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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第 1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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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古树林的后面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中央是和之前看到一模一样的三座鲛人石像,水池里的水泛着隐约的诡异红色,中间的水柱接连着上层,根据位置上看,应该是连接着和鲛人喷泉里同样的水。
一种莫名的召唤力量促使着白允不自主地走到了水池旁边,她的手指伸入水池中央,温热的水漫过她的手腕。
“允儿!回来!——”
白允只听见江璟瀚惊慌的叫喊声,刚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之间,其中的一个鲛人石像动了起来,有力的摆动尾巴向白允扑过来,瞬息之间把她整个人都拖入了水池底部。
白允下一秒就到了一个封闭窄小的空间,四周都是壁,她伸展不开四肢,她的头顶上是坚硬的压迫感,闭塞的把她挤压在一块,脚下是粘稠的液体。
——她好像是在一个蛋壳里。
白允感觉到自己的脑袋里生疼的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被抽离,记忆里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直至消失,她咬着牙齿抵御着入侵脑海的力量,挣扎着不让它清空记忆。
她后背因用力而被冷汗打湿,但徒劳无功,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咔嚓——”
白允用尽全力猛的撞向蛋壳的一处裂纹,终于不负期望地撞碎了蛋壳。
刺眼的白光让她眯起了眼睛,她慢慢从蛋壳里探出脑袋,这是一个精致旷大的卧室,头顶上是浓稠色彩油画绘制的房顶,高大直立的罗马柱上雕刻着长着翅膀的天使和栩栩如生的百合花图腾。
白允从倾斜又破碎的蛋壳里掉了出来,趴在了柔软的被褥上,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人类的四肢。
她抬起手,吃惊地发现是两双白嫩的小爪子,她尝试站起身来,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滑溜溜的白色尾巴甩到了她的脸上,给她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一阵轻笑声传来,笑声的主人似乎被她笨拙摔倒的姿势而逗乐。
白允摇摇晃晃地终于再次找到了平衡,站起身来,小爪子踩在被褥上,抬头便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面容精致的不像是凡人,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澄澈的像是冰川琉璃,他皮肤象牙般白皙,几乎不像是活人的肤色,脸颊苍白的有些羸弱感,给白允的第一感觉就是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一股阴郁的乌云中。
白允总觉得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她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东西,走个路都摔倒,可真笨。”
男孩坐在一条轮椅上,他摇动轮子,到了床边,把幼小的小东西抱了起来,眼里闪过满满的嫌弃和一丝好奇。
白允离男孩很近,在他冰蓝色的瞳孔里,她看见了自己是一团白色软趴趴的生物,有点像鱼,又有点像蛇。
“原来是条鲛人,就知道那个女人不会给我什么好东西。” 男孩冷嘲道。
“二弟,”
这时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敲了敲卧室的门,走进了房间里。
他身上穿了一件教廷图腾的淡黄披风,衣襟别着一朵百合花形状的紫色胸针,身姿挺拔,面容英俊,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尊贵教养的气质,他身后跟了三个身穿长袍的侍女,低着头跟在他的后边。
他便是当今教廷所指定的圣子。
“母亲给你的灵宠蛋破壳了?”
两个男孩长得相像,只是圣子他有一双墨蓝色的眼睛,一眼望去仿佛能看见深渊的海底。
“嗯。”
冰蓝色瞳孔的男孩淡淡地回应道:“是条鲛人,不是条龙,圣子殿下不用担心,没有人和你抢下一任教皇的继承权。”
“二弟说什么呢,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母亲希望的都是我们和睦。”
圣子神色不变,伸出手摸了摸白允的后背,似乎在检查她到底有没有翅膀,他摸了几下,就微笑着把白允放回了男孩轮椅上的□□。
“我还有事情,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圣子带着侍女走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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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的时间过去,白允已经长成了一条快成年的鲛人。
她的主人叫容,是教廷圣母玛丽亚的第二个儿子,虽然血统尊贵,但并不受到重视。
不仅仅是容出生时先天不能行走的腿,注定了他之后的一生可能都要在轮椅上度过,还有便是圣母的第一个儿子过于优秀,让周围的人都忽略了这个体弱多病的二皇子。
当今圣子,能力优异,待人亲和,极有教养,不仅是如今教廷的顶梁柱,也是无数圣徒看好的下一任教皇。
白允作为不受人待见的二皇子的小灵宠,八年的时间里自然也收到了不少的白眼和欺凌,而每当那些小孩拿石头砸她的头,把她吊起来放在火上烤,甚至还有一次砍伤她的爪子,都是容把奄奄一息的她捡回来。
容被别人欺负的次数不少,不少人明面上尊称他二皇子殿下,背地里却推翻他的轮椅,把他的头套在布袋里恶意地霸凌他。
鼻青脸肿的二皇子抱着伤痕累累小鲛人从地上爬回到他的寝殿,他的轮椅被砸坏了,而路过的侍女全当没有看见他,谁都知道,二皇子是个废人。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母亲从来不来看我?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是我这双残疾的腿吗?可是这不是我的错,要怪就怪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
“会有一天,我会让她们看到,她们都错了!”
