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潮孔雀》狐言先生

3、chapter.3 那我们一起寻找记忆吧

　　时晚是个守时的人。

　　尽管对方时邀约让自己有些反感，但她依然会遵守时间约定。

　　郑浩约了九点见。

　　她准时九点到。

　　皇后大道那一带她很熟悉。约在东77号，她顺着门牌号找下去就能找到。

　　这皇后大道是中海市最负休闲娱乐，有情调的一条街。道路两旁栽植着法国梧桐，以及各具特色的欧式建筑楼房和旧式民国老洋房。

　　路边有绿色邮筒和红色电话亭，充满欧州风情。

　　今天周末，人应该是比较多的。但却才九点多，有点早，因此街上并没有太多的人。

　　东77号在皇后大道东尽头处。时晚一条路走到头才看见。

　　她记得这里之前是书店来的，什么改成了咖啡馆？看来皇后大道的商业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玫瑰馆的大门在大道尽头转角处。门面左边半面墙长满爬藤玫瑰。门外顶着遮阳篷，并设有桌椅。

　　时晚略略了一眼门面就进去了。

　　内部装潢是维多利亚式。里都是大片的落地十字窗，有壁炉，摆设着玫瑰花。玻璃橱窗内还在西点，烘焙蛋糕。

　　这店给时晚第一印象是环境不错。时晚忍不住看多了几眼。

　　“你好，是晚晚吗？”窗处的那一桌传来说话声。

　　时晚循声望去，见说话人站着朝他招手。时晚回以微笑，走过去。

　　他笑得有些夸张：“你好。”他伸出了右手。

　　时晚礼貌性伸出右手，与他虚握了一下手。然后各自落座。

　　“我叫郑浩，你应该知道了。”

　　“嗯。”时晚点头。

　　陷入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郑浩说：你看看要喝点什么。”他将菜单递过去。

　　时晚并没有，只是微笑说：“一杯蓝山就好。”

　　“服务员，点单。”郑浩招手。

　　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女孩急急赶来。点完单后，又陷入了沉默。

　　郑浩搓了搓手，笑说：“呃，晚晚呀，听说你是学美术的，还留学俄罗斯，是吗？”

　　时晚捋了捋耳边碎发，微笑：“你听谁说的？”

　　“沈阿姨呀。”

　　时晚继续微笑。她就知道是沈萍这个女人说的。

　　“沈阿姨还说，你自己开工作室的。你太厉害了。”

　　时晚总觉得郑浩在拼命找话题，并且在为了夸她而夸她。显得特别尴尬。

　　还好这时，服务员端了两杯咖啡上来。时晚抿嘴笑着，端起咖啡，喝了口。

　　郑浩盯着面前那杯咖啡的拉花，说：“中海市发展太快了。我之前一直在滨海市那边上学工作。最近才决定回中海发展。记得我小时候这皇后大道都是卖衣服的，现在变得一条街下来都是各式的西餐厅，西饼屋，咖啡厅什么的。特别是那玻璃橱窗内琳琅满目的商品……变化太大了。”

　　时晚面带微笑地听他叨了那么多。咖啡都喝了一半。

　　郑浩忽地苦笑：“不好意思，我说的是不是有点多？”

　　“没有，没有。”时晚口是心非地说。

　　“不如这样吧，一会咱们去逛逛街吧。好多地方都是小时候去过，现在肯定变样了。你带我看看？”

　　“不好意思。”时晚抿嘴笑着，“我一会儿有事。可能不能带你了。”

　　“周末还工作？”

　　时晚圆着谎：“约了朋友。”

　　“没事，叫你朋友一起呀。我也想多认识一点朋友。”

　　时晚干笑：“我那个朋友，比较内向。不习惯和生人一起。”

　　“我从前很内向，后来慢慢学会和人打交道了。我可以传授经验给你朋友。”

　　“还是不了。我很了解她的。”

　　说完，时晚假装看了下手机的时间，说：“不好意思。我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

　　时晚想速战速决。说完就起身走人。

　　“你别走呀，你等等我。”郑浩起来，急忙拉住时晚手臂。

　　“你放开。”时晚不喜欢被陌生男人触碰。她猛地甩开了郑浩。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他边道歉，边上前去，想将时晚拦下来。

