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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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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桑从来就没指望过结案。
先不说多年前的卷宗是否还在,只说现在他手里的证据,一段模糊的视频,几张泛黄的照片,拿出去连凶手是谁都无法辨认。
真的能行吗?
祁桑的指腹停在手机屏幕上,少年安静地给他时间作出决定,但猪蹄没那么多耐心,只是坐在桌子上看了他一会儿,就忍不住想去拍他的手,催促他。
“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祁桑伸长胳膊发出舒服的哼声,“恶龙的脖子已经被固定在绞刑架上,就等最后一刀了。”
“这样不好吗?”
“好啊,”祁桑看向窗户上的映出的人影,“屠龙的勇士会留在城堡里吗?”
“未来的未,是未知。假使真的有离开的那一天,不要为我感到遗憾。”少年坦然地凝视着祁桑,“收锣罢鼓而已,我要回到我爱的人存在的世界。”
“收锣罢鼓……”
也是曲终人散。
祁桑赶在九点前拨了谭勋的号码,拨号音响了三两声后,电话接通。
“你好。”谭勋的声音字正腔圆,宽和温厚。
“您好,我是祁桑。”祁桑因为不够确定,稍微显得不太自信,“您的名片,是给我留的吗?”
“嗯,关于你母亲的案子,你有什么想法?”谭勋单刀直入地问。
“您的意思是?”祁桑的手不自觉抖了一下。
“我找到了当年的卷宗,”谭勋说,“还在追诉期内。”
“能定罪吗?”祁桑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
“当然。”谭勋回答的非常迅速,“把案子委托给我。”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去翻十六年前的卷宗。”祁桑想确定自己心里的答案。
“我有一个朋友……”
“郄经?”
谭勋也没避讳,“嗯,他听说你的事之后叫人找出来的。时隔多年,当时是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但无论如何和他有点关系,对此他表示很抱歉,还有王时琛对你的骚扰也是。”
“我知道了。”祁桑握拳轻捶胸口平复心跳,“我有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记录了我妈妈被王建齐杀害的经过,但是不够清晰。”
“一会儿我把邮箱发给你。”
“王建齐真的出不来了吗?”
“对。”
听及此,祁桑心想那就不需要额外再提供什么证据了。他半天没说话,直到对方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才如梦初醒般道了谢,挂断电话。
猪蹄瞬间跳到他的腿上抱住他,少年插着兜,笑着对他说“恭喜”。
祁桑好像看见了不夜城的出口,他将手臂递到少年嘴边说:“你咬我一口。”
少年握着猪蹄的两条腿,用猫爪拍了他一下,“疼吗?”
“不疼,”祁桑闭着眼深呼吸,“但我知道不是做梦了。”说完霎时从椅子上跳起,提着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往外跑。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一出楼门,几滴雨点打在祁桑的外套上。少年在他的身旁,和他并肩站了分秒,两个人一起冲进雨里。
三分钟的路半分钟跑完,祁桑在西洲扶着吧台大口喘气,眼睛没歇着,不断寻找许风之的踪迹。
项深从后厨出来,一看是他,“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我哥呢?”祁桑问。
“二楼办公室。”
祁桑疾走几步到楼梯口,抚着胸口深吸轻吐一轮后,一步跳三阶,几下就到了二楼。
推开办公室的门,许风之和许流之都在。
“怎么急匆匆的,发生什么了?”许风之拿过办公桌上的纸巾盒,给祁桑擦掉头发和肩膀上的水珠。
许流之十分有眼色的离开办公室,并且把门关好,但没下楼,而是和项深一起将耳朵贴在了门缝上。
“我……”祁桑抱着许风之的腰原地跳了几下,眼泪夺眶而出,流入他上扬的嘴角里。
“慢慢说。”许风之将温热的手贴在他的脖颈上,帮他回温。
“刚才,我给谭勋打了电话……”祁桑哽咽着,声音有些模糊,“他说……他说找到当年的卷宗了。在追诉期内,能定罪。”
许风之抱紧祁桑,跟他一起笑出声,“我都说你会平安顺遂吧。”
“对,我挂了电话就来找你了。”祁桑用袖子抹干净眼泪,抓着许风之肩膀摇晃,“啊啊啊啊啊!”
