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性》你谁啊你我谁啊我

3、可能性

　　高考前后那段十几天，时间流速就跟飞速射出的子弹一样，“咻——”的一下，眨眼就不见了。

　　考完试，等出分的时候，是大家最爽的日子。

　　考最后一科的那天下午，大家都跟疯了一样冲出考场，大声笑闹，脸上的少年意气浓烈而鲜活。

　　考完的第二天，班主任召集班上所有同学在篮球场拍毕业照。

　　大家百感交集地拍完照之后，开始寻罗各种对象进行高中生最质朴的娱乐活动：阿鲁巴。

　　简而言之就是一群人把一个人抬起来，拉开双腿去撞东西。

　　苏城二中的绿化做的很好，篮球场边上好多棵双手合抱粗的大树。

　　有人一挥手，一呼百应，顿时起哄的起哄，看热闹的看热闹，一群男生先把班主任老张杠上了。

　　老张本来还在和笑着同学聊天，突然就看到一群土匪冲过来，手忙脚乱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抬在天上了。

　　“诶！你们……小兔崽子，快放我下来！”

　　没有一个手脚已经被抬起的人能免于杠树。

　　女生们也围在外圈看热闹，津津有味。

　　一个接一个，人群攒动着，都闹疯了，逮着谁就把想方设法把他抬起来，男生死命挣脱，一旦被抬起来就没法免于一撞了。

　　霎时间人人自危都不让人碰，都抱着手臂像惨遭调戏的小姑娘。

　　湛稚也挤在人群里笑闹着，跟着起哄，没有一点自危意识。

　　混乱间，对上一双眼。

　　那张脸钝角居多，憨憨的，眼里闪出一道精明的光。

　　湛稚：“……”

　　迅速冷静：“兄弟，别搞我。”

　　严东新嘴角露出邪魅一笑，振臂一呼：“大家快来！把湛幼稚抬起来！”说完就去拉湛稚的手臂。

　　湛稚心道要完。迅速挣开双手离他远远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凑热闹的男生们已经以一个圆圈，捉小鸡似的，围了过来。

　　“卧槽！”湛稚慌了。

　　完了完了，他心想，只能奋力挣脱了。

　　撇眼一看，看见了连滕，迅速把连滕拉进了战圈，紧紧抱住连滕：“连哥，救我！”

　　大家已经撺掇着包住了他们两人。

　　连滕看了湛稚一眼，双手张开，蹲下抱住了他的腰，把人抱的双脚离地，像抱人形立牌一样抱着火速冲出了突围。

　　那速度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圆圈里没有目标对象了之后，众人才反应过来。

　　连滕和湛稚站在远处。连滕笑，冲着人群喊：“严东新还在里面，抬他！”

　　好家伙，那帮男生们没了目标，迅速果断换了对象，把也在圆圈中央的严东抬起来，已经拉住了双臂和脚腕。

　　“啊啊啊啊啊——”严东新双手双脚都已经不受控制了，像个人字一样被人拉扯着。坑人不成反被坑，大悲：“狗连滕！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狗男男！”

　　连滕站在湛稚旁边，笑的狡黠。

　　湛稚逃过一劫，弯着腰在原地大喘气，看向严东新的眼里明晃晃的洋洋得意和幸灾乐祸。

　　“连哥，我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湛稚抬头，笑嘻嘻地朝连滕说。

　　“好的，乖儿子。”连滕笑着伸手揉乱了湛稚的头发，换来湛稚的大声嚷嚷：“连滕你又摸我头，说了男人的头不能摸的！”

　　远处高台上，彭珊和丽丽站在一起看着这边。

　　丽丽虽然看得津津有味，内心脑补的很丰富，大呼再来点儿粉红互动，但也是很顾及自己好友感受的。

　　她食指卷着彭珊的发尾，戳戳她：“珊珊，你真的不去吗？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彭珊在思考。

　　她的对湛稚的喜欢很单纯，浅浅淡淡的。

　　她有着理科生不折不扣的理性思维，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像流连一处美好的风景的暗恋，欣赏的程度居多。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荷尔蒙催生的喜欢，那太复杂了。

　　彭珊随后轻轻笑了，释然道：“本来是想告诉他的，拖了这么久，到这个时候终于下定决心。可他们在玩闹，这个场合不适合的。那就算了吧，也许是上天注定。”

