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林间丝雨

70、第七十章 圲铜夜谈

　　剑然平稳落到地面，朝那两个被穿了葫芦的魔门弟子一伸手，剑就重新回到了他的手里。
　　此时的他，心里充满了重逢的喜悦和对自己能及时赶到的庆幸......
　　感受到了那道熟悉的目光，正注视着他，剑然心里莫名地微微有些心喜，所以他控制不住地带着笑意，转头看了过去。
　　亦如当初一样，那道目光一碰见他的目光后，就像是小鹿一样，迅速地别了过去！剑然没有失落，反而笑容变得更大了些......
　　正在这时，那些魔门弟子也都发现了突然出现的剑然，于是纷纷停止内斗，调转枪头，朝剑然扑杀而来。
　　剑然只得放下心里的那点遐思，举剑开始回击。
　　悠语看见剑然一人对上那一群魔门弟子，下意识地想要提剑上去帮忙，却被莫言按住了，
　　莫言朝悠语摇了摇头，又朝剑然努了努嘴，示意她先不要着急，接着往下看下去......
　　被莫言这一打断，悠语总算恢复了些许冷静，这才注意到剑然身上的服饰——正蓝色，按照坤仪宗服饰的标准来推断，不是精英弟子级别的，至少也是内门弟子级别！
　　悠语顿时有些羞赧，觑了一眼旁边的几人。
　　莫言直视前方，有些看不清楚表情，石焱挑眉，一脸严肃，似乎在衡量自己与战场上的那个人之间的差距，而罗琪和小鱼，正直勾勾地盯着悠语，似笑非笑，神色间尽是打趣！
　　悠语咬唇，羞得有些抬不起头来，心里直骂自己，脑袋犯浑，怎么就看不清楚形势呢，这下让人误会了吧！
　　感觉迟钝的悠语，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犯浑”的原因，只当遇到熟人，有些关心则乱了......
　　场中的剑然握着剑，如游鱼在水，身形流畅，且挥剑极快，剑影难寻，每落必有人伤，真可谓气势如虹，锐不可当！一时间，众多魔门弟子竟无法接近其身，并且逐渐现出颓势。
　　不过一会儿，悠语五人已经完全沉浸在剑然的个人剑术“表演”中，剑然的一静一动，皆是赏心悦目，明明是“一面倒的摧残”，却像是一场艺术般的剑舞，一把长剑，在他手上，变得灵动而又飘逸，完全不似冰冷凶戾的杀器！......而八十来个魔门弟子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只留十来个还微微发出“哼唧”之声。
　　剑然持剑立在场中，扭手一震，剑上的血珠飞散开来，再一个挽剑，长剑一闪，便消失不见，只留一个英气青年负手而立，诡异而又震撼！
　　莫言因为灵力不支，已经收起了敛息屏障，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场中之人……
　　他比谁都更先察觉到，悠语从见到此人后就表现得不同以往！
　　更让他紧张和心塞的是，这人对悠语显然也不同寻常，或许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是直觉告诉他，此人将会是他的“劲敌”……
　　石焱面露佩服，紧了紧拳头，斗志高涨。
　　小鱼和罗琪，眼里浮现的情绪，已经不能称之为“欣赏”了，而应该叫做“崇拜”！妥妥转成了剑然的迷妹！
　　可是这时的悠语，心里却有些复杂……
　　有久别重逢，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怯意，也有对造成这血腥场面的剑然，本能的惧意，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羞意……
　　剑然停在场中思索了片刻，随后又似想通了什么，这才转身往悠语他们躲藏的树丛走去，去见他这三年来，总是莫名牵挂的那个人……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悠语紧张得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狠狠地用指甲给自己掐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强撑着坦然起来，这才抬起头来直视眼前那个久别重逢的“故人”。
　　剑然将悠语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有些暗喜：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纯粹，真好......想到这些，剑然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的灿烂，全不似斗虚剑派那个高高在上，如同神祇一般，为同辈弟子所景仰的云师兄！
　　“好久不见！”这是剑然发自内心，见到悠语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悠语和其他四个小伙伴此时也不好继续待在树丛中与人谈话，于是接连走了出来，向剑然施了一礼，以表感激，随后小鱼和罗琪便一把将悠语推到剑然跟前，然后拉着石焱和莫言站到一旁，一副兴致勃勃，准备看戏的样子。
　　悠语被小鱼她们弄得有些尴尬不已，不自在地笑了笑，然后敷衍地回了一句：“是啊，好久不见。”
　　剑然也不在意，他知道此时确实不是“叙旧”的场合，因此转口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儿？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悠语正打算回答剑然的问题，并委婉拒绝剑然的好意，谁知竟被小鱼抢了先，小鱼接口答道：“师兄，我们是来收集玄铜精石交任务的，没想到却遇上了这事，幸亏师兄相救，真是感激不尽！......如果师兄不着急离开的话，能帮我们再保驾护航一段时间，就再好不过了......”
