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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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很会接生几个奶奶和奶奶是好朋友，妈妈和她们坐在一块唠嗑的时候，大堂姐也在，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几乎把大伯母生堂哥时的场景全都还原了出来。
“小晴，你来扶娘上床躺着。”黎茵右手扶着那让自己望不到脚尖的大肚子，感觉自己身下泊泊而出的湿润，她费力伸出左手招来大女儿。
“玲，玲，你快去找奶来，妈快生了！”年仅八岁的徐以晴边扶着母亲帮她上床，边冲门外五岁的妹妹喊道。
“欸！”徐以玲应了声，随之响起的就是急慌慌的脚步。
“妈，我去田里把爸叫回来。”徐以晴手脚发冷，捏着黎茵的手不自觉用力，黎茵反而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松，轻笑道：“你娘又不是第一次生娃，喊你爹回来耽误他做活，我看这也快到饭点了，待会不用你喊他都能自己回来，你去给娘倒杯水去，娘渴了。”
“嗯嗯。”徐以晴应着，转身就去倒水，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黎茵瞬间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女儿用力捏她并不是不疼，而是肚子的疼完全调动了她全身的注意力，她手攥身下的床单，手背青筋暴起，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因为她怕女儿慌张。
谢娇携着几个会接生的姐妹匆忙赶来，烧热水的烧热水，烫剪子的烫剪子，农村没有什么医疗条件，如果要送到镇上的医院，路费要钱、住院要钱、生产护理还是要钱，他们勤勤恳恳一年都不一定负担得起去一趟医院的费用。
而且在农村一个女人一辈子生个五六胎都不是怪事，要是每生一个家里一年攒的钱就相当于白攒了，那谁舍得？所以村里女人生孩子都是让有经验的长辈来帮忙接生，反正祖辈代代都是这样过来的。
“啊~啊！”、“轰！隆隆隆~”黎茵破碎的叫声和阵阵闷响的雷声交织在一起，复又同时被骤然倾盆的雨声所覆盖。
“啪啪啪啪啪嗒嗒嗒”六月的雷雨说下就下，乌云一下笼罩在人的头上，让人来不及做任何防备。
徐以晴用衣服兜着灶膛里的火，不让狂风吹它明明灭灭，因为年纪太小，她和妹妹被大人们赶到厨房来看烧水的火，她着急地望向主屋，雨声太大，她听不到主屋里的任何声音。
徐以玲蹲在一旁玩搭柴火，她还太小，不知道生孩子意味着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快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她很开心。
雨还在下，大伯还没回到家。
妈妈说，那是她从来都不敢想象的画面。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泼到土地里，为那地里刚开出的雪白花增上一丝娇色，转瞬又被那雨水冲刷了去，继复苍白、孱弱，又宁折不弯。
徐以晴目光空洞了，也麻木了，大出血，她听过的，村里好多姨因为这个没了命，救不回来的。
她听到孩子的啼哭，也听到奶和爸的恸哭，但她再没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染血的床单被烧了，地上的血迹也刷干净了，但整个屋子的血腥味还是经久不散，似在诉说这屋里曾有个人，不过她已经离开了。
好在大伯母曾说过自己是最喜欢孩子的了，大伯便一直奉为圣旨记着，这些年来不论是家里的崽，还是外头的崽，都被他当作自己的命根子来看，更是凭自己一个人将三个崽子拉扯大，除了开始喜欢酗酒外，他没有再娶，也没有丧失对生活的热情。
徐以橙捏捏自己抽痛的指心，虽然她出生的晚，连大伯母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但听长辈的描述，还有堂姐堂哥的长相来看，大伯母一定是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美人呢。
其实她很羡慕堂哥能拥有大伯和大伯母这样的父母，虽然大伯母已经不在了，但对孩子们都是有爱的。
不像她……
思绪翻涌间，就回到家了。
徐志刚牵着徐永旭的手，站在父亲家的门口，有几秒钟的犹豫。
说句实话，平常二弟不回家，他是经常带着孩子们回家看望爹娘并帮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
但是二弟一回到家……徐志刚呼吸一沉，抬腿就迈进小铁门，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开口又快又急：“光子，你怎么能让永旭自己一个人去松树林捡柴火？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他今天差点被猪给拱了！”
徐以橙落在众人身后进的门，听到大伯说自己哥哥差点被猪拱时，表情微妙…
“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人事吗？”徐志刚越说越气，便也顾不上自己面对二弟时的自卑和底气不足。
