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集》园又园

1、缘起又灭

　　张茡清是个神神叨叨的老道士，顶着张三十出头的俊脸，却偏偏见人就说自己七十有五。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对着空气讲话，却在好心人劝他去看精神科的时候，总是一脸无奈的笑着，而后语不惊人死不休：“谢谢了您嘞，不过，我是祖传的道士嘛，总能看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弄得人进退两难，信的话，背后凉飕飕的，有些莫名的恐惧，不信的话，精神分裂症和妄想性障碍似乎都有攻击倾向，算了，还是少管闲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做为神神叨叨的道士，张茡清有些神神叨叨的本事，他也知道，总有一些人有意无意的关怀，却成了对他人的伤害。
　　不过张茡清还是觉得自己有丝丝委屈，现在心理疾病去的是身心科，哪有什么精神科，自己上次真的去了，可是压根没找到门牌，片刻后，他又有丝丝无奈，再说了哪有什么病是由得人的，说白了根本没什么区别，都需要看病吃药多照顾多体谅。
　　摸了摸那块从生下来就挂在自己脖子上，栩栩如生，形似神鸟凤凰的玉，张茡清带点试探，却语气淡淡的问道：“小羽，你还在吗？”
　　张茡清的身旁空无一人，可他脑中却听到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回音，听着是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带着笑意回道：“在的。”
　　一直告诫自己要抑制住，别激动，可真当听到了回答的时候，心底总是有股挡不住的甜蜜泛溢。
　　张茡清花了全部的力气总算压下了那份喜悦，他强迫自己冷淡而又漠然的问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爱你，无论哪一世都是。
　　这几个字，不服帖的准备脱口，却又在最后关头堪堪被咽下，他知道张茡清不喜欢这种说法，于是他有些小心翼翼，带着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感慨回道：“说不上来，你给我的感觉，大概就像你的名字，性甘平，是良药；可一旦过量，却又是让人欲罢不能的毒，既诱人上瘾，又清者自清，终归是自甘堕落，除了自己，谁也怨不了。”
　　听着这回答，张茡清觉得有点满意，又有点不满，满意的是这木头终于没再提什么前世今生了，不满的是他始终没听到真正想听的那三个字。
　　不过，也够了，张茡清忍下喉头的痒意，被强行压抑住的咳喘逼得眼角通红，几欲落泪，他却还是强自断断续续的问道：“下一世，你还会来找我吗？”
　　一见张茡清要哭不哭的模样，羽就彻底慌了神，他慌忙给张茡清擦拭着眼角，在这种情境下了，仍是动作虽然急迫，力道却很轻柔，尽管他根本碰不到张茡清，张茡清也看不见他，但他仍然带着满面不符合此时慌张动作的镇定，安抚着答道：“你想要我来，我就来，你不想，我便再不来打扰你。”即使不见你会心如刀绞，但我更不舍得你不开心。
　　“来吧，我希望你来，我舍不得你，不是说好了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的吗？”张茡清终于忍不住了，呛咳出一大口血，尽管手不住的颤抖，连带着动作也有些颤巍巍的，但他仍是拿出贴身的玉，握着，盯着，触手生温，目所能及，看着摸着这块玉，他好似看到摸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片刻也舍不得分神。
　　一滴水砸到了张茡清手臂上，洇湿了他单薄的病号服，听着脑海中小羽被深深掩住却更显撕心裂肺的哭声，张茡清神情有些恍惚，“你的眼泪怎么是凉的”，带着无尽怜惜，张茡清沿着暖玉的纹路轻抚，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而后柔和又温暖的说道：“别哭，这样你的神魂该不稳了，一滴泪便是百年修为，你可真舍得，不过我可舍不得，百年呢，又够我赖在你身边一世了……”
　　尽管张茡清的声音已经因为血堵在喉咙里而含糊不清，但羽还是立时听明白了，他强忍悲意，不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作者有话说

　　茡（zi）：大麻的雌株
鹓鶵（yuan，chu二声）：凤者有五色，多黄者鹓鶵，（顶锅盖爬走）此处被作者菌私设为红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