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定抽签系统以后》吹彻高台

41、第28章

　　天光晴好，时节变换，初来的秋风吹黄了瑾王府门前的几片绿叶，但不变的依旧是王府阶前门可罗雀的冷清景象。

　　名仕宴结束后，韩修尧就乘车回到了王府。

　　刚下车，朱总管便上前道：“恒王殿下在书房等您。”

　　韩修尧点点头，一边入府前往书房，一边听朱总管汇报着府上情况。

　　到了书房门前，朱总管行礼退下。府上规矩，未得传召，任何人不得踏入书房，恒王韩思齐除外。

　　甫一踏入书房，韩修尧便听见有人冷不丁地问道。

　　“二哥，你怎会亲自画了李相四女的肖像？不过我可不得不说你，画中之人虽然面貌极像，但衣饰神韵却是相差甚远，以至于我一开始还差点没认出来。”

　　说罢，韩思齐随手将画轴放在书案上，接着腰间折扇在指尖转了个花，反手应声而开。他一边向韩修尧走来，一边摇扇不无惋惜道。

　　“母后在宫内设宴时，我曾见过她，长得还算可以，却是个木头美人，听闻性子也是极为安静的。所以，二哥你画错了。”

　　对于他如此“中肯”的评价，韩修尧只是勾了勾唇角，没有反驳，而他心中却不以为然。

　　她若是称得上安静，只怕整个锦都找不出比她更明艳的女子了。

　　一旁的韩思齐注意到他转为柔和的神色，摇扇的动作一顿，有心再追问一两句，对方却已先转移了话题。

　　“你来此处可是为了名仕宴上发生的事？”

　　韩思齐成功被引走了注意力，点头道：“是的，二哥。来此之前我已通过密报简单了解了情况，只是其中细节却不得而知。”

　　“简而言之，此事我只是借势为之。”

　　许是今日名仕宴上有了意外的收获，又想起了某个人，韩修尧一向清冷无波的声音里多了些温度。

　　“李相三公子主动设陷周氏周岩，我暗中派人改了对象，并将其余几人一起拖下水。出乎意料的是，李轩睿此人应当与李相不是一路人。”

　　韩修尧回到书案边，将画轴卷好收到书柜中，与之在一起的还有数封已经被开过的密信。

　　“接下来，你只需要秉公办事即可，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瓜分掉周氏今年空缺出来的位置。”

　　“那倒是稀奇，等了这么久，没想到他们自己内部先出了一个叛徒。”

　　韩思齐走到桌边，斟了两杯清茶，多情的桃花眼中虽是盈满笑意，却暗藏了另一份极为锐利的锋芒。

　　“若是可以多加利用……”

　　话刚起头便被匆匆而来的朱总管打断。

　　“殿下，有客来访。”

　　韩思齐转身回望，却发现朱总管面色有些难看，眉间挤出成了一个川字。少有人能令朱总管如此动容，可见来人身份定是不简单。他起了好奇。

　　“是谁？”

　　“李家四小姐李云舒，现如今在后门候着，是阿九和十一带来的。”

　　若不是有白霜与白雪介绍，朱颜尚不知李云舒与韩修尧早已认识。只是他看对方神色不算友善，不像是来寻友，倒像是来问罪的。

　　韩修尧脊背僵直，关上柜门的动作一顿，指节用力到发白。该来的避不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几个呼吸后，他听见自己用近乎缥缈的声音说道：“让她来书房吧。思齐，等会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说罢，不容韩思齐多问，他起身走到了书房门口。

　　晴朗的日光洒落在他身上，衬得雪色肌肤越发盈透，只是这些许温暖并没有能够驱散他心底的冰冷。

　　等待的时间不算久。

　　再见时，那双眼睛依旧清澈灵动，只是没有了往日的轻松。

　　没有行礼，也没有打招呼，李云舒直接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准备一直用陈仲瑾的身份骗我？”

　　被质问的韩修尧有些错愕，他想过许多，却没能料到她的第一个问题会是关于他的身份。想了想，他诚实地摇摇头。

　　“未曾，西市相遇只是巧合，我先前就已暗示过你我的身份，陈仲瑾。”

　　听到这个回答，李云舒心中的那个疙瘩也算是解开了一些。

　　若是陈仲瑾，不，韩修尧的回答是刻意骗她，她恐怕会气到上前削这个孙子一顿，如果她能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名仕宴上那个姓王的人是你的人？”

