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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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将街道浸泡在暗色里，皎洁的月光只能堪堪透过云间缝隙，循着街角巷落窥得那乌色的一角。
“砰”、“咚咚”、“哐”……或轻或重的各样声音不断从黑暗的小巷中传出，伴随着的还有少年断断续续的痛呼声。
“让你回家拿钱你拿了吗？钱呢？”
“我没有钱！”
“没有就和爸妈要啊！”
“我爸妈不会给我的。”
“不会给？不会给你不会偷吗？”
“唔……”背上一股巨力袭来，令徐永旭未尽的话被喉间瞬息涌上的鲜血堵着。
“和你说话呢，你装这幅死样给谁看？嗯？给我起来！我让你去偷你没听到吗！”
他用力咬着牙，将喉间的血尽数咽下，艰难道：“我……不能……偷！”
“撕拉……”衣服被强力撕扯的声音此起彼伏，感受到身上各处不断传来的冷意，徐永旭只能双手抱头，不断蜷缩着自己的身子，伏在地板上，那双已经变得乌青，且肿只剩下细缝的眼睛里，透出屈.辱又绝望的光芒。
想通一切的徐以橙正要出门去学校找哥哥，不想手还没搭上门锁，那门竟先一步开了出来，她瞳孔一缩，顿觉不妙。
徐志光左手拎着饭盒，右手拿的钥匙还.插.在钥匙孔中没.拔.出来，门开的一瞬间，就看到女儿欲开门的手，他们眼瞪眼一会，皆是愣了下。
徐志光先反应过来，将钥匙.拔.出来后侧身进了门，饭盒放地下就把徐以橙抱了起来，高兴到：“橙橙这么乖，知道爸爸回来了来给爸爸开门吗？真棒。”说着还欲亲她的脸颊。
徐以橙感觉自己的额角现在一定冒出无数个“#”字，她神色冷漠、动作迅速地躲开了那夺命之吻，并同时手脚并用地挣开他的怀抱。
徐志光抱她本来就没用上多大的劲，徐以橙一用力，很容易就挣开来，紧接着双脚落地，稳当当的就站在了徐志光的身前。
怀里骤然一空的徐志光也不觉奇怪，女儿自小懂事以来就不怎么喜欢和他亲近，今天能抱着她回家也是因为她受惊过甚，现在应该是缓过劲来了，看样子他还得加把劲拉近和女儿的关系。
“你吃饭了吗？”徐志光顺势关上门后，问她。
徐以橙点点头：“吃过了。”对于徐志光这样亲和的作态，她最熟悉不过，上辈子也是这样，他对家和对外的表面功夫基本挑不出任何错处，但他做出来的那些事情，件件都称得上是奇葩至极，幸好自己上幼儿园以后就不喜欢和他亲近，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违背自己的意愿和他虚与委蛇。
“橙橙真棒，自己吃饭。”徐志光完全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他重新拿起饭盒，就着鞋架换上拖鞋后就朝厨房走去，边走边道：“今天老师有布置什么家庭作业吗？待会拿出来，爸爸跟你一起做。”
徐以橙心里担心哥哥，才没时间跟这个人打什么太极，她重新把手搭上门锁，正想直接开门出去，又想起自己就这样出去了，不仅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也不符合自己在这个年龄段里的行为。
要是赶在徐志光没回来之前出去，又赶在他回来之前回来就好了，她一边懊恼自己动作太慢，一边快速思索，不一会就有了主意，她转身蹦跳着到厨房，对着正就着洗碗槽洗刷饭盒的徐志光的背影道：“爸爸，已经很晚了，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眼里载着焦灼的她，此时还未意识到徐志光会刷饭盒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徐志光手上动作不停：“现在不是才刚到八点么？你哥哥他应该已经在学校食堂吃过饭，正在上晚自习了。”厨房和客厅相邻，徐志光扭头就可以看到客厅墙上的时钟。
听到徐志光的话，徐以橙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心想这人果然和上辈子一样，向来不关心她和哥哥的学业，但她只能憋着气，用疑惑的语气道：“可是哥哥才上五年级啊，妈妈不是说，小学是没有晚自习的，只有上了初中才会有吗？”
徐志光一愣，神色顿时有些尴尬，心想自己向来没怎么留意过儿女的读书情况，这两天他一心想着怎么去修补和家里人的感情裂缝，直接就忘记了儿子这会还在读小学，他果真不是个称职的好爸爸。
徐志光用清水冲了冲满是泡沫的双手，在再把洗好的饭盒摞起来，收进碗柜里放好。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想着五年级的儿子也该十岁了，昨天吃饭看他的时候，发育得挺壮实，看着都像十二三岁的大孩子了，这也就是他误以为儿子正读初中的原因，所以他也不太着急，只对徐以橙说道：“那等爸爸吃好饭就去学校看看。”
