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灵之间》九三三七

1、初遇

　　圆月之夜，银色的月华向人间倾撒，其中大部分以肉体凡胎不可见的方式流向了岚城边上的一处野峡。

　　野峡里，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边围绕着一只在嬉戏的猫形动物。

　　不知是它、还是斗篷下的人将月光化形成各种事物，时而是生灵的模样，时而是景观的形态。

　　在暗夜里一活物与一死物你来我往、相映成趣。

　　“欣儿…？”那人兀自地低言自语，对回应不报期待。

　　见小猫玩得差不多尽兴，她手腕挥动，将之前化了形的月华统统收入袖中。猫儿见自己的伙伴消失不见没有吵闹，只伸出爪子在空气中挥动了两下，“哼哼”地叫了两声。然后仰头看着斗篷下的人，一副求抱的模样。

　　那人举手投足间尽显温柔，抱起来小猫走向野峡更深处。

　　“大人。”洞口处的婢女见来人立马行礼。

　　“小芯，将这个给你家小姐。”斗篷人讲话，是女子的声音，只是冰冰冷冷的，没有半点温暖的感觉。

　　小芯接过大人从袖中掏出的结界球。每个月她都会得到一颗，这是给洞里小姐救命的东西。

　　“谢红月大人。”

　　“罢了，每月都听你说，你也不嫌烦。”说话的是月灵；身着斗篷的是她寄生的身体。

　　“大人，欣姐姐...”

　　“老样子，”红月微微叹了气，“没关系，我照顾她，你顾好洞里那个吧。说到底，都是同一条命。”

　　“是。”

　　“我回了，你记得把这冷月给她用，还可吊着那一口进出的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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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月抱着小猫独自回到石壁背后的洞中，脚步不算轻快，倒不是因为猫儿太重，而是大战之后，众人皆伤。

　　红月也想不到，自己心血来潮想体验的人间一世竟难熬至厮，顾此失彼、顾彼失此、始终难以两全。心下憋闷着，又回天乏术，这一世孽缘大抵是走街串巷时应了什么劫吧。

　　“喵~”

　　“属你最乖了~”

　　红月揉了揉手下的猫儿，浅浅弯起的嘴角马上便落下。

　　“你说，她什么时候能醒？景阳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不想做人了，你说呢？”

　　“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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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圆难得，她几乎一夜没睡，凝神为小芯提到的欣姐姐修补疗愈。

　　翌日一早，便直觉洞外有人徘徊。

　　“怎么了？”

　　“大人，求您去看看，我家小姐她...”

　　红月没等小芯说完，飞身去到凌儿所在。她一个人躺在榻上，安详得像是死了。

　　红月疾步俯身过去探她的生息。

　　“还活着，”紧张的表情放松下来，“我答应过她会保住你性命，她醒来前定不会让你有事。”红月想起向欣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恳求，眉头紧皱着设法将自己的灵力过渡给昏睡的凌儿。

　　红月是个认死理的人，应承下来的事情硬撑也会撑到最后。她满心满脑都是欣儿的面容，一双泪眼、一个泪人、一副心力耗尽的样子。想到就会心疼不已。

　　最后的最后，她说：“帮我，救她，下辈子我真的做你妹妹。”

　　红月第一世为人，全心所愿仅仅是护她那个萍水相逢的妹妹周全。然而世事弄人，这一个甲子，唯一的愿望也让她不能成全。

　　昨夜心力煎熬过度，加之刚刚灵力渡得略急，一口气泄了大半，现下红月只觉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憋闷异常，几乎和月食时一样难捱，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凌儿...”再次苏醒过来的‘红月’面对榻上的睡美人极尽温柔，手掌轻轻覆上脸颊，双眼深情得几乎淌出水来。

　　感受到手掌下凌儿的生气，欣儿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安和竭虑全都卸了下来。思绪回到凌儿和自己的小时候。

　　向欣从前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身边有青梅竹马长大的朋友，凌儿就是其中之一。可能也是向欣最信任最依赖的一个。

