!”
“娘还好吧?我这么久没回来,她一定很担心!”安平晞刚一上车就问道。
安平曜在她对面落座,皱着眉一言不发。
安平晞吸了吸鼻子,“车里什么味?二哥,你去上香了吗?”
“晞儿……”安平曜抬头望着她,神色凄哀,语气凝重道:“娘已经走了。”
安平晞如遭雷击,只觉得眼前一黑,周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早该想到的,偏生却心存侥幸,像是刻意逃避般不敢往那里想。
当日问云昰时见他并未明言,还以为……以为一切真的不一样了。
她浑浑噩噩下了车,抬头只看到白芬芬的一片,桑染和夕照侍候她披麻戴孝,东西早就备好了,就放在车厢里。
安平晞如同踩在云端,有一只温厚柔软的手牵着她往前,她只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
她知道旁边的人是常年陪伴母亲的杏姨。
杏姨双眼通红,脸肿了一圈,她一直在哭哭啼啼地说着什么,可安平晞一句话也听不到,耳畔只有瓮声。
不多时便到了灵堂前,斗大的‘奠’字挂在中堂,两边满是挽联。
供桌上摆满了祭品,中间点着一盏长明灯,两旁香烛高烧。
方才她在车里闻到的,便是香烛纸钱的味道。
还未跨过门槛,就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女人抹着泪迎了出来。
“妹妹吉人自有天相,可算好端端回来了。”秦氏一把拉过她放声大哭,转向灵位道:“娘,妹妹回来了,您快看一眼呐,娘……”
“哎呀少夫人,您快节哀,小心动了胎气。若夫人泉下有知,怎会心安?”早有两个嬷嬷赶过来扯住了秦氏,一叠声劝慰。
秦氏一边挣扎一边嚎哭道:“当日听闻妹妹出事,娘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去了,我是亲眼看着地……今日、今日妹妹安然归来,我定要好生跟娘说说,让她老人家得以安心……”
杏姨帮忙一起把秦氏劝走了,赶回来就见安平晞晕倒在灵位前,身后衣衫上洇出一片湿红,几名丫鬟小厮围在旁边束手无策,杏姨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忙大喊道:“快去请大夫,快去找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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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晞醒来已是午夜,她正伏在自己绣榻上,伤口已重新包扎,但整个脊背还是痛到麻木。
桑染陪侍在侧,正欲开口就听安平曜道:“你去外面等着。”
他平素从不进妹妹房间,此次定是有要事相谈,桑染乖乖应声,去廊下站着了。
“晞儿!”他在榻前站定,轻唤了一声,脸上似有泪痕。
安平晞想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肩膀。
“娘走的时候,二哥在身边吗?”她涩声问道。
安平曜摇头,眼中满是悲苦,“我回来晚了。”
安平晞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知道当时他应该陪着生死未卜的她,远在屏幽山下。
良久,她突然问道:“你与风涟先生之间,可是有什么约定?”
安平曜沉默不语,像是没有听到。
她知道他从不会对她撒谎,既不否认,那就确有其事。
“二哥,”她费力地侧过身,把脸转向外侧,轻轻吸了口气,望着他道:“我比你想的还了解你,有些事不要瞒我。”
他缓缓在榻前脚凳上坐下,神色躲闪着道:“我没瞒你什么。”
安平晞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若不说,我也无从得知。可是二哥,以后你就是我在世上最亲也最在乎的人,若是许愿有用,我会天天祈祷,求诸天神佛佑你平安美满百岁无忧。”
安平曜胸腔震颤,不敢置信地望着她,眼中满是困惑不解。
安平晞苦笑道:“我这么说,定是吓到你了吧?都怪我以前太任性太自私,总把别人对我的好当做理所应当。此次历经生死,我明白了许多事,慢慢就长大了。我知道我要是死了,你一定很伤心,所以我会拼命活下去。”
安平曜眼眶微湿胸中涩痛,哽咽着道:“你、你能明白这些……真好,那天都怪哥哥晚了一步,要是、要是能早点,晞儿就不用受这么多苦。”
“方才我看到你的伤口,恨不得拿刀在自己身上捅个窟窿。晞儿,你知道吗?在你中毒昏迷之时,我每日都心如刀绞,有天我站在梯/子上检视炼炉,望着那巨大的火坑,脑子里突然迸出一个念头,如果你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只有跳入那火海中把自己烧成灰烬才能不……”
安平晞一惊坐起,不禁面色煞白,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骇然道:“二哥,你在说什么?”
