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雨里等风来》柚没酒

42、晚饭

　　2020年9月初，国内疫情有些缓和了，两年没回来的姜江姐姐说休年假要回来，想着一家四口难得相聚，姜江把手头工作忙完后和公司请了几天假，立马就买了和姐姐同一航班的机票回家，回家时，在飞机上姜江对姐姐说：“你觉得爸爸妈妈舍不舍得我们？”
　　姜姐姐回：“哪个父母会舍得自己的小孩？”
　　姜江说：“不，爸爸从小对我们的教育严厉，所以有时候我就会想，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男孩子所以爸爸的爱没有体会到丝毫。”
　　姜姐姐说：“你刚出生那会儿，我刚上学，家里闹分家，爷爷和爸爸在‘天井’（房与房之间或房与围墙之间所围成的露天空地）吵得不可开交，街坊邻居都来劝架，可拿锄头的爷爷不松手，拿镰刀的爸爸也不示弱，两个僵持不下，还在坐月子的妈妈更是吓得直接晕倒，而妈妈怕刚出生不久的你被吓到，立马喊奶奶把你送到邻居家，事情结束了才把你带回来”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那个时候如果我们两个其中一个是儿子的话就不会有这件事了。”
　　姜江回：“小时候爸爸一让我做事情，如果结局不如意他就会附加一句：你要是个儿子就好了，其实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姜姐姐回：“那之后就是分家，因为我们家都是两个女儿所以分家时也就分了些旧物件，被赶出来时我们无家可归，爸爸借了钱盖了房子，开始学做生意，还清钱，哪一样不是他自己呢？除了妈妈我们都帮不上忙，要我是他我也会想如果有个儿子那该多好？”
　　姜江没回答，姜姐姐说：现在好啦，我么两个有出息了，回家乡路过的人都会特意来看看究竟是那户人家姊妹两个都考上大学，而且有稳定工作的（村里的女孩子几乎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每个人都会投来羡慕的眼光，而父亲看我们的眼神也从严厉变成了和蔼，从沉默寡言到现在的遇事商量和家常聊天，别人觉得很平常的东西却让我们努力了好久。
　　回到家后妈妈兴高采烈的规划着自己昨天买的一斤牛肉，许久不下厨的姜爸爸说交给他就好，吃饭的时候姜姐姐连连夸赞牛肉炒的好吃。
　　下午，知道姜江和姐姐回来的小姨，坚持让她们一家过去吃晚饭，早上炒的牛肉没吃完，姜江的爸妈说不在家吃的话可惜了，她和价姜爸爸留在家里吃，让姜江和姐姐一起去小姨家吃。
　　吃完饭后，姜姐姐成了焦点，家里的长辈、晚辈围都着她，长辈们不停地问姜江的姐姐飞机上发生的趣事（姜姐姐是乘务员），晚辈不停的问姜姐姐都去过哪些地方吃过哪些美食，姜姐姐绘声绘色的讲着，围观的观众时不时的爆发一阵阵大笑，习以为常的姜江有点无聊，回到家见铺子没有人，估摸着爸妈应该在厨房，楼梯就在厨房边上。
　　姜江准备上楼拿充电器，穿着帆布鞋的姜江走路声音很轻，走到楼梯口时，下意识的探头看了一下厨房，看到了背对着门吃饭的爸妈，厨房是姜爸爸年轻时候自己找材料盖的，位置坐落在两栋房子中间，只有正午时的阳光才能透过窗子照进去，过了下午五点半后，阳光被对面的屋子挡住，厨房开始变得阴暗，从外往里看去下水道边上白绿相间的墙角露出了一些红砖，白色的墙体经过时间的推移有了一些新裂缝，地板上有些水，看上去显得阴暗潮湿，加上她们家的规矩——“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在这样的环境烘托下，安静吃饭的父母看上去就显得有些凄凉。