　　“这份喜欢已经给我带来很美好的感受了，那就足够了。”

　　丽丽叹了口气。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

　　“珊珊，还有机会！湛幼稚的生日！我姐姐和他们一个班，我们可以找个由头蹭着去！”

　　*

　　湛稚谁都认识，在学校里是无敌好人缘的存在，大家也都喜欢和他玩。

　　刚好A班都考的不错。连滕众望所归摘得理科市状元，各个高级选手也不差，清华北大都没跑。班上也出了好几个万分之一，全员600分以上。

　　报志愿的阶段结束，接下来就等投档和学校放录取榜单了。

　　湛稚的十八岁生日，也是一场私下轰趴，只要是苏城二中的学生，来者不拒，都可以来参加。

　　大家都换上了自己的私服。男孩T恤球鞋，女孩裙子小高跟。女生们不再素颜朝天，打扮的漂漂亮亮，心情也好起来，自信又神采飞扬。

　　人有点多，苏城二中的人占了好几个包厢。

　　彭珊和丽丽不和湛稚他们一个包厢。

　　丽丽朝彭珊举起一瓶啤酒：“来，喝酒壮胆！”

　　彭珊笑了，“壮什么胆，没那么隆重，我只是想告诉他，他很好，很招人喜欢。”

　　彭珊的眼里没有一丝忸捏，坦然大方，是完全已经放下了。

　　“好呗，那你不喝我喝……”丽丽总是对这种禁忌的事情很感兴趣，而且他们也毕业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尝试。

　　她举起酒瓶就吨吨吨喝了下去。

　　彭珊：“……”

　　真豪爽。

　　另一边，包厢里就没有这么平和。

　　湛稚所在的包厢，鬼哭狼嚎，混乱一片。男生居多，大家都很疯。

　　昏暗的灯光下，空空的啤酒瓶到处都是。音响很大，又杂又吵。男生们抢麦的抢麦，喝酒猜拳的猜拳，吃零食的咯滋咯滋吃零食，胡天侃地的笑哈哈倒成一片。

　　湛稚也跟人在胡闹，他也喝了一点酒，明眸亮眼，眼角有些泅红。

　　他和男同学玩猜拳游戏。猜拳输了的打手板，湛稚手掌打的已经有点红肿，还不服输：“年轻人不讲拳德！”

　　“不行，我就不信了，我也要把你的手打肿！”

　　对方笑道：“不不不，湛幼稚，不跟你玩了，又菜又爱玩，皮肤又白，拍几手就红了。”挥挥手溜了。

　　湛稚倒回沙发上。

　　他动动脖子，不经意眼睛撇到了角落的连滕。连滕单手搭在靠背上，一只手拿着一瓶啤酒灌。

　　湛稚看着连滕的喉结滚动，灌出来都酒水连珠，沿着脖颈，落进了T恤领口。

　　他突然觉得，连滕这个人，真的挺帅的。

　　他靠过去，拿下了正灌酒的连滕的啤酒瓶：“一个人在这儿闷不吭声的，憋什么坏招呢？”

　　连滕喝了酒，眼里有平时没有的肆意，笑了，明目张胆地说：“是啊，憋着坏招呢。”

　　“切。”湛稚嗤之以鼻。

　　“湛幼稚，有人叫你。”有人在包厢门口喊了一嗓子。

　　湛稚拍拍手起身，出了包厢门。

　　连滕靠在沙发上微微眯眼，看着少年的身影远去，思索着什么。

　　湛稚出来后，见到的是一个眼神亮晶晶的女生。

　　丽丽：“湛稚学长，有人有话跟你说。”

　　丽丽把湛稚叫到了一个特意腾出来的包厢。

　　湛稚站在包厢门口，他看到包厢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个女生。

　　彭珊看到来人，站起身说：“湛稚学长，我有话跟你说。”

　　湛稚有点儿惊讶。他顿了顿，还是没拒绝，进去了。

　　丽丽蹑手蹑脚把门给合上了。

　　彭珊眼里有了然的笑意：“湛稚学长，我知道你不认识我。”

　　“我把你叫来的目的是为了说一句话，因为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走廊上，丽丽吭哧吭哧，用一只手飞快扇着风。她酒意上头，头晕的很。

　　连滕出来上洗手间。

　　他路过走廊，看到鬼鬼祟祟的丽丽，多看了一眼。

　　连滕随口一问：“看见湛稚了吗？”

