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戬心】关山难越》张晨曦39

1、关山难越

　　海天相接的地方向来是人人称道的人间美景，每至潮汐的始末，渔村几近，或有人赶海，或有人露宿，或有人观潮。熙熙攘攘，络绎不绝。当小金乌升起时，劳累了一夜的人们便觉整日的艰辛都落到了实处，大大小小皆畅快起来。

　　东海内沿有一处海域，名字十分之沧桑，唤作沧海【今称渤海】。东海四公主敖听心殿下的府邸便建在此处。听心殿下自小好武，乃是四海中一等一出挑的人物，所辖域内海河晏清，欣欣向荣。

　　近日四公主碰见了一桩不大不小，却甚为棘手的案子。第一十三重阎罗殿往生大帝的幺幺玄孙不期然间游历至此，不期然瞧上一位美女，又十分不期然地截下了人家。那位美女不曾见过神仙精怪，而这一位见色起意者的相貌又实在长得有些难以形容，一时间背过气去，不小心教人吓死了。

　　这件事被当地城隍层层报上来，递到四公主手上时，犯事者已经被敖听心手下的虾兵蟹将押解到了水牢中。这样的案例，从前并不是没有，一般按律惩处也就是了。然而一十三重阎罗殿往生大帝的面子委实有些大，据闻这个小玄孙向来是大帝的心头肉，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中怕碎了。倘若由四公主出面来敲打上几下子，往后东海龙宫同一十三阎罗殿的梁子恐怕也就此结下了。

　　司法天神到时，四公主并不在府里。阖府上下，只有一位强行赶鸭子上架来替四公主主掌中匮的三公主殿下。说来，敖听心的人脉十分不错，同司法天神杨戬的妹妹乃是至交好友，且曾于真君改天换地忍辱负重时帮过一把子忙。而真君乃是位知礼还恩的君子，这些年来政务不甚繁忙时，常常亲身下界查案。往往查着查着晃至四公主的府上，倘若四公主恰好有一件什么事情需要偏劳于他，他也十分乐意帮一帮忙。

　　而三界之下总共分四海、八荒。四海之内，龙族同气连枝，龙王四兄弟分掌四海。这一位三公主，名唤敖寸心，乃是西海广顺王膝下的幺女，早年间曾同杨戬有过一段姻缘，是以同真君论起亲疏远近，可以说尤长四公主三分。

　　三公主并不曾料到自己会如此赶巧地正遇上杨真君，晃了晃神后，忙接下拜帖，梳洗打扮了一番仪容，命人赶到门口毕恭毕敬地将真君迎了进来。那厢杨戬正自疑惑四公主今日莫不是抽了风，走至前厅时，一打眼望去，只见阶前站着一位女公子，身着白衣，袖间嵌着龙纹赤金盘珠带，鬓发高束，英姿飒爽，不是敖寸心是誰？

　　杨戬难得地愣住了。

　　近百年来，已经很少有甚么人、甚么事可以牵动他的情绪了。可倘若真要说出来一件事，真要说出来一个人，真君自忖九天十地间，他最最不敢面对的，恐怕就是眼前这一位三公主殿下了。

　　她比从前要消瘦些，脸颊上软软的婴儿肥似乎被海岸边近三百年的风霜打磨下去，多了几分干净利落，少了几分真君所熟悉的可爱娇憨。手中所执的青霜剑依旧是千年前惯用的那一把，曾经也被杨戬握在手中过。曾几何时，栀子花开放的时节，他握住敖寸心执剑的小手，站在落英缤纷的阶前，教她舞动起不知是哪一套剑法的一招一式，她当日无论学多少遍都尚显生涩的剑招，如今看来，已然运用熟稔了。

　　真君不知为何心中一酸，张口想要唤旧称，忽然觉得不妥。待要状若无事地唤一声“三公主”，未免又有些做作，纠结了几番，终于还是上前扶起她，清了清嗓，道：“……寸心，无需多礼。”

　　他既然这样说，龙女撇了撇嘴，依着他的动作站起身来。料想二人身份处境确实有些尴尬，杨戬这厮同她掰扯了千余年的感情，早就分不清谁欠谁更多一点，谁又欠谁更少那样一分，正应了那一句“剪不断，理还乱。”但若要释然相忘，只将对方视作一位平常的老友，却也始终无法将过去的恩恩怨怨尽数忘掉，如今只好使自己陷进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里，备受煎熬。

　　想来杨戬的心思定然也同她一般，既然如此，便算他还念着几分旧情，总不好意思与她这位故人摆出官场上的威仪来。

　　真君大人既然不介意，三公主也觉得没有必要与他客气，于是大大方方地问道：“杨戬，你怎么来了？”

　　“本来是路过此处，进来讨杯茶喝罢了。不过听说四公主府上近日有些麻烦？怎么她自己不在，却将你拖来掌事？”二人说着，缓步走进前厅中，按主客宾次坐下，着人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