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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情之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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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尹瀚此时，正被五六个人围堵在了医院后面的巷子里。
来者大多看起来约摸十七八，和尹瀚差不多年纪，而带头是一个黄毛，打了唇钉，穿了件松垮垮的嘻哈背心，手臂纹着花里花俏的纹身，流里流气，一看就是地痞小流氓。
“龙哥，就是他！阻挠我们收保护费，还打了我们龙傲帮的人。”
所谓“龙傲帮”其实就是一群社会青年带头组织的小团体。常拉帮结派去学校收取“保护费”。
龙哥上下打量了尹瀚，尹瀚这右腿还打着石膏拄着手拐，脸上缠着绷带，拍了一脑瓜这穿校服的，怒骂:“就露两眼睛你咋就确定是他？！”
“龙……龙哥，我认得那件衣服。那小子经常穿。”
对方还没开始发难，尹瀚倒是先没耐心了，“少说废话，人呢？”
那个所谓的龙哥一挥手，又有两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架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生出来。
“对不起……瀚哥……”
这群龙傲帮的人也是卑鄙，逮了个人将尹瀚叫出来就没憋什么好屁。
“把人放了。”
尹瀚现在这瘸腿大侠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那群人笑成一片。
“你他妈现在是在教我做事？”那个龙哥狂笑着啐道:“你现在跪下来道歉，我看心情说不定能考虑放你一马。”
“呸！就算被你们打死，我也绝不连累瀚哥！”
那个被当成人质的男生倒是骨气得很，那个龙哥听起来就不爽了，一脚踹了过去，那个男生当场被踢倒地，又被拽着头发拉起来，嗤道: “信不信再打你一顿？”
说完从脚边捡了一块板砖就朝那男生的头砸去……
“住手！”尹瀚知道这群社会混子打架下手没轻没重的，但现在他一条腿还打着石膏，一对八着实是吃亏得很。主要是，万一被他妹知道他又打架，没被他们打残，恐怕也要被他妹啰嗦死。
“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人？”
龙哥看尹瀚想谈和，将手里的砖头一扔，流里流气狂浪一笑，“刚才不是说了，你跪下求我原谅，我就放你一马。”
尹瀚将手拐往地下一放，缓缓下蹲。那个受了伤的男生见状大喊:“瀚哥！不能跪！”结果又被赏了一嘴刮子。
尹瀚也是能屈能伸，说跪就跪。大家嗤笑一片，但那个龙哥似乎还不满意，走过来站在尹瀚面前嗤道:“你丫平常不是很嚣张吗？今天怎么那么孬种？”
尹瀚不接他的茬，直接问:“现在能放人了吗？”
“你这单膝下跪，是在跟我求婚呢？”那个龙哥嗤嗤狂笑，身后的人也跟着一阵狂笑。尹瀚还是不恼不怒，只想先让他们放人。
“你还想怎样？”
尹瀚的不反抗那个龙哥反而更嚣张了，桀桀笑道:“我听说，你有一个妹妹长得不错。让你妹过来陪我们哥几个玩会，我就饶了你。”
尹瀚缓缓站了起来，将身上的蓝色棒球服和帽子脱下往地上一扔，随之抬眼，一个如同看垃圾的眼神，冷哼道:“找死。”
话音刚落，就听到“哐当”一声，大家也没看清，只见那个龙哥忽然一下子飞了半米远。
尹瀚毫无畏惧大义凛然一字一句道:“要打就打，我奉陪！”
恐怕之前是被尹瀚打怕了，就算是以多欺少，那几个龙傲帮的学生仔还是有点慌了，纷纷后退，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前。
那个龙哥爬了起来，啐了一口唾沫，脸色比青瓜还青，骂道:“一个断腿的，你们怕个屁！都给我上！！”
大家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一窝蜂冲了上去。
那些学生仔没什么真武力值，充其量就是群殴，“噼里啪啦”一顿拳脚伺候，尹瀚手里的拐杖一下当腿一下当武器，也还能坚持不落下风。
那个被他们擒来的人质已经没了武力值，留下就是个累赘，便趁乱逃了去搬救兵。