　　悠语听完，朝小鱼递出了个嗔怪的眼神，罗琪则是满脸看好戏的表情，石焱没有说话，但显然也不反对，而莫言，则是蹙着眉，恨不得把小鱼的嘴缝上......
　　剑然心里倒是对这个女孩的建议，很是称赞！莫言的表现，他也看见了，心里微微升起了一股紧张感，于是顺口接道：“无妨，既然如此，我便再护送你们一段时间。”
　　小鱼和罗琪高兴地击掌相庆，石焱看了一眼恨恨的莫言，摇了摇头，悠语羞喜交加，不过想了一想，只觉得剑然是看在同门小枫的面子上，才如此仗义相助的，因此也变得坦然了些。
　　悠语朝剑然道了声谢，随后便作为中间人，为剑然和小鱼她们相互介绍了一下，自此，剑然便正式“临时”加入进了五人小队.....
　　接着，剑然陪着悠语五人进了一趟矿洞，收集到了满满几个乾坤袋的玄铜精石，这才从矿洞中出来。可是当他们出了矿洞，却发现之前的一地魔门弟子，明显少了一些！
　　这个发现让悠语几人一阵紧张，可是剑然却一副了然的样子，颇为信心满满地告诉他们，不用担心，那些弟子不会再回来了的。
　　悠语几个见剑然说得如此肯定，只得相信了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悠语五人同剑然商量过了，决定就在圲铜山宿营过夜了。
　　小鱼和罗琪在一起欢快地弄着晚餐，石焱和莫言也沉默地收拾着从坊市买来的类似于帐篷的“小房子”，而悠语呢，则被小鱼推着，跟剑然往山顶的方向走去“叙旧”......
　　圲铜山顶，剑然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在满月的月光下，被山顶的风，吹得发丝飞扬，很有几分羽化之仙的感觉，悠语看得一阵晃神。
　　剑然见悠语迟迟没有过来，于是回头，展颜一笑，说道：“过来坐吧。”悠语这才惊醒，有些羞赧地走到大石的另一端，坐下。
　　剑然看见悠语的样子，嘴角微翘，然后半感慨，半抱怨似的说道：“这个场面，让我想起了我们在渡水村草垛上聊天的那一晚，不过，那时的我们，好像还没有这样生疏......”
　　悠语一听，觉得自己似乎也确实表现地太见外了，因此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剑然那边挪了挪。
　　剑然心里偷笑，心里感叹着，悠语还是那样的有趣而可爱，因此心情颇好地就像当初躺在草垛上看星星一样，手臂撑在脑后，就这样躺在了大石上，说道：“这样躺下来看星星，果然好看一些！”
　　悠语“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她想起了当时在草垛上，剑然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似乎就是在问“这样躺着看星星会更好看吗？”
　　悠语突然紧张和羞怯尽去，像是回到了当时他们还是那个对修仙界看似了解，实际一无所知的小农女和充满神秘感的仙门弟子的时候，恢复到了那种恬淡的心境......
　　悠语也学着剑然的样子，躺了下来。
　　剑然很欣喜地察觉到了悠语状态的变化，扭过头，看向旁边的悠语，像是老朋友一样，开始聊了起来......
　　他们聊起小枫，聊起渡水村，剑然也询问了下悠语的近况，悠语将从渡水村出来后路上发生的所有事，以及在坤仪宗内发生的，能说的都细细说了出来。
　　剑然静静地听着，同时也在心里冒出各种想法和感叹......