　　丽丽还记得好友的叮嘱，嘴风甚严：“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看见。”

　　连滕：“……”

　　于是连滕盯着她看。

　　丽丽醉醺醺的，看到连滕那张大帅脸，CP脑又按耐不住，作死：“连滕啊，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湛稚那么受欢迎吗？”

　　丽丽自顾自地说：“因为你太高冷啦，女生都不敢接近你的。”

　　“不过这样也好，双标嘛，这才香……”

　　连滕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在这门口干什么？”他问了一句。

　　丽丽醉的神志不清，含糊着说：“把风啊，珊珊在里面跟湛稚告白呢。”

　　*

　　彭珊坦诚地说：“我喜欢你。是青春期的喜欢。”

　　“告诉你，不是想得到什么可能性，是想让你开心。开心有人喜欢。你能开心一点点，我都达到了目的。”

　　湛稚第一次看到这么坦然的女生。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笑了，说了一句：“谢谢你，我的确有一点开心。”

　　两个都是可爱的人。

　　女生非常理智和善解人意，没让人骑虎难下。男生也间接说明了自己的回答，再多说什么都不太好。

　　彭珊低头笑了笑，“知道你肯定被表白过好多次了，好啦，那我结束了。”

　　湛稚抿了抿唇。

　　他呼了口气，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那我也结束了？”

　　彭珊笑着点点头：“嗯。”

　　出了包厢之后，湛稚看到站在门口的连滕。

　　连滕眼神晦暗不明。

　　“又有人告白？”

　　湛稚：“嗯。”

　　“挺可爱的女生。”

　　连滕：“哦。”

　　湛稚有点好笑，垫脚，勾住他的脖子：“我最爱的还是我们连哥。走，喝酒去。”

　　湛稚勾着人要走，连滕拿下他的胳膊，握在手里：“谁跟你表白你都会拒绝吗？”

　　“看对象啊。诶……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湛稚觉得连滕今天一直不太对劲，伸手想去捏连滕的脸逗他。

　　连滕偏开了头。

　　“走吧，和他们说一声，结束了。我们回家了。”连滕揽着湛稚走回包厢。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喝了酒，吹吹风，散步回家。

　　月亮出来了，路灯一排排亮起。

　　两人并行着，湛稚左手按着连滕，蹦着踢着一颗石子，边踢边走。

　　他们十几年的回家之路，都是像今天这样的场景。两人影影绰绰的影子交叠着。

　　突然，连滕上前踩住了那颗石子。

　　“湛稚。”

　　“嗯？”

　　湛稚看他认真的神情，笑了：“这么严肃干嘛？”

　　“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连滕低沉的嗓音在这个夜晚像是水浸过的一样，有种深情的错觉。

　　湛稚问：“感觉到什么？”

　　“我喜欢你。”

　　连滕伸手握住湛稚的后颈，俯下身，亲了亲湛稚的嘴角。

　　“是这种喜欢。”

　　湛稚：“？？？”他愣在原地，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连滕伸手去摸他的头，眼里终于坦然地展示出感情。

　　那幽邃的眼里，赫然是一种笃定的，深沉的爱意。

　　他在今天终于卸下伪装。

　　连滕的声音悠悠地传入湛稚的耳中：

　　“十八岁生日快乐，湛稚。”

　　“你说的，全都抓在手里，才有安全感。”

　　*

　　“叮咚——”裤兜里的手机收到了消息。

　　湛稚机械地掏出手机，划开屏幕锁，打开微信。

　　接着，微信上跳出了一条图片消息。

　　严东新：【图片】

　　严东新：？？？

　　严东新：连滕居然没去北京？你俩又偷摸合计着把我撇下了？！

　　那是张格式很大的，红色的图片。

　　2020年苏城二中高考录取榜单：

　　连滕 D大

　　湛稚 D大

　　冷航 T大

　　酆泽武 T大

　　蔺月 P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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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稚愣了几十秒后，脑袋像机器人一样转过去，对着连滕，不敢置信：“连滕……你？！”

　　连滕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嗓音低沉：“湛稚，我相信，我们还有更多可能。”

　　两个少年在人行道树木疏影下拥抱，昏黄的路灯撒在少年肩头。

　　*

　　中学时代过去了，很多事情都没有标准答案，每个人都有更多的可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