尹瀚毕竟腿脚不灵活，免不了挨上几拳，不过对方也得不到什么便宜，一个两个被尹瀚的拐杖打得手麻脚麻，捂腹痛吟。
龙哥没想到尹瀚那么能打，瘸着条腿一敌八也能把对方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我不打了！”
有一人当逃兵，其他几个学生仔也立刻跟了风，跟着跑了两三个。这可把龙哥给激怒了，指着那几个跑路的威胁道:“敢给老子跑，下个就弄你！”
“龙傲帮”这条贼船是易上难下，那几个人唯唯诺诺犹犹豫豫地捂着肚子扶着腿只能又回来了。
“操武器！”
龙哥一声令下，大家就近找了一件趁手的武器，不是捡板砖就是抡木棍，一个个猛虎戾牛一般吼叫着往尹瀚身上砸去。
有的一顿乱呼，有的专门瞄准了腿攻击，有了武器加持，尹瀚就连仅有的优势也没了，即使顽强抵抗，还是被逼得节节败退。
尹瀚知道不妥，吃了好几次板砖，但只能硬撑着等救兵。
眼看着一块板砖直往他的头上砸下来，而此时两只手都无暇顾及，正预备硬抗下这一攻击，忽然，“嗖”地一声，一阵破风之声从他耳边划过，来不及看清是什么东西飞过来，只听到“咚”地一声，击中了那人的手，那块险些砸到他头上的板砖“嗙”地一声砸到地上。
“谁？！”
只见巷子口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病号服，浑身包着绷带的人影逆光而立，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你妹在找你。”
“306床？”
尹瀚有些讶异，眼前这个人分明是隔壁床的病友，却又恍惚觉得不敢确定。
那个龙哥不爽啐道:“少多管闲事！要不连你一块揍！”
来者闲庭信步，没有丝毫退让之意，大家对这种泰然自若的态度莫名起了畏惧之心，警惕地缓缓散开。
龙哥感觉受了气场压制，不甘地夺过一根木棍，一边大喊:“操你妈的，给我打！”一边首当其冲地冲了上去。
有了领头的，大家便操着板砖和木棍调转了矛头群而攻之。
“铮～”
在一片吵杂中，一声类似掷硬币发出的清脆声响随着那从容不迫的步子响起，一声，两声，三声……
一个，两个，三个……
每一次声响，就有一个人跪下……
直到一枚硬币滚落到尹瀚的脚下，他才发现，这每一枚硬币都打在了人的小腿上，这威力说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被击中小腿的，就好像被打中了什么穴位似的，又疼又麻，一时半会竟起不来了，那几个学生模样的丢械投降，完全没了战斗意志。
“妈`逼的！你到底使了什么阴招？！”
当着那么多手下的面莫名下跪，龙哥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忽然，从裤兜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憋了口气强撑着爬起来直刺出去！
“小心！”
尹瀚眼疾脚不快，脑子虽然反应了，但碍于腿脚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往韩申沥的身上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韩申沥却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往左一闪，左手握住了龙哥抓刀的手腕，顺势往后一扯，右手手肘猛然向下一击，只听到“喀嚓”类似骨头断裂的声音，随之龙哥一声仰天嚎叫，垂吊着一只有气无力的右手落荒而逃。
这动作实在过分的干净利落，尹瀚看得眼睛发了直，还没来得起发问，就听到尹月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哥————”
尹瀚看着跪了满地的学生仔，心里一慌，好像老鼠见了猫，拿起拐棍，单腿弹跳着拔腿就跑。
这逃跑速度，若是在放在田径跑道，说不定能破百米短跑记录。
韩申沥本想离开，看到地上躺着尹瀚跑得太急没来得及拿走蓝色棒球服和鸭舌帽，想着反正待会也是同一个病房，就顺手过去捡起来。
“尹——瀚——”
一个如同从地狱里传出来的怨念声从韩申沥背后传来，还没等他反应，忽然耳朵被狠狠揪起，“你又打架了！是不是？！”愤怒的斥责声劈头盖脸而来。
而揪着他耳朵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看起来软软糯糯，眼神澄澈，笑如暖阳的高中生妹妹尹月！
韩申沥忽然明白了，尹瀚为何逃得比腿没受伤的还快的原因了。
