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教养指南》林俊卿

4、第3章

　　“新郎官来喽！”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起哄声，让原本安静的新房瞬间热闹起来。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许念安罩着盖头，只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中，正有人向她走来。

　　这是她头回结婚，哪怕是场交易，也难免有些恍神。

　　也就是这片刻功夫，她眼前骤然一亮，红盖头被人一把挑开。

　　许念安顺势抬眸，恰好对上了不耐烦的眸子。

　　李执一身红袍，正用秤杆挑着那块红盖头。
　　他本就生得英俊，此时在烛红摇曳下，更显得俊朗不凡。

　　四目相对的一瞬，李执的黑眸里，掠过霎时惊艳。

　　“哇！新娘子好美哦！”

　　“李兄有福了！”

　　跟着李执进来的宾客，此刻也看清了新娘的样貌，忍不住赞叹。

　　大楚与前朝的苛徭重赋不同，建国近百年，不仅结束了乱世，更给予百姓宽待。无论其身份如何，婚嫁时，新郎皆可着大红状元袍，新娘可穿凤冠霞帔。

　　此时的许念安端坐在床上，一身红裙，身段婀娜。黑亮的眸子微微上挑，原本只是清丽之姿，可在这喜庆装扮下，竟有了几分艳色。

　　凤冠上的流苏随她抬头，微微摇晃，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与她的明亮黑眸交相呼应。

　　李执略微愣怔，但很快反应过来，在起哄声中暗骂自己，险些被蛊惑。

　　他表情随之一冷，听身侧的喜婆说道：“二位，该喝合卺酒啦 。”遂拿起一旁的酒杯示意。

　　杯里盛了半盏佳酿，未洒一滴。

　　许念安手里也被塞了个酒杯，见李执微微错开目光，似是烦躁，遂只好心里叹息，伸手将杯子递了出去。

　　“新郎官，该喝合卺酒了。”一旁的喜婆见状，小心催促道。

　　李执动作僵硬的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许念安以近似缠绵的姿态，饮下了彼此的酒水。

　　他本以为这个麻烦过去了，总可以松口气了，却听喜婆笑道：“二位新人，该吃苹果了。祝愿二位往后的日子，平平安安。”

　　李执表情一僵，从记忆深处扒出这安城的婚嫁习俗，貌似确有共食苹果一说。

　　想到共食的步骤，他心里暗暗警惕，趁旁人不注意，斜眼警示许念安。

　　许念安懒得理他，拜过天地后，她就是板上钉钉的少夫人了，往后吃穿不愁，不用再担心风餐露宿，这就已经足够了。至于李执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暂时还不用操心。

　　一个红润多汁的苹果被洗得干干净净，用一根红线固定在中间，而线的另一头则固定在一根秤杆上，由喜婆挑着。两位新人需将这悬于面前的苹果吃完，如此才算完事。

　　共食时，难免会发生令人窘迫的事，能逗宾客一笑，此乃安城的“婚闹”。

　　许念安被丫鬟搀扶着，与李执对面而立，倒觉得尚在接受范围内。

　　反倒李执这个大男人，虽表面波澜不惊，可目光却微微侧移，竟不与许念安直视。
　　这模样，竟比许念安还要扭捏。

　　喜婆嘴里的吉祥话不断，将苹果挑得高高的，催促二人进食。
　　她做喜婆几十年了，见过诸多貌合神离的新婚夫妇，眼下看见二人神情，心里便大致有了谱。
　　就在李执慌忙啃咬几口，皱眉退却后，她便欢喜的唱道：“礼成——”

　　李执顿时松了口气，转身就要离去。

　　“哎，我说新郎官，今儿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咱们不醉不归啊！”
　　李执的狐朋狗友众多，且皆为城中纨绔，如今泰半到场，他刚从新房出来，就听到玩笑说辞。