安平曜这才惊觉,顿时满脸窘迫,慌忙抹了把眼泪,不好意思道:“一时失态,让晞儿见笑了。”
安平晞依旧满心恐惧,紧紧抓着他的胳膊道:“你绝不能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二哥,我在你心里多重要,你在我心里就多重要。我什么事都不会瞒着你,也希望你能对我坦诚。”
安平曜心中激荡,神色不由得渐渐松动。
“你究竟答应风涟先生什么条件?”安平晞趁热打铁问道。
安平曜左右为难,实在不忍看她着急只得道出实情,“我也不清楚,他当日并未明说,想必就是让我做一件很凶险的事吧!”
安平晞舒了口气,道:“以后他若提出,无论什么事,二哥一定要先和我商量。”
安平曜郑重道:“我答应你。”
安平晞这才安心,唤桑染进来更衣,准备去灵堂守灵。
“我去守着,你先养伤。”安平曜制止住她,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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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染忙道:“二公子慢走。”转过来劝道:“小姐先养好身子,吧,否则夫人看着比谁都痛心。”
安平晞心底一痛,缓缓伏倒在衾枕间,涩声道:“那日我让你去给二哥传讯,究竟发生何事?”
桑染慌忙跪下道:“回禀小姐,以往奴婢都可找宫门口的守卫传话,但那日宫门口戒严,奴婢无法靠近,只得转去东侧门,费了好大功夫才搭上话。宫里那么大,想找个人也不容易,所以等奴婢见到二公子时,天都快黑了。”
安平晞依稀记得那日的确守卫森严,但按理来说,父亲尚在宫中,以将军府的名义传个话,不至于费那么大功夫呀?
她又再三试探,桑染皆对答如流,不像撒谎的样子,便暂时打消了疑虑。
安平晞的伤势并不严重,只要不发作便与常人无异。
因母亲去世她不在身边,因此极为愧疚,每日晨昏定省皆如生时,大多数时间都在灵堂守着。
那晚劫持她的人尽皆被灭口,包括被她刺晕踢下去的车夫。
听说父亲曾派人查过,太子也命廷尉查过,结果都是不了了之。
她去拜访过廷尉,亲眼翻看了案卷,涉案人员一共十人,供词却是空白,作案动机也是未知。
她并未带走什么,回到车上后默写出那十人的身份相关,交由夕照去查。
就在当天,安平严回到了府上。
他如今加封太尉,位列三公,加之大权在握,算是显赫一时。
所以他一回来,前来吊唁之人便开始络绎不绝。
秦氏有孕在身,自不方便出面,所以哭灵拜谢这些就都落在了他们兄妹二人身上。
等到晚间终于可以歇口气时,安平严却走了进去。
他走到灵位前祭酒上香,完了说道:“阿曜,你先下去吧,晞儿留下。”
安平晞等这一刻等了许久,见安平曜似有些不放心,忙朝他宽慰一笑,示意他安心。
安平曜一走,其余人也尽皆退下。
“父亲有话要对我说?”安平晞道。
“你日间去找马彦升,所谓何事?”安平严缓缓落座,沉声问道。
“自是向廷尉大人询问案情相关,”安平晞平心静气道:“女儿差点丧命,这口气可不能白白咽下。”
“为父说过无需再查,难道阿曜没跟你说?”安平严神色凛然道。
“无需再查?莫非父亲心里已经有底?”安平晞故作惊讶道。
安平严横眉冷目,扫了她一眼道:“我养了你十六年,你可有对家族对朝廷半分的贡献?”
安平晞无话可说,只听他冷笑道:“先帝驾崩那夜,你对太子说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他们果然暗中勾结,安平晞不寒而栗,就连天同帝的寝宫都有眼线,这是何等的手段?
“父亲的意思是……那句话为我招来杀身之祸?”她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地。
“女儿只想知道,父亲是否知情?如若知情,会怎么做?”她泫然欲泣,哀声道。
安平严略有些动容,长叹道:“为父若不出手,你以为朝晖和阿曜能那么快赶到?你命中有此一劫,既已安然度过,就该息事宁人,而不是妄想搅动更大风浪。”
“父亲为何要极力护着……那个人?”
安平严冷笑出声,“愚不可及,为父护着的是大局。”
大局?安平晞凄然一笑,道:“有件事在心中困扰良久,求父亲解惑,我究竟是不是安平家的女儿?”
安平严勃然变色,怒瞪着她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