　　姜江停下了脚步，看着她们，没有出声，原来她和姐姐不在的时候爸爸妈妈就是这样吃饭的啊，此时妈妈起身盛饭，怕被发现的姜江往后缩了一下，姜江确保妈妈看不到自己时，再次将头探了出去，看到桌上的菜，并没有他们口中的牛肉，有的只是一些咸菜，姜江鼻子一酸，往回走到铺子门口，擦擦眼泪，假装自己刚回来。
　　于是叫了一声：“怎么铺子没有人呢？”
　　然后妈妈拿着饭碗从厨房走了出来，估计以为有人来买东西。
　　看到是姜江后问：“怎么回来了？”姜江没有直接走进厨房。
　　她站在楼梯口说：“我回来拿个充电器。”
　　说完妈妈走进厨房，姜江上了楼，过了一会儿，拿着充电器下来后，姜江看到妈妈在收碗筷，她走进厨房，打开橱柜看到了那碗牛肉，犹豫了一下，姜江看着橱柜的炒牛肉对妈妈说说：“你们怎么不吃牛肉呢？”
　　姜妈妈回：“你们不在家我和你爸爸都懒得弄，吃点咸菜糊弄过去了。”
　　这次眼泪忍住了，惊讶的说：“只有我们回来你们才会去买肉吃吗？”
　　妈妈回她：“是呀，只有你们回来我们才会买肉吃，平时我们就吃自己弄得咸菜，你以为我们在家吃大鱼大肉呀”，此时姜江心里想的是：“我们家也不缺这个钱呀，为什么就不能对自己好一些呢？”
　　姜江问：“为什么不买一些肉吃，我们家又不缺这几个钱。”
　　妈妈说：“你爸爸苦日子过惯了，花钱之类的还是要省着的。”
　　姜江回：“有些东西要提前弄好，之后不可能说弄就弄。”
　　姜妈妈回：“知道了。”
　　姜江指着厨房爸爸自制的刀架边，那黑得像一颗树形状的墙体说：“油烟太大了，装个油烟机吧！”
　　姜妈妈说：“你爸爸说以后你们结婚的时候要重新盖厨房的，现在就不装了。”
　　姜江回：“有些东西要提前弄好，之后不可能说弄就弄。”
　　姜妈妈回：“知道了。”
　　姜江没有继续讲话，原来人的习惯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改变的，儿时的爸妈舍不得吃牛肉，长大后的爸妈还是不舍得吃牛肉。
　　是啊，父母买了三十多块一斤的猪肉和六十多块一斤的牛肉，而姜江她们不在家时，爸爸妈妈吃的只有咸菜就着青菜汤。
　　早上怕姜江和姜姐姐不习惯不吃早点，从来不吃早点的父母会特地跑去包子铺买两个包子，或者煮个热气腾腾的玉米。
　　明明知道姜江胖的要死，不让姜江吃烤肉了，但知道姜江要走时，还是会立马跑出去买四十多块一斤的排骨，笑嘻嘻的说：“晚上给你烤你最爱的排骨。”
　　姜江看着提着排骨的爸爸高高兴兴的跑进厨房给自己腌自己最爱的排骨时，她知道了爸爸妈妈的不舍，姜江看着爸爸白花花的头发时，她知道他老了，他平时对自己的严厉，那一刻仿佛都是不舍，他跑过去的动作仿佛一个要哭的小孩，他怕你发现，所以慌慌张张的逃跑近厨房，姜江眼泪在打转，也怕一边的妈妈发现，她只是假装在收拾衣服，其实内心已经舍不得的说了一万遍不想走。
　　小时候听到《不想长大》这首歌，总觉得好奇怪，长大挺好的呀，为什么不想长大呢？
　　姜江23岁时，她会回想起自己13岁那年；在村子里，夏日炎炎的午后，姜妈妈在洗车，姜爸爸找小伙伴喝茶。
　　姜江和小表妹在妈妈边上追来赶去，那一刻，时间仿佛定格了，那时邻居家的房子只有两层，她家的房子也只有两层，每当太阳升起，姜江抬个凳子坐在家门口就可以晒到太阳，现在邻居家有四层楼，她们家还是只有有两层，现在只有正午的阳光才能照进姜江家，而晒太阳的时间也大大缩短。

　　只有家里的冬季才有岁月静好的感觉，只有学校学校的夏季才有最难忘记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