　　“喝就喝！”李执笑道，随后吩咐小厮备酒，自己则前往宴席，挨个儿敬酒。

　　李皖和金氏作为新郎父母，年事已高，不便婚闹，遂留在宴席说笑。见李执过来，二人便将敬酒位置让给他。

　　金氏本还有些担心，哪怕李执看起来对婚事颇为满意，但这小子劣迹斑斑，她少不得多盯几眼。

　　就见李执来者不拒，凡来敬酒的，他都直爽饮尽。

　　金氏眼皮直跳，连忙招来管家：“酒都换过了？”

　　管家故意压低声音：“回夫人的话，早就换过了，小的查了三遍，绝对错不了！”

　　“那就好！”知晓酒里兑了清水，金氏这才放宽心。

　　金氏这个当娘的，虽然疼儿子，但还是明事理的。人家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嫁入李家，可不能让人守活寡。

　　“便是兑了水，也不宜多喝，劝着他些。”金氏看向李执，又叮嘱了管家几句。

　　“夫人放心。”管家应道。

　　李执似乎也有分寸，虽每桌都敬了酒，但后来也任由朋友挡酒。

　　见李执这般懂事，李氏夫妇终于放下心来，只等一夜过去，喝到儿媳的敬茶。

　　新房内，许念安已在丫鬟的伺候下，将婚服褪去。

　　忙碌了一天，如今又是六月，她早已出了一身薄汗，但碍于新娘身份，不能随意出门，只好另觅他法。

　　小丫鬟“噔噔”跑出去，不一会儿，领着两个仆妇，将一桶热水抬进房门。

　　屏风一竖，丫鬟在门口守着，许念安慢慢褪去衣衫，在浴桶里洗了个痛快。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水里竟还放了些花瓣，许念安沐浴后，细细一闻，身上还带了股幽幽花香。

　　如瀑乌发散落下来，许念安兀自梳理。

　　丫鬟见状，为她梳了个简单发髻。

　　“红兰，你手可真巧。”铜镜中的女人左右扭看，忍不住夸赞道。

　　丫鬟将木梳放在一旁，恭敬回道：“左不过是最简单的发式，要说手巧，还是夫人身边的青竹姐姐最好……”

　　青竹、红兰……哪怕已经来到李府数月，许念安还是觉着她们的名字有些随意。

　　卸去妆容，许念安有些饿了，毕竟今天几乎未曾进食。

　　吃了碗清汤面，又用香茶漱了口，许念安方才让人搬走木桶，顺势屏退了众人。

　　新房里，只剩下许念安一人。
　　她坐在床边，看着这紧闭门窗的屋子，听着屋外传来的窸窣声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穿来这世界已有一年，她觉得，这世界很糟糕，似乎对女性没那么友好，但相比于其他朝代，这里又稍微好些，可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现下的王朝是大楚，不属于她知晓的任何一个历史时代。建国已有百年，如今的皇帝是第四任天子，已到暮年。

　　这里的女性并不是拘在后宅，完全不能见人的。平民百姓需要外出谋生，而天家贵女也可自由出入，只是有丫鬟仆从跟随，闲杂人等轻易不能近身罢了。

　　虽然社会主流舆论依旧是：女子需三从四德，但也有和离另嫁之事。倘若嫁妆丰厚，甚至会很抢手。而且，这儿对女子的成婚年龄也不苛刻，毕竟连寡妇都能再嫁，更何况是年龄问题。

　　但要说有多开明，也不见得。男尊女卑依旧，丈夫寻花问柳也是常事，三妻四妾更是比比皆是。

　　“哎，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啊。”
　　许念安刚穿来时，还奢望能一觉睡回去，可如今也算认了命。

　　和穷苦百姓相比，许念安已然知足，所以她并不排斥这段“贸易婚姻”，但她往后真能对李执视若无睹吗？

　　想了想，许念安决定走一步看一步，眼下存钱才是正经事。只要手里有钱，往后定不用看那纨绔浪子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