要是有老师或者和儿子关系比较好的同学的家庭电话就好了，还可以联系一下，徐志光这么想着，却也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有这种东西，因为心里不急，一时之间他也忘了应该要打个电话问问陈琳。
徐以橙忍不下去了，只因上辈子哥哥变化后给她留下的印象异常深刻，时间过去得越久，她内心的不安和焦灼都在不断放大，她用了十二分的劲，扯着徐志光的裤腿就往门口方向走：“爸爸，我们先去找哥哥吧，他平常都很早回家的，今天第一次这么晚，我好想他啊。”
被徐以橙这么一拉，徐志光一下子只能随着这股微小的拉力挪动，因为他怕他骤然停下后，徐以橙会因为反作用力而摔倒，被迫挪了几步后他才找准平衡点，无奈地说：“橙橙你别拉爸爸，爸爸自己会走。”
徐以橙一听，立马就撤开手，她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冲到鞋柜旁后，边换鞋还不忘道：“快走快走。”
徐志光看到她的举动只觉女儿和往常一样黏人，不过以往都是陈琳晚下班她哭闹着要去找妈妈，这回缺换了个对象，去找哥哥了，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他晚归家的时候，也找过他？虽然明知道可能性很小，却还是止不住心有期待。
“大哥，都看过了，只从他口袋里搜到一块钱。”说话的男孩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大约是还在变声期，声音听着尖锐又嘶哑，像石子刮在玻璃上那般难受，他的头发染成棕黄色，唇上戴了唇钉，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张面额为一元的纸币，左手插在裤兜里，目光瞄向地上，面带不屑。
被称为大哥的男孩看起来也是只有十一二岁，他个子稍矮，身材匀称，剪了个寸头，未染头发，左耳上戴了一排耳钉，右耳只坠着一枚泛着银色金属光泽的三角形耳环。
陈毅鹏先是用手摸了摸右耳的三角形耳环，接着他微皱眉头，用力吸了一口嘴上的烟，然后才伸手把烟拿掉，他眯着眼睛状似享受，接着就用左脚踩上徐永旭满是尘土的脸，用力碾了碾之后，这才弯下身子，低下头，朝徐永旭脸上吐出一口烟圈。
“咳咳，咳。”烟雾离得太近，争前恐后的就随着徐永旭本就剧烈的喘息，涌入他的口鼻，使他咳嗽起来。
“呵。”陈毅鹏自喉间溢出一声不知是冷笑还是愉悦的音节，他把烟灰掸在徐永旭的脸上，徐永旭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然后就感觉到如絮般的烟灰轻轻覆在了他的眼皮上，带着未烬的余温。
忽明忽灭的红色光点在黑暗中格外亮眼，陈毅鹏接过黄毛手中的一块钱，折成一根细硬的长条，他把还未燃尽的烟头吐在徐永旭的脸上，再用拿长条戳了戳他青肿的嘴角：“老子让你带钱，你就给老子带这？”
烟头带着热意，与烟灰的温凉不同，虽是一触即掉，但徐永旭还是感觉到了一股灼烧的痛感，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呻.吟，因为用力，他的身子竟显得有些微微颤抖。
“噗嗤。”一群人中，不知是谁先发现了徐永旭的窘态，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紧接着这些笑声就如多米诺骨牌般倒成一片，一发不可收拾，徐永旭听在耳朵里，眼角终于忍不住滚落一道水痕，带着另一边眼皮上的烟灰，掉进土里。
“老.子.日.你.妈！”这声音里夹杂着滔天的怒意，所有的笑声一下都被弱化般，成了陈毅鹏耳边那股劲风的背景音，他只觉身体一轻，人就撞上了一旁的黄毛身上，连带着好像还摔翻了几个人。
*
宁光小学里教室内的桌椅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月光透过窗户照进去，有种肃穆的感觉，徐以橙小小的身子带着身后的人不断穿梭在各楼层的走廊上，不断寻找着她熟悉的那个身影。
她骗徐志光说自己不知道哥哥的班级在哪个楼层，实际上她就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间教室，她问过哥哥为什么这天晚回家，他说是被班里恶作剧的同学关在了教室里，等了很久才等到校警来巡逻时放他出去。
但现在想来，徐以橙觉得儿时的自己实在好骗，因为哥哥就是班长，班里钥匙向来由他管，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蹩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