“旭啊，撞哪了？来，奶奶看看。”谢娇专注于搞菜，没注意孙子和孙女出了门，这会听到大儿子的大声嚷嚷，她赶紧把手上的菜叶一放，佝偻着背就快步走向徐永旭，扶着他的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
徐大河怒气冲冲就从厨房里冲出来，一烧火钳子就往徐志光屁股上抽，怒气上头的他暂时忘了自己对二儿子的害怕：“好啊，我还说旭哥是带橙橙出去玩的，结果原来是让你这个挨千刀的给支使出去了。”
徐大河边说边打，他之前在牛棚里喂牛，看到徐永旭跟徐以橙出去，却没听到徐永旭在院子里朝徐以橙喊的话。
徐以橙有些紧张，她知道徐志光肯定要骂爷爷了，以往都是这样的，家中向来没有一个人能挑战他的威信，爷爷也不行。
就在徐以橙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阻止徐志光对爷爷的“语言攻击”时，徐志光的嘴巴已经反复嗫嚅好几次，最后才笨拙道：“爹，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下次，下次不会了。”
徐大河打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徐志刚才壮起来的胆好像被针戳破一个洞，声音愈见变小，漏气了。
谢娇摸着孙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继而转头望向二儿子，满眼的不可置信。
徐以橙目瞪口呆，脑子里瞬间回想起重生以来这段时间，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而被她完全忽略了的徐志光的各种表现，一天天细数下来，他这张脸、他的生活习惯、他的一些下意识行为和上辈子就是一模一样，可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
徐以橙脑中在以往对徐志光一些不明晰的行为在此时此刻清楚地串联成一条线，徐志光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不，不能说不一样，而是不完全一样了。
是重生的蝴蝶效应吗？可为什么其他人都和上辈子一样没什么变化？她有些疑惑，心中似乎有些想法的苗头正要冒出来，却被一道惊呼声打断了思路。
“志刚，志刚！你家着火了！你快去看看啊！”刘二狗着急忙慌的冲进院子里头，不停歇地一口气喊完，正拍着胸口大喘气。
“啥？你说啥？”徐志刚一下放开一直牵着徐永旭的手，冲到刘二狗面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使足了劲，表情狰狞，但眼睛里却隐有一丝希翼，似在盼着刘二狗只是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你，你家，着火了。”刘二狗被徐志刚晃得两眼直翻，刚想说先让他喘口气，但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接着道：“就是你家着火了，我刚发现的时候就赶紧喊人来帮忙，我记得今天是玲子回来的日子，心想这下完了。好在李姨说看到你们出门了，我一路问过来，才知道你们是跟着小橙回来徐叔家，幸好你们过来这边了。现在大家都还在那边灭火呢，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徐志刚目眦欲裂，眼白处瞬间泛出细密的红血丝，他推开刘二狗，踉踉跄跄地朝铁门去，跨出铁门时还不忘对刘二狗说句：“谢了，二狗子。”
“爸爸。”“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徐以晴、徐以玲和徐永峰看着父亲宛若苍老了十岁的背影，纷纷发言，并迈出步伐紧跟其后。
下半年的粮食种子、各类家具、藏在米缸里用作以晴的嫁妆和永峰的学费6000块、黎茵仅剩不多的几件遗物……没了，都没了。
徐志刚头痛欲裂，脚步虚浮，离家越近他就越迈不动步子。
成片的黑烟带着火星直冲云霄，把那湛蓝的天色都染成浑浊一片，嘈杂的交流声，有序的泼水声，一桶又一桶，好似也能将徐志刚淹没了去，强烈的窒息感令他不由得用手去扼住自己的喉咙，张嘴大口呼吸，像条濒死的鱼，搁浅在沙滩。
“哎哟喂，造孽啊，好端端一个屋子就这样烧没了哟。”
“好在人都不在家，老天眷顾啊。”
“这火，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可这是刚子一辈子的积蓄啊，唉……”
跟在徐志刚身后的众人，看着徐志刚一步步艰难朝前的背影，最后竟是失去力气般，双膝一软，跪倒在了离家大铁门的十几米处，前头乌泱泱的都是过来帮看情况且正在努力扑火的邻居和其他村民们。
徐以晴、徐以玲和徐永峰三人上前几步就想伸手将自己的父亲扶起来，却都听到了他那声恰似低语却又痛极了的呜咽：“茵子啊……”
绵长的哀声如古钟长鸣，重重撞击在三个孩子的心上，令他们定住了身形，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是父亲的身影和那漫天火光相织交映在他们的眼中，同泪水并成了一片无垠的红色湖泊，只余波光点成一片，寂寥无声。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