　　郑浩走得有点急。正端着咖啡的服务员走过来，见郑浩走得快，忙闪身想让郑浩先过去。

　　却不料，郑浩迎面就把她给撞了。那服务员连人带咖啡被郑浩撞倒在地。

　　滚烫的咖啡不仅烫着自己还溅到郑浩那笔直的西裤和锃亮的皮鞋。

　　时晚听到身后杯子破碎和女孩尖叫声。霍然回头。

　　被溅到咖啡的郑浩指着烫伤倒地的服务员，骂道：“你不看路的？你眼睛长来干嘛的？你知道我裤子鞋子多少钱吗？这干洗费就是你一天工资。你怎么做事的。”

　　服务员捂着烫伤的手臂，委屈地忍着眼泪：“先生，是你撞到我的吧。”

　　“你还狡辩？你怎么当服务员的？你们老板呢，叫你们老板出来。”

　　“你够了。”时晚回头吼了一声。嫌弃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她将服务员扶起身，问：“烫到哪里？严重吗？”

　　服务员摇头不出声，死死捂住被烫红的手臂，泪水滴滴砸下。

　　时晚瞪着郑浩：“你跟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没必要这样吧。”

　　郑浩不好冲时晚发火，他讪笑：“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是我太激动了，你不要生气了。我平时不是这样子的。都是被这个服务员气的。回头我一定投诉告诉她的老板，投诉她。”

　　“是谁要投诉呀？”说话声从门外飘进来。声音低沉有磁性。

　　时晚循声看过去，见门外一男子款款走来。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黑西裤。本就高大的身躯更显颀长了。

　　他缓缓走来，五官越发清晰。眼睛很深邃，鼻梁又高又挺，长得很好看。给人沉静稳重的感觉。

　　时晚定睛看着他，忽地一怔。

　　“是你？”时晚吐出了这两个字，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男子。

　　眼前那个优雅英俊的男子正是她结婚证上的男人，厉程。

　　厉程目光惊鸿一瞥从时晚身子掠过。往时晚礼貌地点头微笑。

　　“你……”时晚正想说话……

　　就见厉程问那服务员：“何苗，发生了什么事？”

　　那叫何苗的服务员，吸了吸鼻子，说：“程哥。刚才这位客人撞了我，他偏说是我撞了他。”

　　郑浩打量着厉程，说：“你就是老板？”

　　厉程微笑：“是的，不好意思给您带着困忧。”

　　郑浩哼了声：“这个服务员态度不行，我必须要投诉。”

　　何苗不服：“程哥，我冤枉呀。”

　　“好了。”厉程都叫停了他们，“这样好了。这位先生，我们调监控。如果是我的人撞了您。那我们赔偿您损失。您看如何。”

　　郑浩脸色微变。顿了顿才说：“不要那么麻烦了。我不追究了。”

　　说着，郑浩要走。厉程后退了几步，拦下了他。厉程仍然微笑：“这位先生。这个事实的真相还是得还原一下，对您，对我们，都好。”

　　“你……”郑浩憋着气。

　　厉程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监控信息是连着他的手机的。他点开监控视频，回放内容。

　　厉程将手机屏幕转向郑浩。郑浩看完，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真相如何？”厉程反问。

　　郑浩不敢再趾高气扬了。他尴尬得想找个缝钻进去。扭头就要走。

　　厉程再次后退几步，拦下他。

　　“你还想怎样？”郑浩瞪着厉程。

　　厉程敛去微笑，神色淡然：“我想，您欠我的服务员一个道歉。”

　　厉程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郑浩怒道：“你有完没完？”

　　“我们只要您的一个道歉。”厉程强调。

　　何苗得意地扬着脸，目光不屑地睨着郑浩。

　　郑浩知道如何自己不道歉是会一直和厉程纠结下去的。于是实在没办法，说了一句：“对不起。”

　　厉程微笑点头：“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您慢走。”

　　郑浩觉得无比羞耻。走时还望了旁边的时晚，更觉丢脸。就气鼓鼓地走了。

　　何苗咧嘴笑道：“程哥好帅哦。太崇拜你了。”

