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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青小圣人 ...

  •   “叔祖父!”明川惊喝。
      宁山雪身体还没有完全复原,被明寻羽钳制无法反抗,低低咳出声。
      明寻羽对这一切置若罔闻,他细细在宁山雪脸上看过,虽然感受到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但这张冷漠精致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故人的影子。
      明寻羽松开手。
      “他是你什么人?”这个“他”自然是指宁山青。
      宁山雪捂着喉咙喘息,缓过气直起身子,明亮的双眼直视明寻羽一板一眼地回答:“是我兄长。”
      明寻羽点点头,“兄长,”他语气微妙地说:“他一定待你很好。”
      “是,兄长待我尽心竭力。”
      明寻羽短暂地扯了扯嘴角,笑容不达眼底。
      “应当的,这可是青小圣人。”
      宁山雪疑惑地看向明川,明川不了解内情,冲他微微摇头。
      明寻羽并不纠缠,扭头就走。
      “他曾问起你!”对兄长过往的好奇让宁山雪脱口而出。
      明寻羽脚步一顿。
      他在原地站了会,扭曲地神色淡去,慢慢变回明川曾见过的那位叔祖父。
      他仰天长叹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三方在隔壁水榭入座,明寻羽斜斜歪在座上,给两个小辈说起往事。

      这是一件关于明家的往事。
      明家家学基于“情”,越是感情深厚修行越是便利,因此,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成了最佳选择。而在找到爱人之前,他们可以借助亲人的爱修行。
      那一年,明家一个不慎流落在外的孩子回归,他长相平庸,在一众明艳的明家子弟中格格不入。
      明家待他如珍宝,这孩子却不信,他不信这些感情过于泛滥的亲人,也不信自己配得到这份爱,家中长辈越是溺爱,他的自我怀疑越深,这份不信任让他无法修行,于是这又成了他证明自己并非明家子孙的铁证。
      执念成魔,明家忧心他道途断绝,无奈之下送他上了万圣山,拜在穹逻殿小圣人门下。
      万圣山开殿的大圣人都是对世间有极大功绩的圣者,小圣人则是品德高尚、因故远离俗世出世修行的人,青小圣人就是其中之一,他极善教育,拜入他门下的学生,无不例外皆改邪归正,踏上光明大道。
      青小圣人名副其实,他无微不至却并不溺爱,这让小孩脱离虚幻踏入现实,成功步入修行之道。
      但是他依然是个偏执的人,他在长年累月的相处里改了目标:
      当年他一心想证明自己是明家子孙,以换取心安理得接受明家人的爱,如今他一心想证明他的老师是他命定的爱人,以换取老师一生相伴。
      青小圣人发现他的这份执念后,想了很多办法去消除,都没能成功,最后他当这不肖弟子以命要挟的时候,他提出签订逆双生契。
      双生契原本是用来考验爱人的,青小圣人将契约逆转,他说:“如若你当真爱我,则契成,我们便是同生共死的道侣。否则,我会死。”
      “……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用自己的命如证明别人不爱他?”宁山雪不理解这思维逻辑。
      说完宁山雪就反应过来,这位青小圣人不是别人,是他哥。于是他又闭嘴了。
      明川却不赞同他的评价,他带着崇敬正色道:“这世上有很多事高于自身性命,青小圣人圣人胸襟!”
      好个圣人胸襟!宁山雪听得恼火,撇嘴冷漠地嘀咕:“你也不差!”
      明寻羽看他们斗嘴,表情古怪,他以宁山雪的态度认可了明川的意见:“青小圣人是对的。”
      这不肖弟子会同意这么做,本身就已经表明比起他的性命更在乎能否占有他,这足以证明他并非真心,可笑那时候的他竟然坚信自己情比金坚。
      明家听说此事后暴跳如雷,家主亲自出面将他拘回千障水域,那时候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愤怒,直到家里安排他结亲,他心中泛起的恐惧让他明白,青小圣人的死让他永远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与人结亲,或饲养漏子,这是家族为他安排的两条修行路,前面那条,无法付出真心的他只能欺骗,辜负的是真心;后一种,漏子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
      他身负青小圣人,再无前途可言。
      他不知道青小圣人是不是知道他可能会面临这种结局,大概率不知道,青小圣人是真的圣人,他不求回报,一味付出,直到对方承受不起,主动将自己套入正确的道路。
      爱世人的青小圣人不懂世人的爱。

      这事听着十分狗血,你说怪青小圣人么,怪不着,对于他来说,他的确完成了他的教育,明寻羽从一个偏执狂成了现在这位开启明家新修行路的开拓者;要说不怪他,再对症的药不看计量也是毒。
      明寻羽不恨青小圣人,他于他有再造之恩。明寻羽从头到尾恨地都是自己。
      如今,宁山青还好端端的活着,并且不怪他,他也就释然了。
      明寻羽没有多问宁山青的事,走得轻松愉快,直到当天夜里那只魔族找上门,宁山雪和明川才知道明寻羽不辞而别了。
      那只魔族被塔林禁锢在千障水域多年,听闻明寻羽跑了,气得半死,想方设法分出一丝魂魄,逼明川跟宁山雪带他出去找人。
      这后边发生的事宁山青一无所知,前路漫漫,各有去处,算的出的是命运,算不出的是缘分,轮不到他干涉。