　　悠语说到跟莫言同行的那一路趣事时，剑然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直叹自己错过了许多，同时也升起了一些对莫言的重视。
　　说到和舍友兼挚友小鱼相处的趣事时，剑然心里为悠语感到高兴，知道她在坤仪宗过得不错，也拥有很好的朋友，让他减少了很多担心，同时也“爱屋及乌”地升起了对小鱼的极大好感。
　　说到捡灵晶，莫名其妙聚气成功，还有得到石桥宝藏这些好事的时候，剑然心里直感叹悠语的福缘深厚，像是比自己得到什么好东西时还要来的更高兴......
　　悠语讲完自己的故事后，稍微停顿了下，随后坐了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又犹豫该不该说似的，让剑然一阵疑惑，剑然也坐了起来，朝悠语问道：“有什么事，不好说吗？”
　　悠语看着剑然担忧的目光，心里一暖，还是把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烦恼的事，给说了出来。
　　小鱼和莫言都对自己的未来做出来明确的规划，决定好未来要走的道路，可是自己却迟迟未能下定决心，走上哪一条修仙之路，器修？剑修？或是音修？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都有放不下的理由和心思......
　　剑然得知悠语烦恼的理由，洒然一笑，朝悠语问道：“你觉得这种里面，你最喜欢哪一道？或者说是修习哪一道是最有优势的呢？”
　　悠语若有所思，有所明悟，但是还是略有纠结...
　　剑然观察了一会儿，随后像是知道悠语再纠结什么似的，替悠语做出了回答：“如果我没猜错，玄剑师伯当时留给你的剑法，想必是他年轻时自己所创的剑法，毕竟，斗虚剑派的剑法，他是不可能传给你的，那么即便玄剑师伯再惊才绝艳，年轻时所创的剑法估计都品质有限，即便修习至大成，也难有较高的成就，再加上你其实并不喜欢杀戮，因此，我刚才的问题，其实已经帮忙排除了这个选项......剩下的两个选项，你显然是都喜欢，并且也都觉得自己是具有优势的，所以反而不好做出决定了，对吧？”
　　悠语吃惊地看着剑然，一副被猜中心事的表情，让剑然嘴角弯得更厉害了，剑然假咳了两下，掩去脸上的得意，随后声音变得愈发温柔，对悠语分析道：“其实你也不必为难，完全可以炼器和音功一起修习，一来，炼器枯燥，不可能一直持续不断地学习炼器知识，更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多次尝试真正的炼器，那么剩下的时间就完全可以用来练习音功，既可以修身养性，转换心情，又可以增强自身实力，两种并不冲突，反而可以相辅相成。”
　　悠语听完后，恍然大悟，同时也如释重负，感激地看向剑然，抓着剑然的手臂，激动地说道：“对呀，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加法’，而不是像我以为的‘减法’，真是太好了！！”
　　剑然对于悠语所说的加法，减法似懂非懂，但是却明白悠语此时是高兴的，因此也就没有纠结那么多了，微笑着，和悠语一起分享着她的喜悦......
　　过了一会儿，悠语总算平静了下来，看着自己抓着剑然手臂的手，觉得自己太失态了，微微有些羞赧......正想询问剑然的近况来转移话题时，小鱼笑嘻嘻地拉着罗琪上来叫他们下去吃东西了，悠语立刻飞快地小跑了过去，跟着小鱼她们一同离开，只留下一句问了一半的“你这三年来，在做......？”
　　剑然看着悠语的背影，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是想问我这三年在做什么吗？......如果我告诉你，我静不下心来，跑去接了蓝凝宫的一个任务，好去顺道看看你，你会怎么想？如果我告诉你，当我得知你已经去了坤仪宗，于是我又接了个中央大陆的任务，想借机拜访坤仪宗去看你，你又会怎么想？......罢了，总会有机会告诉你的，就像当初我离开渡水村时，心里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会再见的，所以我们现在重逢了......现在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的故事肯定不止这些......”
　　剑然微微一笑，快步朝下面的宿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