“我……”
“我什么我？！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打架了吗？！”
“……”韩申沥竟一时语塞。
“到底要说几次你才能做到？！”
“你如果又受伤了，我还得帮你瞒着爸妈！”
骂着骂着，尹月怒目圆睁的眼睛竟忽而微微红了眼眶，“你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我就没有哥哥了……”
韩申沥看着眼前这个眼里藏星，氤氲怀柔的女孩，心中那根弦仿佛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在那瘫如死水的心海里轻轻漾起一片涟漪。竟鬼使神差地说道:“我错了。”
这句“诚恳”的认错似乎作用极大，至少，她终于肯放过他的耳朵了。
“没受伤就好。”
这时，她才注意到韩申沥的两条腿，眉头微微一皱，疑惑道:“不是说明天才能拆石膏吗？今天提前拆了？”
貌似错过了澄清身份的机会，韩申沥只好点点头。
“那是不是今天就能出院了？”
韩申沥又摇摇头。
“好吧，反正也不差这一天。”
本身尹瀚话也不多，尹月也并没有怀疑，习惯性地像扶住尹瀚一样扶住韩申沥的胳膊，噘着嘴说道:“骨头刚长好，还是得注意点！”
韩申沥低头看了一眼比自己矮上一截的女孩，她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心里，竟有些泛酸。
尹月掺着韩申沥回病房，还好韩申沥眼疾手快看到真尹瀚正一副“啥事没有”的状态坐在病床上，立刻只身横在尹月面前挡住了病房的门口。
“哥，怎么了？干嘛不进去？”
尹月完全不知道。尹瀚听到他妹的声音就在门口却不见人，只看到韩申沥一只手背在身后给他打“赶紧走”的暗语手势。
尹瀚看到韩申沥背在身后的手里抓着他的衣服帽子也是悟性极高，虽然有些离谱，但眼下不是换回身份的最佳时机，在韩申沥的掩护下齁着背悄悄从眼皮底下溜了。
韩申沥才放尹月进病房，有些不自然地坐在了305的床位上。
尹月拿出那个三层铁饭盒，韩申沥心中微微一震，盯着那个饭盒，却久久无法下手。就如同，从别人那里偷来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心里生出了胆怯之心。
他害怕，如若触碰过温暖，就再也不愿回归独孤。
“愣着干嘛？赶紧吃饭呀。我待会还得去学校呢。”
刚才找人找了半天，午休的时间都快结束了。尹月便打开饭盒，将勺子递到韩申沥手里，说:“妈妈今天又炖了猪蹄汤和红烧排骨。你明天出院了，估计很长时间是吃不到了，且吃且珍惜吧。”
韩申沥依然是迟迟不下筷子，尹月叹了口气，拿回勺子将猪蹄汤里的胡萝卜挑出来全吃了，再将勺子递给韩申沥，说:“今天胡萝卜我帮你吃了，你赶紧的！”
韩申沥愣了一下，微微捏紧了勺子柄，舀了一勺猪蹄汤，那蛊别人喝腻了的猪蹄汤，他竟觉得，滋味无穷。
而那份炸得有些焦了的红烧排骨，算不上美味，却也是他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刚吃完饭，尹月看着时间匆匆收了饭盒，嘴里嫌弃地嘟囔着:“平常你不是五分钟就能把饭吃完吗？今天装什么斯文？待会我上学要迟到了，我看你是故意的吧？”
虽然如此，临走前还是叮嘱道:“好好休息，别乱走动，晚上我再过来。”
说完便匆匆跑了。
韩申沥将手放在胸口处，他感觉心脏附近有些奇怪的感觉，像是阳光照进黑夜，明亮的，暖暖的。心里竟起了一丝期待。
这时，他发现衣服上靠近心脏位置的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掉了。
半夜————
“咕噜噜～～～～～”
午饭和晚饭只能吃病号餐的尹瀚，清汤寡水的，刚入下半夜，这肚子就叫得跟唱演唱会似的。吵得隔壁床的韩申沥也没心思睡觉。
“咳，你那有吃的吗？我实在是……饿得睡不着……”
尹瀚翻了个身，面对306床，小声问。
“没有。”
韩申沥虽然吃了他丰盛的午饭和晚饭心里有那么一丁点不好意思，但半夜问他有没有吃的，确实问错人了。
第一，他不吃零食，第二，他不留隔夜食物。
这么些天，尹瀚也观察过韩申沥，一没人过来看望他，二从不加餐。所以类似慰问品、泡面一类的东西肯定没有。而他明天一早就出院了，他妹今晚过来就帮他清理了柜子里所有的东西，所以他也是迫不得已，对韩申沥抱了一丝侥幸心理。
“我把饭钱给你。”