“每一张脸,我都不会忘记他们对我所做的事情!”
容回到寝殿刚开始还会红着眼睛抱着白允自言自语地抱怨,但他随着年龄的增长,容逐渐变得阴冷起来,脾气也愈发的不好,他会扯断白允身上的鳞片,拔掉她爪子上的指甲,只有看着白允被折磨的痛苦的样子,才会平静下来。
“只有你,能陪我感同身受我的痛苦。”
白允痛的眼里全是泪花,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要晕死过去,这时候她的主人就会使用治疗术愈合她的伤口,让那些被他破坏的地方生出新的鳞片和皮肤。
容对她的态度并不是很好,甚至很多时候带着恶意的报复,或许是因为那颗鲛人蛋是他那偏心的母亲送给他的,又或许他某些时候就想让白允体会他的疼痛。
或者换一种说法:从小到大的被欺辱,被忽视,让他的心变得冰冷麻木。
但的的确确,容是白允八年来唯一陪伴在身边的人,是养大她的主人。
——她的生命里只有他一个人,
——容是她的光。
圣母教堂背靠着海边,从窗外就能看见细软的沙子在黄昏的骄阳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一层层的海浪泛着白色的涟漪在紫红色的彩霞照射下呈现瑰丽的蔷薇色。
及腰乌发的鲛人少女趴在岸边的礁石上,黑眸清澈的像是被雨后冲刷过的海水,她身后的一条鱼尾在海面上拍打,蝴蝶羽翼状的尾巴上面是银白色的漂亮鳞片。
岸边和她对话的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容的身上仍旧透露着淡淡的乌云郁气,而那双瞳孔里的冰蓝泛着淡淡的空洞。
“今日的晚霞很美。”
白允化作鲛身,托着容在黄昏的水面上迎着海浪飞快地畅游,头顶是绚烂的晚霞,落日的余晖透过云彩洒落在两人的身上,定格的仿佛绘画世界里的美丽。
“主人你说,海的那边是什么,是天空吗?”
白允望着远处的天际线,目光里透着一丝向往,但随即就感觉到腰部一阵生疼,整个人都痛得摇晃在浪花中。
“我们有一天能去到那天际线看看吗?我可以游过去的!”
容拔了她腰部的一片白鳞,指尖蹭到了鳞片上鲜红的血:“海的那边不是天空。
“海的那边仍然是海,无边无际,看到那层天际线了,别看它离我们很近,但那是你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
容毫不在意地把手里捏着的鳞片扔进海里:“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附身在白允的耳边说:“明日你就是服侍圣子的侍女了,你心里眼里想的,从今日太阳落山的一刻起,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爱上你。”
“是,主人。”
白允语气坚定地回答道。
白允驮着容到了岸边的礁石旁边,她把容放在了沙滩上,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远处散发着落日余晖的天际线上收回:“它真美。”
“把这个喝了。”
容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小瓶不知名的液体,就着白允的嘴喂她喝下。
“这是让你长出双腿,维持人形的药剂,”
白允咬着牙齿,嘴唇被她咬出了血,钻心的疼痛让她在干燥的细沙上抽搐颤抖着,她眼睁睁看着她尾巴上漂亮的银色鳞片被容一层层拔落,里面变幻出两条白皙修长的腿。
她努力让自己不要痛的哭出声音来,因为容不喜欢她脆弱哭泣的样子。
容从小时候就对她说:
——只有弱者才会哭,而弱者是要被淘汰的。
“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容淡淡问道。
白允尾巴疼得感觉下半身被砍断一半,她勉强露出一个笑:“要是我暴露了,或被人发现了,就说是我自己爱上了圣子殿下,试图勾引他,我并不认识二皇子殿下。”
容听见白允的话后,舒展开眉头,冰蓝色的眼里也变得柔和很多。
他抬起头来看向紫红色天空道:“海边的天际线的确很美,但它的美丽,只配留给最后的赢下来的人看到。”
白允侧躺在海岸边坚硬的礁石上,在泪水泛起的视线中,模糊地看着容推着轮椅,离她越来远的背影。
她双手抚摸过仍然血迹斑斑的双腿,黑眸里是隐藏不住的小心翼翼的爱意。
白允泛起一个苦涩的笑,看着容消失在海滩尽头,那些不为人知的暗恋情愫汇聚在她的言语里:
“我的心早已属于你,我会为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