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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破土动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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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汉听父亲说雷明要离队,第一反应是他要单干。可他哪来的本钱买车?还是说又攀上了其他人?
也是,这家伙本来就有叛变前科。这让他的气愤变成不解、难堪,尤其是雷明没有先跟他说而是直接跟他爸挑明,无异于扇他巴掌嫌他做不了主。
“我就知道你留不住人。”胡文山不无指责,更多的是警惕,“要我说,你先试着劝,劝不动再提加钱,要是加钱也留不住,小心他会带走一批人。”
胡汉明白,细想又觉得父亲考虑不周。雷明既然直接告诉他,肯定是铁了心要走。因而他等人跑完长途,直接去了东边的场地堵他。
“雷老板恭喜发财。”胡汉阴阳怪气。
雷明拔下钥匙,拿着水壶跳下车:“搭错筋去找郎中。”
“郎中就别找了,带你去个好地方。”
雷明本想直接回家,但不难猜到胡汉找他的原因,于是抬脚跟上。
胡汉掏出钥匙,坐进自己的铁皮小轿车,这是从市里淘汰下来的二手货,不用柴油用汽油,费钱得很。
车子发动,从窗户鼓进来的风又热又潮,吹得人脸上发痒。雷明渐渐不耐烦:“到底去哪儿?我饭都没吃。”
“哦,那是饿坏了。”胡汉笑着加速。
半小时后,他把车停在路边,带雷明走进了狭窄的街巷。
雷明边跟边打哈欠,谁知胡汉压根不是带他来喝茶吃饭,而是要请他按摩。按个屁,他的饿意和困意顿时变成了怒意:“你逗我玩?”
“啧,谁有空逗你。”胡汉让他进屋,看了眼旁边的胖女孩,“有吃的吗?”
“吃的加钱。”那女孩横他一眼,很快拿了酒和小菜。胡汉喝酒,雷明不喝,抓了几把盐炒花生米。
不一会儿,楼上下来个穿背心的白皮肤女人:“哟,胡汉哥来了。”
她眼神暧昧,像拿钩子一钩,胡汉就开始催雷明。雷明不解其意,跟他上了楼,走进一间没有窗户的屋子。屋里有床,有桌椅,有三个穿着暴露的女人。
那白皮肤女人说了句土话,其他人离开了房间。她走过来抱了下胡汉,又黏去雷明身边。雷明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打了个喷嚏,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干什么你!”
“你都来这了,不知道要干什么吗?”那女人嘟嘴。
胡汉却笑:“最近生意不好?”
“天气太热。”
“我说呢。”胡汉瞥了眼雷明,跟女人示意,“你先出去。”
“还要劝啊。”女人挑眉,“这种事不谈好我可是不做的。”
胡汉赶她离开,环顾四周,眼中有明显的嫌弃:“我平时累了就来这让人按按,那女的看着瘦,手劲最大,你可以试试。”
雷明皱眉。
“怕什么,我出按摩的钱,她就只按摩。”胡汉意味深长地看他,“这两年你吃了苦,我知道,但外面好看好玩的新鲜东西那么多,你跟着我绝对不亏,没必要跟我分道扬镳。”
雷明听懂他的试探:“你要是怕我带人走就直说。”
胡汉看着他:“别怪我多心,他们和你关系好。”
“关系好怎么了,你能给他们钱,我不能。”雷明索性点破,“我现在要是有个厂,你提防我也应该,但我和你爸说得明明白白,我离开是去干其他活,你的疑心病不该犯到我身上。”
胡汉听他语气板正,一时间对他的信任竟占了上风。他默了默,然后点了根烟:“这么说来,其实你跟我差不多,都没知心朋友。”
雷明却说:“我有。”
“你有?谁,陈清峰?”胡汉语气调侃,“你别说我挑拨,越聪明的人越精明,你和他从小玩到大,主要原因不是你们投缘,而是你成绩差,要是他考第一你能考第二,你信不信,他绝对比现在忌惮你。”
雷明没反驳,不管他是不是挑拨,人心冷暖都经不起假设。他抬眼打量这个晦暗不明的鬼地方:“所以你找我就是要说这些废话。”
“怎么是废话。”胡汉往外喊了一声,再把他从头看到脚,“来都来了,按了再走。要是我没猜错,那方面的事你还没试过吧。横竖我今天我加点钱,给你送个全套?”