　　虽然她心中已有九分把握，但为了避免冤枉好人，她还是需要再确认一遍。

　　韩修尧正视着她的双眼，再次点头。

　　尽管他知道这意味着他在承认对李轩睿设陷下套，但，他不想骗她。

　　好，很好。

　　李云舒抿着唇，错开视线，接着茫然无意识地点点头，不知道是在肯定韩修尧的坦率，还是在嘲讽自己可笑的命运。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迅速坍塌。她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发现此时的她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平静的面容不崩溃。

　　怎么会这样呢……

　　沉默无声中，韩修尧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而在两人即将距离不过一臂长度的那瞬间，李云舒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撤回到了自己的安全区。

　　两人近在咫尺，却远隔深渊天堑。

　　韩修尧停下脚步，一种锐利的刺痛在心尖绽放，直至深入血脉，他一向通透的眼眸里染上了世俗的浑浊和迷茫。

　　自作孽不可活。想不到有一日他会将这句话与自己联系起来。

　　细风拂过庭院，纷扬起两人如墨长发。此时情景，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也能称得上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半晌，李云舒向着韩修尧盈盈一拜，“不论如何，小女还是万分感谢瑾王殿下近来照拂。殿下心思不纯，小女也利用过殿下，不如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今后天涯陌路，还望后会无期。”

　　话音起时，她已下了决断，将所有的失态都归咎于她识人不清，错将黑心棉认成了檐上落雪，并勒令自己不再追究心底那份酸涩难言的复杂情绪。

　　她本就不是胆大的人，以前大多数的时候也都是糊里糊涂地将日子过了下去。

　　活得清醒反而会承受更多的痛苦煎熬。

　　“好。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韩修尧略显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李云舒心猛地一跳，不知为何，她竟是从中听出了几分不舍。

　　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却从韩修尧面上捕捉不到一丝可疑痕迹。她摇摇头，轻声道：“没有了。”

　　“我……还有想问的。”

　　听到李云舒的回答，韩修尧的眼神乱了片刻，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那些藏于心底的情愫，他无法言说，却又不甘心如此与她分别。

　　“你是如何知晓我的身份的？”

　　提及这个问题，李云舒忍不住老脸一红，脑海中浮现出了某些不能描述的情景。

　　自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咳。”她轻咳一声，压下了这个荒唐的答案，接着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虽然你露出来的那半张脸轮廓略有不同，但是你的脖子，你的锁骨是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

　　韩修尧无奈苦笑，本是随口一问，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可如今回想起往日情景，只能徒增伤意。

　　“你不问问为什么我要设计你五弟？”

　　“不用问，我都清楚。”

　　李云舒抬眼与他对视，目光坚定无比。

　　“李相与你，不，应该说李氏与你家不死不休，所以你的所作所为我都可以理解，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相信有朝一日，李相及其党羽定会被绳之以法。”

　　并且这一天不会来得太晚，原书中不过就是在李轩睿去世后的几个月。

　　话音至此一顿，而这短短几句话已然摄去了在场众人的全部心魄。

　　惊涛骇浪在心底翻涌，韩思齐手中折扇差点砸落在地。

　　这是戏文中男女主角互拿错了剧本？否则他怎会听见如此离奇的对话。

　　“只是……”

　　听见屋外声音再次响起，他连忙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而此刻，李云舒积蓄已久的怒意终于倾巢而出，她眼尾泛红，肆意而张扬地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将指出韩修尧的心思谋算。

　　“你无法否认，你算计了李轩睿，也将白霜和白雪安排到了我身边。”

　　是，道理她都明白。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能迈过心上那道坎，就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和容忍韩修尧的所作所为。

　　风声在此刻喧嚣，一直掩藏在平静外表下的尖锐冲突终于在此刻脱困而出。

　　韩修尧闭上了眼，一声无人听见的叹息回荡在心间，拢在袖中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几个呼吸后，他再睁眼时，依旧还是那个清冷无欲的岚国瑾王。

　　毋需多言，他已经明白了李云舒的意思。

　　“多谢李姑娘解惑，还望姑娘日后珍重。”

　　他心有遗憾，却始终无悔。

　　就此分别，或许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小女这便告辞了。”

　　说罢，李云舒收敛了全身戾气，毫无留恋地转身向外走去。

　　白霜与白雪习惯性地追了上去，事情发生得突然，她们尚且处于懵懂状态。

　　而李云舒却回身拦住了她们。

　　白雪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执行任务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心生愧疚。

　　“小姐，如今您还未离开锦都，孤身一人不安全，请让奴婢姐妹二人继续跟着您吧。”

　　方才她与白霜追过来时，殿下并未反对，应是默许了她们的行为。

　　而面对这等最佳提议，李云舒只是摇摇头，接着她抬手抚上心口，笑道。

　　“这些日子多谢你们的照顾。只是，我依旧还是那句话，我问过这里，它不想与你们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