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岛萤火》木成天

4、第四章

　　南昭谈的是艺术，而对面这人……
　　南昭都不好意思戳穿他。

　　当然，南昭也没机会。未给她开口，一个妙曼的声音从旁边的沙滩传来：“祈哥哥！”

　　南昭循声看过去，看到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往这边走，出声的正是其中一个女生。
　　对方快步跑过来，一手抓住梁祈的胳膊，问：“你不是说回家有事吗，怎么又出来了？”

　　梁祈原本脸上带的笑意迅速退下去，换成一脸不耐烦，没有回对方的话。

　　那女生却不在意，摇着他的胳膊，一脸娇嗔：“你之前答应人家十一陪人家冲浪的，不会是故意找理由躲着吧。”

　　南昭挑了挑眉，转身要走。

　　那女生跟刚注意到她似的，问了句：“这谁啊，你新客户？”

　　南昭听到那声客户，脚步顿了一下。她想起刚才梁祈的那一番行为，十分容易脱下来的衣服，以及明显不太喜欢这个女孩却没把对方推开……
　　几乎一瞬间，南昭脑海里就有了富家少爷因叛逆堕入红尘的狗血剧本。

　　她看向梁祈的眼神不禁带上了一点同情和佩服。
　　梁祈注意到她的眼神，脸上默默冒出个问号。
　　她：“我就一个路人。”
　　说完，在那女孩子明显的质疑眼神下，她溜之大吉。

　　南昭回到家，宋南枫在门口等着她。
　　不给她反应，宋南枫直接过来拽她。
　　“放开我！”宋南枫一碰她，她几乎跳起来。

　　宋南枫哪里管他的反应，拽着她往家里走，一边道：“上午老子让你开门你为什么不开！”
　　南昭：“你他妈放开我！”
　　话音刚落，宋南枫一巴掌打她脸上。

　　周围散步的邻居全部看过来，她被一巴掌打懵了，宋南枫趁机连拖带拽将她弄进屋子。
　　砰一声，门用力甩上，围观的人群一脸吃惊。
　　大概过了两分钟，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房间里传出来。门砰的打开，宋南枫跌跌撞撞出来。他手上身上全是血，一边冲着房间里喊着：“杀人了，疯子杀人了！”

　　南昭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的身上也沾了血，手上拿着一把刀，乍一看确实就像个小疯子。

　　她将被宋南枫抓得乱七八糟在的头发往上一抹，露出一对清明的眼睛。

　　她冷着面孔，拿那把带血的刀指着宋南枫，道：“滚！”
　　声音沙哑，又冷入骨髓。
　　话音掷地，她将刀往地上一扔，转身回屋。
　　刀在地上打着旋，门砰一声用力撞上，看热闹的街坊全都吓了一跳。

　　不远处刚才叫唤梁祈的女生默默拿出手机，正打算将面前的一幕拍下来，一只手伸出来挡住。
　　她一脸生气回头，看到梁祈的脸，又立刻笑着叫道：“祁哥哥！”
　　梁祈全程盯着对面，直到对面的南昭进了屋子，他才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东西似的，挑了下眉。

　　放下挡住女孩子手机的手，他将手抄进口袋，转身就走。
　　女孩子两步追上去：“祁哥哥，明天带我冲浪？”

　　梁祈面色不带感情：“没空。”
　　女孩子嘴巴一撇：“你答应我的！”

　　梁祈：“你是不是作业太少了？”
　　女孩子又去摇他的胳膊：“祁哥哥，你答应我吗！”
　　梁祈：“你哥知道你这样吗？”

　　女孩子：“你答应我我让我哥以后摩托配件给你打折。”
　　梁祈：“不需要。”
　　女孩子眼睛一红：“梁祈，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
　　梁祈终于停下脚步。他回头看着女孩子，眼底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芒：“别拿这种事情威胁我！”
　　女孩子被他表情吓到，直到他消失在巷子那头才回过神来。她流着泪骂了他一声冷血，跺了跺脚，还是忍不住追了上去。

　　……
　　有人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宋南枫却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划伤的。

　　他进医院处理伤口。

　　宋玉梅闻讯赶来。他刚缝完针——这一道伤口不短，医生说还好刀口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宋玉梅看到他身上的伤口，训斥南昭，他又反过来帮南昭。

　　南昭早已习惯他这般阴晴不定，全程绷着脸不发一言。

　　整个国庆几乎都在医院度过，开学时，南昭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直接坐车回学校。

　　国庆后高一正式开学。南昭他们班是九班，整个高一成绩最差的班级，因为班主任没来，现在的座位是按照入学成绩坐的。

　　南昭一路循着座位看下去，慢慢就走到了最里面的一条走廊。

　　眼看着就要到底了，她在座位上看到一个名字：梁祈！
　　她抬头，名字的主人靠在座椅上。十一那个晚上开诚布公的谈论后，他便不再在她面前佯装好学生的模样了，此时看向她的眼神就写着满满的嚣张。

