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潮——少女藏花》红*T

5、斗酒

　　殷退海也不起身，侧身向藏花道：“请。”
　　藏花生平好赌，在军营都要设法打擂赌博，自有她的小算盘。不需要《孙子兵法》，她无数次的输赢早已教会她“后发制人”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说：“世子先请，我不能喧宾夺主。”
　　殷退海在面具后无声的笑着，看不见的目光在藏花脸上稍作停留，然后他转过头。
　　殷退海向放在中央的酒坛伸出手去。
　　手指细长，白皙如水晶，食指指尖渐渐发出光芒，分明有一线白亮剔透的光渐渐从指尖发芽、抽枝，如一条生命里旺盛的长藤，向着水源迅速生长。
　　藏花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匪夷所思的武功，她单只听说过内力高深的人可以发出剑气，做到以气驭剑，但是剑气能够凭空生长，如生命体一般长到一丈余，真是闻所未闻，更别提见所未见。
　　殷退海的指尖剑气如一条灵活的小蛇，探入第一个酒坛，只见一根细细的酒线，随着那剑气一路攀升，最后没入殷退海的面具下。他品了品，道：“衡阳酃酒，十年陈。”他如法炮制，品尝了五坛酒，一一道出产地、酒名和年份。然后，殷退海只是淡淡向藏花示意，轮到她了。
　　此时所有的人已经认定藏花惨败。单是这一手剑气引酒，已是旷世罕见的绝技。东郡王几乎就差没有举杯向南郡王表示谦让了。
　　人们只等藏花认输。不过藏花不会认输。
　　她大大咧咧的起身，走到酒坛旁，伸手沾了沾第一坛酒，把手指放入口中吮了一吮，咂吧咂吧嘴，道：“是酃酒没错。不过衡阳四乡皆产酒，各地味道也不尽一样。这坛是耒阳出产的黄龙玉液。十年就不对了，其实这酒是十三年陈。那一年耒阳入春后雨水极繁，夏天也常阴天，因此那年的酒入窖后泥封不够干燥，酒味偏松懈，失于甜软。但是这一年的酒配上清香脆嫩的衡阳唆螺，倒是绝配。”
　　众人皆惊住，万万没料到藏花竟然品酒如此之细。东郡王当即示意酒窖的库管查看记录——那坛酒果然是十三年前的。
　　藏花得意的摇摇脑袋，接着品尝下一坛。每一坛酒她都只尝指尖上的那一点，便可以准确说出年份并产地。这品酒功力之高，早将殷退海比下。
　　她品过前五坛酒后，开始围着自己拿一份的五坛酒转圈，大概在思索怎么样喝到酒才能比赢殷退海，虽然人人都相信这是不可能的。
　　“世子，戴某愿代为应对。”戴天远远开口。他担心以小藏花的武功，这“取酒”一项必输，可是以她的好胜，她必定会设法赢，很可能豁出命去也要在第三项上拼酒量。他不得不出头，否则总不能眼看着南郡的世子当众喝醉出丑吧？
　　藏花远远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多谢戴总管。这是我自己的事。”她说话直率而不客气，以戴天的涵养都被噎住。但是对藏花来说，她已经很客气了，以前的她会说：“有你什么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戴天一时尴尬，而偏偏他看见殷退海遥遥望过来，隔着面具，他还是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嘲笑。
　　藏花忽然踢起裙子角，接在手中，露出双足。她也不管此举多么不雅。她忽然出脚，一脚将在酒坛勾起，有女眷意料不到，居然小声惊呼。
　　她脚上分寸拿捏得刚好，那酒坛飞起在她面前时，她一个回身，另一脚踢过酒坛，却刚好踢开了封口，一股酒香立刻飘出。酒坛此时落下，她的脚早已等在下面，再次一踢，那酒坛此次倾斜飞出，斜斜洒出一道酒水，藏花一个闪身，伸舌接了一口酒。同时另一条腿伸出拦住酒坛，接它落地。
　　这一套腿脚虽然只是寻常练武之人均会的功夫，却难得她使来行云流水，动作潇洒自如。皇甫擎天第一个鼓起掌来，叫好：“好女儿，喝得漂亮！”他那份父亲的自豪溢于言表，藏花对他得意洋洋的皱鼻子笑笑。父女之间的亲密坦然动人。
　　殷退海望着，不小心视线与他的父亲东郡王相遇，东郡王漠然挪开眼神，殷退海的面具一片苍白。
　　藏花继续以各种腿上工夫一一踢起酒坛，成功喝酒。待她说出最后一坛酒的年代等，皇甫擎天叫好道：“我们赢了！”他这副打赌赢了的样子丝毫没有王爷的矜持，倒和藏花颇为神似。
　　东郡王不解：“此话怎讲？令爱的腿上功夫虽然厉害，我家海儿却更胜一筹吧？”
　　藏花昂首道：“三局两胜。品酒我赢，没人反对吧？”她四顾一圈，自然无人反对，她又道：“取酒当然也是我赢。因为王爷方才说比赛的规则时，说‘不得以手辅助’，是也不是？”东郡王自然不会否认。她便满意地点头道：“那世子方才举起的是什么？”她模仿殷退海方才以指尖剑气取酒的姿势伸出手去，分明说殷退海无论是否使用剑气，他终究还是以“手”辅助了，不像她根本就是用脚。她本就身材瘦长，手指不像女子那么细软，倒如男子一般骨节明晰。看去是三分形似，七分神似，那一份睥睨众生的傲慢最是相似。
　　东郡王无语。殷退海忽然笑了。他的笑声低而克制，却蕴含了难以描述的开心。笑声一起，东郡王府的人如见鬼一般惊讶——世子常年冷酷，沉默寡言，何曾笑过？
　　殷退海开口：“不错。我输了。世子果然才华盖世，才思敏捷。殷某甘拜下风。”
　　藏花得意，顺手拎起一坛酒，仰面痛饮几口，就手丢给殷退海，道：“就算你还有几分血性。”
　　皇甫擎天哈哈大笑，也举杯痛饮一大口。
　　这一对父女，在别人的寿宴上，肆意张狂。
　　远远的，戴天也微笑，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静静分享藏花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