      高塔,三层,这是个雪域,鹅毛大雪扫尽一切污秽,白茫茫一片洁白宁静。
      甄有闲走在雪地里,积雪表面的松软让他脚步不稳,伴随着朔朔声留下的是深浅不一的脚印。
      没有风,走动带动的气流已经远超寒风骤雨带来的冷意,甄有闲一贯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表情倒淡然得仿佛坐在宁山青的茅屋里品茗。
      视野里出现一抹模糊不清的红色,甄有闲脸色微变,加快脚步向那边走去。
      走近了,浓重的腥味跟遍地都是的残破躯体同时出现,甄有闲在这群尸体中间经过,仔细分辨它们原先的模样。
      这很有难度,因为这些人已经没多少保留着“人”的外貌了。
      但找到目标也没什么难度,因为他寻找的人还保留着一颗完整的头。
      小谷双眼微合,脖子以下连接着一滩破碎的粘稠物,摊开的面积非常大,覆盖大半个战场。
      感觉到有活物靠近,那滩粘稠物膨胀着挪动,贪婪地向猎物蔓延。
      “我以为你保留这颗头是有用的。”
      膨胀戛然而止。
      眼珠子在眼眶里疯转,直到准确捕捉到甄有闲的身影并定格在他身上,小谷黑黝黝地眼珠子死死盯着他,嘴唇微动,发出响亮地咕噜声。
      甄有闲不悦地皱起眉头,这气味实在难闻。
      “还能说话吗?”他忍耐着暴躁情绪冷漠地问。
      咕噜声更清晰了些,其中夹杂着一些单个字眼。
      “咯咯…唔…回…呃……呃呃……”
      “我可以带你回去。”
      “啊!啊啊!”小谷闻言瞬间情绪激动,静止地粘稠物激烈地翻滚蠕动,噗噗噗四处散开朝甄有闲包围。
      恶化来得突然,甄有闲快速后退避开四溅的粘稠物,手指翻飞结印划出一道结界阻挡它们扩散,飞奔逃离原处。
      他站在远处看向那个惨烈到恶心的战场,那团粘稠物还在愤怒地吞噬,它就像泛滥的潮水,来者不拒,只求灭绝一切。
      它不能回到宁山青身边,它想,必须吃了那个可能做到这件事的人。
      甄有闲觉得讽刺,又觉得悲哀,她用尽力量保留了那颗头,明明就是想再撒个娇的。

      明知道不可能再拥有却执着地想再留一留,可悲的人连可悲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甄有闲突然感觉到寒冷,他伸出手呵了口热气,搓搓手让它恢复些温度,揣着手转身离开。
      他并没有注意到他走后,又一个身着白色衣衫外罩灰色纱衣的年轻人出现在战场边缘,那人目送他离去,脸上挂着夸张又怪异的笑。
      “桀桀桀,心软真是美妙的东西,老夫可太喜欢了。”
      当他把视线转向战场上那团巨大的粘稠物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得阴冷残酷,他耐心等着,等到那团粘稠物吞咽完所有能吞咽的东西,再次安静下来,躬身一跃高高跳起,一个猛子扎下去,手刺破粘稠物半透明的外膜准确扣住妖灵,摘下虫母掏出来。
      恶臭地脓水连带着喷出来,迎头盖脸浇他一身,他毫不在意,举起虫母对着天光细看,这只浅绿色的虫母晶莹剔透地,犹如一块毫无杂质的上等翡翠。
      “还行,不亏。”他随意把母虫在身上干净地地方擦了擦,把上头沾染的污浊地脓水擦掉,仰头一口将它吞下。
      他灰败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扭曲,很快又显露出奇异的红色来,他就地而坐,掐诀入定,就这么大咧咧修炼起来。

      甄有闲对高塔十分熟悉,在到达雪域之前他已经通过两层考验,这一关过关需要找到一株雪莲,雪莲与雪融为一体,唯一能分辨的就是它会散发幽光。
      甄有闲惯常天南海北地寻找材料,自有一套搜罗法子,不出半个时辰就在一处裂谷摘到一朵。
      甄有闲捏碎雪莲,随着碎屑落地,他进入下一层。
      周围光线一暗,亮度的巨大差距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明,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大厅。
      周边八扇大门禁闭着,围着中央那坐凸起的高台,原本停放着棺木的地方有一束光从地面直升到屋顶,光束里头慢慢凝结出一个身影。
      那黑色身影出现后,只粗粗扫了甄有闲一眼,就放声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甄家子孙!头一个破除万难来到这最后一关!”
      这人竟是早已化为枯骨的甄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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