　　她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往旁边一看，她的名字大喇喇写在上面。

　　她要跟这家伙坐同桌！她终于没忍住翻出了那个白眼。

　　“让开一下。”她的座位在里面。

　　那人却跟没听见似的，背靠后桌，一双长腿伸在前面，完全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她瞪着他，问他什么意思。

　　他语气懒散：“说请！”

　　南昭咬着牙，良久，故意学着那晚上那女生跟他说话的语气，捏着嗓子道：“请这位同学让开一下下呢！”

　　周围的人全都向他们这边投来惊恐的眼神。南昭本来想要恶心他一下，结果把自己搞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脸一热，他则挑了下眉，露出一抹笑意，这一次到底是让开了。不过在南昭走进去时，他压着声说：“你这声音，是个男人都能听萎！”

　　南昭：“……”
　　去你的！南昭坐下来，回头说：“少给自己找借口，吃点六味地黄丸吧你！”

　　他痞里痞气啧了一声：“懂得还挺多。”

　　南昭递给他一个中指，不理他了。

　　面前的女生小心翼翼回头过来打量他们，南昭看一眼，才发现那是周小酥。

　　周小酥其实一直在看她，就是因为旁边有梁祈没敢跟她打招呼，这时候终于的得到她的注意，赶紧塞给她一张纸。

　　她一脸奇怪接过纸，打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南昭，你竟然比梁祈的成绩还差！

　　梁祈看了下桌子上姓名旁边的排名数字，全班一共58个人，梁祈56，她57。

　　她瞬间有种咬舌自尽的冲动。

　　……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个月里，南昭本以为她这位同桌会给她整出什么幺蛾子，结果人除了偶尔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大多数时候都非常安静。

　　确切的说，相对于其他人的同桌，她的这位同桌安静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动不动不来上课就算了，每次来了基本就是蒙头就睡。前几天还有老师说一下，后面老师们也懒得管了。

　　九班什么成分老师们心知肚明，并不对这个班级的学生抱有任何希望。

　　不仅是老师，就连同校的学生，见了他们都会有种别样的眼光。

　　就如一周前，南昭被周小酥拉着去学校小卖部。

　　在小卖部门口，有个学长给南昭递情书，南昭正要拒绝，远处就传来一声夸张的调笑：“九班的人都敢追，厉害了啊！”

　　随即一阵应和的笑声。

　　周小酥不服气，说了句：“九班怎么了？”

　　有人道：“岛屿一中自以前就有个说法，九班就是为了给学校拉投资专门创立的班级。”
　　那人说话时，一名女生恰好从她们身边经过，对方回头打量她们一眼，眼神里是溢出来的嘲讽。

　　这眼神让人恼火，特别是配合对面那些男生们的嬉笑。

　　周小酥生气，偏偏平时又不是个会跟人吵架的人，竟直接拽着南昭急红了眼睛。

　　南昭最怕人哭，赶紧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南昭上前准备找那个男生理论，谁想到那男生看她上前，脸色一变，竟一脸惊恐往后一退，然后跟一群人跑走了。

　　自己何时修得如此强大气场，南昭正惊讶，就感觉一阵凉风从耳边掠过。

　　一个高挑的身影从她旁边走过去，几步之后，回过头来。尾捎上挑的眼睛，写满了嚣张。

　　“被人欺负了？”他问。

　　南昭：“……”

　　南昭几乎是拉着周小酥就走。

　　周小酥一边走，一边用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看着她：“宋南昭，这才多久你就跟梁祈这么熟了？”

　　南昭：“谁跟他熟了？”

　　周小酥：“大姐，您别装了好吧。他刚跟你说话的那语气，我去，恨不得后面就要接一句，妹妹别怕，哥哥帮你主持公道！”

　　南昭：“……”

　　“能别恶心吗？”她说着，脑袋里却不自觉蹦出梁祈说这话的样子，接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违和了。

　　虽然认识梁祈不久，但她觉得以那人的恶趣味，只会跟她说：“求我，求我我就帮你。”

　　南昭没想到，自己的想法到了晚上就应验。

　　午饭时她接到她妈妈宋玉梅的电话，宋南枫骑摩托车出了车祸，让她去帮忙医院签个字。

　　她自然不愿意，结果她妈以性命相威胁——宋玉梅总是这么夸张，但鉴于她本人不在海市，南昭作为宋南枫唯一的亲戚，最后还是得去。

　　跟班主任请了假，她出学校打车。
　　她们学校在海岛一个较偏僻的地段，公交车都是根据学生们的假期来安排，平日里就早中晚三趟。此时早过了晚班车时间，她必须走一段距离到附近的街道去打车。