　　凌儿本是大家闺秀，贵族的小姐，从小生活得就十分精致，生得当然也十分漂亮，向欣则不一样，阿嬷把她带在身边养大，像对待男孩子一样，任由得她漫山遍野，森林泥沼的探索和玩耍。

　　所以，初识的时候，凌儿没认出她也是个女孩子的。

　　那天凌儿一个人呆呆地立在凌家院子里的柳树下，一动也不动。

　　向欣这天则跟着阿嬷进凌宅送采来的迷蒙，她平日里没见过凌儿一个人的时候，通常这位小姐身边都要跟着丫头陪同的，“今儿还真是稀罕了”向欣想着，跟麽麽进了厨房就偷溜出来，远远地绕着柳树观察凌小姐究竟在干什么。

　　等绕到凌儿斜对面时终于看清楚了凌儿的表情，恐惧地扭曲着，当时向欣也是个小孩子，看着稀罕，便在凌儿的对面学起她的表情来，将自己的嘴角向一侧微微咧动，眉头紧皱。

　　“你在干什么？”凌儿故意压低了声音问向欣。

　　“在学你呀”，向欣也同样压低声音回她。

　　凌儿眼看着都快哭出来了，有面前这个脏兮兮的假小子捣乱，她的情绪更加不稳定了，表情委屈，烦躁异常，却还是不敢让身体动一动的样子。

　　向欣见了那表情，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于是凑近了观察，只见凌儿双脚的周围有好多毒虫，蜘蛛蜈蚣一类的体积不大却十分可怖的毒物。

　　向欣先是下意识地往后闪，一只脚抬到半空中，预备逃跑的姿态，但想到凌儿还被包围着，就把脚重新放回了地面，然后在周围寻找着什么，一会拿起石头块，一会捡起小树枝。
　　探索了一会之后，她转身向柴房跑去，留给凌儿一句“等我”。

　　凌儿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还是不敢移动身体，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毒虫这么喜欢她，竟像被吸引来的聚拢成一圈，呈合围之势。

　　过了不一会，只见向欣拿着火折子过来，吹燃后去靠近那些毒虫，看出毒虫似乎是躲着火焰的，便尝试驱赶它们，形成一个出口，让凌儿通过这个缺口离开虫子们的包围。

　　凌儿走出几步后，向欣牵住她的手，猛地拉向自己。

　　然后两个人一路跑出了凌宅大门。凌儿从刚刚的恐惧中缓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挣脱向欣的手，蹲下身去，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向欣停下来看她，只见凌儿羞红了整张脸，连耳朵都红红的。向欣没搞清楚事情，凌儿微微抬起头，朝着向欣不好意思地抿嘴，一脸羞怯。

　　这下向欣更糊涂了。感觉眼前这精致妆容的大小姐好像是个妖精，要吃了自己似的。

　　“那个。。。没什么事我就回家了”说着将手里的火折子掷向凌儿，“你拿着，防身”，然后就大步朝天地离开了。

　　凌儿在原地望了一会她的背影，不老实地边走边踢地上的石子，撩拨路边的野草，但凌儿的嘴角却渐渐勾起，着实感觉这个男孩子好让自己踏实。

　　凌儿走回凌宅门前时，刚好凌谢从里面出来寻她，并且带着她今日落在房内的镂空手串，“小姐，你没事吧，我去填香丸，回来就不见你了，没事吧？”

　　“小谢，为什么虫子们都喜欢我，我不喜欢它们呀”凌儿还是忍不住委屈，每当她忘记戴手串或者香丸不见了，总会招来很多可怕的虫子。

　　“小姐不怕，以后小谢一定不会忘记给您带上这个了，若再忘记，小姐就让那些虫子来咬我好不好”说着，小谢帮凌儿戴好手串，宠溺地帮她整理了衣物和头发。

　　“小姐，耳朵红红的，不会被咬到了吧？”

　　“没有没有”凌儿伸手捂了捂耳朵，就催着小谢去找药石了，今日出门，本是准备采药石炼香的。

　　但向欣的样子在凌儿抬手捂耳朵的时候已经不小心从她的脑海中划过了，这是她们的初见，这时凌儿还当向欣是个不修边幅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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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细节，开篇跟之前有一些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