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纪行·越州·秋叶山城·一间酒肆》兑水乙醇

1、越州·秋叶山城·一间酒肆

　　九州纪行·越州·秋叶山城·一间酒肆

　　早些年的时候，秋叶山城里遍地酒肆。

　　这个“早些年”大概得追溯到二十年多前，那时候晋北国尚是秋氏为尊，当时的晋侯秋燝性喜游乐，颇多豪兴，时常微服出入于乡野酒肆，犹喜小巧幽静的处所，时不时留下些诗词字句，虽被当时鸿儒鄙夷道是附庸风雅不值一提，然而国君亲笔实在万金难求，再不济也犹十足的黄金充做酒钱，于是越来越多的酒肆便在秋燝大把挥霍的黄金和意兴大发的笔墨中建了起来，其势堪比雨后春笋。

　　随后岁月蹉跎，世事变迁，生在乱世，便是不知人事如酒肆，也保不得几年安宁——大多数的老字号，都在当世的离侯嬴无翳进城之后付之一炬，剩下的一些，也都在二十年内不间断的战火里化作硝烟了，秋叶山城据说是东陆最清爽干净的城市，于是那些酒肆就连些许断瓦残垣也没留下。

　　时有骚人墨客感叹不已——当年秋叶城中五步一弄三步一肆的胜景，怕是无缘再见了。

　　然而这叹息也是不得数的——秋氏时代的老字号，还留了一家，若是上心打听，便有路人热心指路——入城门前行五百丈右转攀上那段山崖便是。

　　那唯一的老字号名叫一间酒肆。

　　据说这酒肆是嬴无翳破城那日建起的，还未来得及起名便烽烟四起,老板伙计都躲进了酒窖里,整整两日后方才惊魂未定地爬出,开张之时如此晦气,依当地规矩,便得由第一位客人来给这酒肆起名压阵。

　　又据说当日老板战战兢兢地等着客人，生怕来个爱捣乱的，给他的铺子起个诸如“鬼门关”“阎王殿”之类的歹名，来的却是真正的贵客，虽说当时那两人不过是崭露头角的小卒，整日里提着朴刀不得解甲，然而英雄名将的少时光景，又有几人得见？

　　老板如今已经五十多岁，身体依旧健朗，嗓门依旧响亮，喋喋不休的给每一位客人讲述当日光景——

　　一般客人进了酒肆，只需要上一小壶的醉颜红，唤伙计捡上小碟的花生瓜子咸菜就酒，喝上小半个时辰，小醉微熏之时听着最好。

　　老板俨然已是个说书人了，却见他提了条凳子转出前台，吧嗒吧嗒先抽两口子烟，清清嗓子，就开始说书——

　　“当日两位将军端得是英姿凛凛，胸甲亮闪闪的，腰上各一杆金色宝剑……”

　　立时便有客人笑道：“老板，莫不是在唬人，谁不知道息白二将军当日不过是帝都下派的执金吾，按律只能佩暗色刀剑，金晃晃亮闪闪的宝剑，怕是你给的吧。”

　　不大的酒肆里传出一阵哄笑。

　　老板白那挑刺的客人一眼，甩甩烟袋子继续说：“没见识，他们两位那般人物，佩不佩宝剑有甚打紧——却说我那日见着他们就觉不凡，于是便请两位给我这铺子赐哥名字，其中一人说道‘依山傍水，悠游自在，好酒肆也’，另一人目光一闪，看着他道‘然也，万户穹庐，不若酒肆一间。’于是我这酒肆就叫了一间酒肆了。”

　　客人们议论纷纷，想来当日那两人从嬴无翳霸刀之下逃生，尚能如此悠游，还有心情给这酒肆起名，都道果然是名将气度——又有人说道事隔二十年，便真个名将气度却又如何？还不如冢边荒草来得实在。

　　听这老板叨叨几遍，不知不觉喝了三壶醉颜红，笔者倒想起当日游览南淮之时，偶然间觅得的宫中流出的一本残卷来，主人名姓俱都亡佚，看得出来是一本游乐杂记——种花心得，各地风景，各式美食，杂糅起来倒是甚有意趣，其中提得最多的大概是同一个人，言辞间却只见主人自称，另一人名姓亦未提过，其中一篇笔者记得甚是清楚，大概是越州纪行的一篇：

　　当日光景，大抵不堪，山花湖水俱难记忆，唯得酒肆一间聊以相慰。

　　……

　　阖上书页，心中明了，自己怕是得了当世名将的孤本了，心中纷繁往事不断，大概可以想象当时当事：

　　名将们尚是少年，刚见识了嬴无翳霸刀之威，或激越或疲累，在坍圮的山城中偶尔觅得这一间酒肆，就走了进来，当时炉火正旺，从秋雨连绵的外面一走进来，两人便突然放松下来。

　　息衍笑道：真是一间好酒肆。

　　白毅答道：不比你那花店好。

　　息衍尴尬道：怎么说你才好，这种时候还记恨那门板上的一个月。

　　白毅目光一闪，再不看他，自顾自坐到桌前，大声道：好一间酒肆，老板，先上三壶醉颜红。

　　END

　　后记

　　——仿水泡游记风，背景参考《天下名将》《白雪夫人》部分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