　　她绕道过去。十一月份的海岛，夜晚来得还不算快，此时晚间六点钟，抬头依旧可以看到苍青色的天空上大片红彤彤的火烧云。

　　她走了一段距离，在经过一条窄巷时，突然听到一阵抽吸声。

　　安静的巷子毫不预备传来这么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她要收腿已经来不及。一步跨出去，她看到对面的巷子里，一群人堵着一个人，带头的男生一头黑色的碎发，学校校服的白衬衣，正是她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同桌。
　　他们侧对着这边，并未第一时间发现她。

　　她一眼看过去，眼睛就很自然落到梁祈的侧脸上。他的五官非常优越，哪怕是隔了不短的距离，依旧可以看出那一副挺拔的鼻梁。

　　远远，她听到那男生在求饶，然后梁祈不耐烦地拿一张传单纸不耐烦地在那男生脸上拍了拍，那男生吓得直接跪在地上，而他本人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鄙夷。

　　这跟周小酥口中的小恶魔简直一模一样。

　　南昭在他伸腿要踹对方时冲了过去。

　　她一把抓住梁祈的肩膀。这人看着不壮，身体竟格外的沉。她一把没抓动，但他踹出去的脚偏了方向，一下往旁边踢去，整个人也是往前一倾。
　　南昭就感觉他的手顺势抓住了她的肩膀，等她反应过来时，她被人按在了墙上。

　　此时此刻，南昭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一段情节。周小酥前两天给她读的小说片段：‘那个男人将她按在墙角，猩红着眼睛说：命都给你！’

　　只是想象还没彻底起飞，那男生带着变声期的沙哑声音传来，说出来的话却是：“新的碰瓷手段？”

　　南昭：“……”

　　旁边梁祈的小弟们见状，全都围过来。

　　梁祈挥了挥手，一群人又退后了几步。

　　他的一只手依旧撑在南昭的头上。这种压迫性的姿势会让人很自然的不自然。南昭伸手推了他一下，说：“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同学，真有脸！”

　　他挑了下眉，脸上又是那副脾气：“怎么，你要行侠仗义？”

　　南昭瞪他一眼，开始硬嘴：“你们这种玩校园暴力的渣滓，我才不屑于动手！”

　　梁祈身后的小弟骂了一声：“我操……”

　　后面的话被梁祈冰冷的眼神拦了回去。他回过头来重新盯着南昭，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嘴角一起，道：“所以我这种渣滓的裸/体你还要不要看？”

　　巷子里瞬间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吸声，那些围着的男生看向南昭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几分趣味性的打量。

　　南昭感觉自己的脸如七月大潮一般，飞速热起来。

　　她瞥一眼旁边，那个被欺负的男生已经趁机溜走。见状，她用尽全力一把推开面前的人。

　　拿她这辈子最冷的眼神瞪了梁祈一眼，转身跑出了巷子。

　　那群人并没有追出来。南昭因为被对方刚才那副流氓态度气到了，此时心里不停骂着对方，等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块堤坝之上。

　　天色暗下来，远处的天空尚能看见一点夕阳的余烬。暗红色的，像一块染色不够明亮的纱巾挂在天空。

　　右手边的堤坝下是涛涛海浪，左边隔了一条大路是只有稀疏几盏灯的渔民家，再远处才能看到城市高塔的灯火，距离不近，灯火都变成一点点。

　　来学校没多久，南昭对这一块并不熟悉，此时不知道是该原路返回学校，还是继续往前。就在她迷茫之际，远处突然响起一阵轰鸣声。
　　是某种机器的声音，沉闷有力，一下盖过了海浪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远处的堤坝之上有个黑色的影子向着这边急速行来。不等她反应，那影子已经来到她面前。

　　黑色的影子带起一阵裹挟着海水湿气的风，她的一头黑发被那阵风吹起，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辆摩托车，确切的说，是宋梁祈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停在南昭面前。

　　对方一条长腿落在地上，黑色的牛仔裤，上身是白色衬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取下安全帽，他伸手随意抓了下凌乱的头发，一对上挑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南昭，说：“巧啊！”

　　南昭：“……”

　　她不理他，转身就走。

　　他一双大长腿撑着地带着摩托移动在她旁边，一边道：“我正经的，要不要合作？”

　　她：“没兴趣。”

　　“啥没兴趣，对我还是对合作？”他故意说。

　　她停下脚步瞪着他，好久，说：“幼稚。”

　　他一挑眉，双手撑着车头，凑到她面前，说：“没车了，求我，我载你出去。”

　　看，南昭心想，自己竟然意外的了解他！

　　一阵风吹来，她闻到了一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草药的清冽香味。

　　南昭冷冷瞥他一眼，说：“不需要！”

　　他：“这里离市区远着，你走出去估计到半夜。”

　　话音刚落，一阵呼啸声，一辆的士停在他们身边。司机从车窗探出头，问：“要坐车吗？”

　　梁祈：“……”

　　南昭：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