“乖,”许风之将他的手拿下来,再握紧,“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对!”祁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喷出个鼻涕泡。
风雨如磐,办公室门窗紧闭,风雨声渐渐盖过暖风机的噪声。雨有规律的打在玻璃窗上,叮叮当当,风吹过翠色欲流的树,沙沙作响。
祁桑在一个气温正合适的房间内,躲在他爱人的怀里,觉得自己做了很多,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
直到现在,祁桑也无法确切说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他不再纠结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什么比得上眼前这个人,身后这些人重要。
三天后,西成大学校园论坛解封,同时出现了一个标题为《揭露西成大学经管学院教授禽兽王建齐所作所为》的帖子。
里面内容包括冯南凯的匿名自述、验伤报告、血液检测报告、精神鉴定等,结合王建齐在学校销声匿迹的几天,以及一些风言风语,被闷得发慌的学生们拿着放大镜寻找蛛丝马迹,很快就扒出了王建齐被批捕的消息。
校园论坛流量空前的高,且不知为何,学校没再施压阻止学生讨论。
但毕竟王建齐的名气在那儿,讨论的人多了,自然也有捕风捉影,道听途说的假消息混杂其中。
疑云重重,校内众多仰慕王建齐的男男女女、学生老师都不敢相信,有的还匿名在校园论坛里污蔑受害者,用词和王建齐这个人一样恶心。
然而,在冯南凯发声后,没过多久,又有了个女孩站了出来,很快第三个、第四个……受害者自发组成了联盟,有的人是被胁迫,有的则是受了王建齐的哄骗,以为自己在谈一场隐于人后甜蜜又刺激的恋爱。
被胁迫的学生在警局里指认嫌疑人,正是死在林园别墅的“儿子”和狗。公理正义姗姗来迟,它的意义不仅在于给受害人一个公道,更在于给“下一个”受害人新的人生。
之后,校园论坛里又有了质疑经管学院几出学生离奇自杀的帖子,发帖人整理的时间线,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为王建齐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不少发过贴的也觉得丢人,悄悄把“黑历史”删掉。
仿若一片漆黑的荒地,被放逐至此,身陷囹吾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盏微弱的火光,他们可以把这光举起来照亮前路,也可以留在心里彻底封存。但是,没有光,黑暗永远是黑暗,谁都逃不出去。
清明节将至,任铭元死前留有遗言,让祁桑不要给他收尸,不要立碑祭祀,所以祁桑也就没惦记这事儿。
自杀本就是对人世毫无留恋,既是如此,也用不着活着的人怀念。
初春最冷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
封杨带许流之回了自己住过几年的家,房间里凌乱不堪,东西扔得到处都是。开门的时候两人呆愣了片刻,还以为小偷光顾过。但等封杨反应过来之后,又觉得有点好笑,他把用的上的证件、证书打好包,再叫来二手回收站工作人员,将剩下的东西扔了个干净。
项深和袁思年,一个沉迷cs一个沉迷消消乐。某天许风之从地下室拿着酒上楼,被站在楼道口的项深看见,项深眼神一晃条件反射找掩体,许风之莫名其妙看着他问他怎么回事,项深左手拍着额头右手叉着腰,苦声说还以为许风之拿着把枪。袁思年症状要轻很多,只是不能让她看见三个长得一样的东西摆在一起。
祁桑躺在阳台的单人沙发上抱着猫,手里涂涂画画一直没停,恍然间,感觉有几只麻雀飞过身后,叫声相当清晰。他将手上的东西扔在一旁,抱着猫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忽然想起来熬夜加班的日子,不知道他走了之后,李哥的头发还剩多少,但应该不会掉太多,总会有一茬茬新人去补缺。
黑猫后腿一蹬从他身上跳下来,祁桑无精打采的跪坐在沙发上往外看,天朗气清,他从衣柜里找出许风之送他的那套白色卫衣背带裤穿上,蹦跶着下楼,揣着兜慢悠悠走小区正门上过街天桥。
迎面而来的行人,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有,孤身一人行色匆匆的也有,祁桑混在人群里,觉得每个人看上去都差不多,但每个人又很不一样。
许风之从二楼办公室看见祁桑上了过街天桥,把手里的文件夹合上,打了个哈欠,一顿伸腰拉腿后,出了办公室,躲在楼梯边等祁桑上来。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许风之跳出来大喊:“嘿——!”
祁桑站在台阶下,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太聪明的人类。
“怎么没吓到你?”许风之问的十分挫败。
“因为我看见你的影子了。”祁桑怜爱的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说,“下回封杨过来,我们一起打麻将吧,据说打麻将防止老年痴呆。”
许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