韩申沥作势要起身拿钱，尹瀚忙阻止，“不不不！不要钱！”尹瀚挠了挠头，从姿态上看出他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郑重道:“今天谢了。”
韩申沥不回答，并不是因为别扭，而是今天这份谢礼，他已经实实在在地收到了。
尹瀚又躺回了床上，拿手枕着脑袋，随口一提:“你掷硬币的手法哪学的？”
韩申沥平躺着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尹瀚一眼，短暂思考了一会，缓缓道:“想学？”
尹瀚一听起了身，那期盼的样子，明显是想学。
韩申沥微微一笑，也悠悠坐了起来，与尹瀚相对而坐，说:“用你妹来换。”
尹瀚眼眶一睁，身子前倾，拽住了韩申沥的衣领，一字一句吐出两个字，“休想。”
旁人听来大约只是个玩笑，而尹瀚反应过激，韩申沥却丝毫没有嘲笑之意。那一句，确实是玩笑话，却也不尽是玩笑。
皎白的月光映在两人身上，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他看到了守护，他看到了羡慕。
韩申沥镇定自若挪开尹瀚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良久，听似随意的语气问道:“你们兄妹两关系一直这么好吗？”
“也不是。”
他诚实地答到。
尹瀚又躺回床上，双手枕着头，看似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三大姑七大姨邻里邻居都说我妈肚子里的是弟弟，于是，我向土地神乞求，我想要一个妹妹。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家重女轻男。”
“因为她的出生，父母的关爱和注意力全都在我妹身上，常常忽略我。他们调闹钟准时起来给妹妹喂奶，却常常忘记在我的书包里放便当，以至于中午我在幼儿园只能蹭同学老师的百家饭填饱肚子。他们会记得昨天她拉了几泡屎，却可以忘记我的生日。”
“可我，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没办法理解，他们也曾经那么对我。”
“但是，看着她那么小，手那么软，她笑起来那么可爱，看着她姗姗学步爬向我，拿脏兮兮的手把最喜欢的食物分享给我，我受伤时为我哇哇大哭，喜欢的时候比讨厌多得多。”
“我记得有一年生日，我妹亲自下厨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我当时无比感动勉强让自己全部吃完，结果……”尹瀚说到这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因为吃了没熟的蘑菇，蓝精灵陪我在医院玩了一夜。从此，我就真的再也不敢让我妹下厨了。”
半个月对话不足十句，总字数不足50个的两个人，竟在出院前一天，不知不觉说了很多。
大概是对讲故事的回礼，韩申沥从床头柜摸出一枚硬币，对尹瀚说道:“掷硬币的手法我只示范一次。”
“铮～”
那声悦耳的金属声响起，在黑夜中飞速旋转，天亮之后落回尹瀚手中。
不停旋转的正反面正如不停变换的命运之轮，瞬息万变。
尹瀚将硬币放回口袋，如期出院。
韩申沥站在病房的窗户看着渐渐离去的兄妹二人。这一别，仿佛宣告着这段短暂的缘分就止于此。
“总裁，我来接你回去了。”
看起来还有几分年轻的赵秘书宛如姗姗来迟，微微颔首站在病房门口。
韩申沥收回目光，摸了摸病号服上本该消失又重新出现的第二粒纽扣，饶有深意勾唇一笑，转身走进阳光下的阴影里……
————两年后
“总裁，总裁，总裁？时间到了。”
耳边赵秘书的声音把在梦里的韩申沥唤醒，梦里他似乎又一次想起了关于那次车祸之后的事情。
而韩申沥竟然在汇报会上打瞌睡，那几个正做报告的经理，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韩申沥眉头一蹙，即使疲惫的样子，那种凛冽威严的的气息，也没有削减半分。一对视就腿软的锐利眼神，一起身，十米开外就能感受到他强大有压迫力的气场，走路带风，众人自动避让。
两年了，他外貌一点没变，只是他眉宇之间仿佛比以前更多了一番冷漠，依旧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但这气场确更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