　　“你烫到哪里？”厉程问。

　　“没事。”何苗满不在意。

　　“你先去休息一下，去擦点芦荟。”厉程朝员工休息区域扬了扬脸。

　　“谢谢程哥。”

　　何苗去擦药之后，厉程才回过头来看时晚。

　　时晚还站在旁边。刚才厉程的一举一动，一字一句，她都看在眼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看着厉程认真地在解决郑浩的问题时，心头浮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她很开心，有种弥足珍贵的意味。

　　“你好，时晚。”厉程伸出手来，向她打招呼。

　　时晚愣了愣，回过神来，望着他那双仿佛会笑的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厉程收回手，笑了笑，说：“刚才谢谢你维护何苗。”

　　时晚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服务员。她扯了个笑：“本来就不是她的错。”

　　厉程笑笑，看着她，说：“不如坐起下来聊聊？”

　　时晚点头。她正在此意。

　　两人就近落座。

　　“要喝点什么？”厉程问。

　　“不用。”时晚摇头。

　　厉程笑笑不语。

　　“你认识我？”时晚盯着他清俊硬朗的脸问。

　　很直接。一点开场白都没有。

　　听到这话，厉程眉头微微一皱，却很快舒展开来，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

　　他淡淡地点头：“是的，我认识你。我想你也认识我吧。毕竟我们都有结婚证。”

　　“我们真的结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我和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时晚一下子问了三个问题，显得很焦急，但语气却是平缓的。

　　面对时晚问的三个问题。他统一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你不知道？”这是时晚意想不到的。

　　厉程望着她一双黑而亮的眼睛，说：“一年前我在伏尔加格勒遇到恐怖袭击被炸伤了。躺了几个月。醒来之后，我发现我有一张结婚证。医生说我可能遗失了一段记忆。”

　　时晚震惊，不敢相信竟和自己一模一样。

　　她勉强稳住心神，说：“我一年前也在伏尔加格勒遇到了恐怖袭击，也受了伤了。并且也躺了几个月。我和你一样，都有一张结婚证，都遗失一段记忆。”

　　厉程好笑，说：“看来，我们遗失的记忆是有关彼此的吧。”

　　“所以说，我们是一起在伏尔加格勒被炸伤，醒来之后都将对方忘掉了？”

　　“应该是这样。”厉程淡淡地说。

　　时晚感觉是个大乌龙。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时晚问他。

　　厉程轻笑：“一开始，我以为你不会像我一样丢失记忆，所以为了找回我遗失的记忆，我回到中国找你。我找了你一年。现在找到了。却发现你和我一样。”

　　“醒来之后就回中国找我？整整一年时间了呀。”时晚说。

　　厉程摇了摇头：“我当时醒了之后就打算回中国去找你的，只是那时我养父母出了点事。我留在莫斯科照顾他们。半年前才回的中国。”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中海市？”

　　厉程忍俊不禁：“结婚证上有中海市民政厅的盖章。而且。我俄罗斯的朋友说你在中海市。”

　　时晚惊讶：“你朋友知道我们的事？你有没有问他们，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厉程点头：“我当时就问了。他们说我们很相爱。”

　　“没了？”

　　“没了。”

　　时晚瘪嘴。她以为会有很大信息量。

　　厉程耸耸肩：“我朋友对我俩的事并不太了解。只知道我们在俄罗斯相识相知。”

　　“好吧。”她垂下眼眸。

　　“你觉得我们会把对方都想起来吗？”厉程忽然问。

　　时晚没出声。

　　她不知道。

　　“你想恢复记忆，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厉程问。

　　这个问题把她问住了。

　　她顿了顿，很实在地说：“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我想过把丢失的东西找回来。可是医生对我说，顺其自然，不然物极必反。况且忘记的那些记忆并没有太影响我的生活。所以，我当时就没有执着地去寻找记忆。”

　　“那现在呢？”他问。

　　时晚细想了想，说：“有点儿。”

　　其实，当时晚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心猛地揪了一下。忽然有种想找回遗失记忆的冲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可以说很玄学。

　　“那我们一起寻找记忆吧。”厉程坦然地说出心中所想，“我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

　　或许他还有别的私心……

　　时晚愣了半分钟，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说：“好，我们一起寻找记忆。”

　　她说格外的郑重，仿佛一起寻找记忆是一项神圣而特殊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