靠墙的木桌上放着个劣质的塑料台灯,雷明心里呵了声,他真是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来这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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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华得知雷家要造房,想了两天还没想好找谁家腾地。陈清峰建议:“让他住我们家老屋吧,他和他奶奶就两个人,两间空房足够了。”
陈江华和姚芳仙都不同意,清娟则不发表意见,倒是陈奶奶和孙子站在一块:“秀春穷苦了大半辈子,就让她舒坦一回吧。”
陈江华思忖一番,最后让陈清峰去告诉雷明。雷明也不推辞,跟他谈好价格,说九月初就搬。陈清峰原想怪他藏得太深,认真听完他的规划倒没了气,只说:“粗工你最好还是在村里找,要是全让远地方的不相干的来,村里人会说你没亲气,肥水流了外人田。”
雷明心想的确是这个理,点头应下。陈清峰转而提起今年的中高考:“今年题难,别人我不知道,姚建兰反正没考上,姚建明复读两年,今年也还是哪所高中都没进。”
陈清峰十分清楚,罗阳这段时间不见人影,都是为这姐弟俩奔波。姚建兰铁了心要打工,姚建明则铁了心要跟孙浩干,罗阳谁也劝不动,只能陪着前者坐车去找机会,最后高不成低不就,让姚建兰在市里找了个袜子厂当计件员。
雷明对这些事不感兴趣,陈清峰则觉得他太不关心身边的人。之后几天,雷明常跑去胡文海家商量,等事情商定,家里搬空,便到了开工动土的日子。
九月八号一早,雷明穿上陈秀春特意准备的新衣服去了老屋。
他锄好土,上完香,在屋前屋后贴好了五方龙神护佑宅邸平安的黄符。等到胡文海带人来了,雷明已经摆好梯子,于是一干粗工上房揭瓦,热闹的动静顿时传遍了整个村。
陈秀春退到院外,看着搬空的屋子被毫不留情地破坏,高兴的同时止不住地掉泪。
“哭什么。”胡文海笑着打趣,“雷明办喜事,有出息,你享福的日子多了去了。”
陈秀春忙说:“都是你这师父教得好,我替雷明他爷爷、他爸谢谢你了。”
很快,被请来帮忙的金珠过来叫陈秀春:“再不去烧饭要让人饿肚皮了。”
“哦哦,烧饭烧饭。”陈秀春跟她回去,“慧囡呢?我没见着慧囡。”
“她在市里读书,还能每个礼拜都回来?”
“可今天礼拜六。”陈秀春记得罗慧跟她通过气,上个礼拜军训完她都没回,这礼拜又不回吗?
事实上,罗慧当然要回,可她昨天没买到车票,今天一大早坐火车坐到金家村又晚点,还被外公叫住,让她把罗阳瘪胎的自行车拉回家。
于是,等她着急忙慌地赶到,胡文海和粗工们已经去陈秀春暂住的地方吃中饭。她看着破损得不像样的屋子愣了半天,直到收拾残局的雷明从屋后头走出。
罗慧走近,看他衣服上沾了不少灰:“你忙活半天了吧,脸都脏了。”
“哪儿?”
“这儿。”她指了指,雷明照着她指的地方拍了下,没拍到,于是她伸手给他擦。
她擦得极准,极快,雷明在她缩回的瞬间触碰到她的掌心。
罗慧下意识去看周围,没人。
雷明只说:“洗洗。”
他带她到井边,给她摇水。冰凉的井水流过指间,罗慧稳稳心神,雷明却忍不住看她的手,再看她的侧脸和脖颈:“你好像晒黑了点。”
“不是一点,是好多!”罗慧皱皱鼻子,委屈道,“我同学说太阳晒久了会长雀斑,可我在家晒了这么多年也没长,难道市里的太阳不一样吗?”
雷明笑,扯过衬衫下摆给她擦手,罗慧胡乱捏了两下,想收回,被他再次握住。
布料微湿,轻柔的摩擦带点黏糊劲。罗慧低着头,觉得热,再抬眼,撞进他熟悉而专注的目光。
她听见他说:“我这几天挺想你的。”
于是她说:“我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在被摇杆挡住的看不见的地方,雷明紧紧牵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