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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谈心 ...

  •   伊伊攥着紫竹洞箫双手抱胸守在门口,见夕颜端了一盅东西回来,放在茶几上,倒好两杯招呼她过去喝,她依言尝了一口,冰爽甜美,感觉夏夜的躁动烦闷瞬间祛了大半,原来是冰镇梨汁。

      “何不给九爷送过去?”

      夕颜压住她放在茶盅上的手,嗔道:“特意给你做的,与他有何干系?再者,人家两个好好的在里面叙话,我们何必再去打扰。”

      伊伊道:“我也喝不完这么多,而且,裴清喜欢甜的……”

      外面传来问话的声响,伊伊蹙眉,攥着洞箫正欲起身,夕颜拦住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出声。伊伊想到这毕竟是夕颜的地盘,便点点头,看着夕颜从容地推开了门,自己则贴着窗边,点破窗户纸察看外面的情况。

      另一艘船停在不足十步远的地方,其上除了船家只有两位乘客,一男一女,像是一对夫妻,女子站得靠前一些,正在客气地问话,见夕颜出来后眼睛一亮,而后似乎向夕颜身旁望了望,又满脸失望。

      伊伊观察了一阵,对此女并无印象,转而去看她身后的男人,夜色的灯光下不太好辨认,但她还是觉得此人颇有些面熟,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前段时间她调查过的礼部侍郎赵庭宇吗?

      “方才飞下来的一男一女?”夕颜掩唇而笑,“夫人看错了,哪有什么一男一女飞下来,人家小情儿七夕互诉衷肠,也犯不着到我吟风楼的花船上来是不是?今夜来拜访我吟风楼花船的正经‘一男一女’,也就面前二位了。”

      赵庭宇原本因避嫌一直偏过头没有直视夕颜,听了夕颜的嘲讽,登时有些恼怒,正欲上前理论,被子萱抬手轻轻挡住了。

      子萱毫不介怀,含笑道:“确实有两个人从汇缘桥上飞下来,众人都看见了,夕颜姑娘何必否认?我找他们有要事相谈,恳请夕颜姑娘告知他们所在何处。”

      夕颜长长“哦——”了一声,弯着眼睛笑道:“原来夫人说的是那两人。那两人分明都是女子,何来‘一男一女’之说呀。我与她们交换了曲谱,二人便离开了。”

      子萱打量了一下夕颜身后的船,“我闻姑娘琴声与其中一人的箫声相互应和,想必你与她们不是相熟便是知音,定不会令她们匆忙离去吧?”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我与谁知音不知音的,自然是我说了算,倘若是旁人说了算,那我的知音岂不是要囊括京城大半的男女?至于那两位女子所在何处,夫人实在想知道,尽可以去会同楼找包打听,我吟风楼就不抢他人生意了。”

      赵庭宇听不得这股子浪荡味,上前拉了拉子萱的袖子,子萱看看夕颜那一脸不达眼底的笑意,再看看她身后紧闭的船舱,明白今晚自己无法达到目的了,妥协道:“叨扰夕颜姑娘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夕颜微微鞠躬表示不送,转头往回走,身边丫头立即为她撩起珠帘。

      直到珠帘落下,子萱才收回目光,回头对船家说:“靠岸吧。”

      赵庭宇宽慰她:“说不定那两人真的不在她船上。”

      子萱叹息,“无论在不在,错失今夜的机会,想要再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夫人今晚真是吓着我了。”赵庭宇捂住她的手,“再重要的故交亲朋,也不值当你孤身犯险啊,好在今晚没出什么乱子……下回可不能这样抛下我。”

      子萱温柔回握:“是我错了。”

      ——

      船舱主阁的门开了,九爷没走出来,只停在门口淡淡地问:“方才外面怎么了。”

      伊伊连忙站起来,正好夕颜回来,见了他们这架势,回道:“无事,我已经打发人走了。”

      伊伊看一眼夕颜,对九爷补充道:“是一对夫妻,好似在借打听之名探查我们船上的动静。那男子名叫赵庭宇,是齐国礼部侍郎,前段时间我正好查过他,此人并无特殊之处,在朝廷属于中立派,从不涉党争。”

      九爷颔首,清儿在他后面冒出个头,九爷单手将她按回去,吩咐伊伊守好,别让闲杂人等靠近。回到桌前坐下,想起了今晚的另一个目的,遂告知清儿他明日就要回彦国的事。清儿知道他生辰快到了,再怎么伪装不务正业四处游荡,作为一国皇子,自然还是得回去举办生辰宴的。

      清儿没再多说,只巴巴地问他:“那,你何时回啊?”

      九爷没有纠正她这个“回”字,笑着答道:“放心,你生辰之日我定会过来。”清儿明白他此处指的是给她安排的那个身份的生辰,她踱了几步,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问道:“我的生辰,为何是那个日子?”

      九爷僵了一下,但又瞬间调整好状态,将折起的长腿展开,作出闲适的样子,悠悠道:“八月二十五,是你师父的生辰。既然你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了,那么将他的生辰当做你的,岂不正好?”

      “那确实。”难得他主动提起师父,清儿抓住机会,挨过去坐在他下首,殷切地看着他,见他无动于衷,又俯下身趴在他膝盖上,轻声求道:“九爷……和我讲讲师父吧,好不好?”

      九爷抚了抚她的发丝,抬眼望着天上的明月,默然良久,终于回应了她的请求,开口道:“我与你师父……长月,五岁的时候便相识了。”

      开了这个头,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五岁之后,他和长月共处的时光大多数都是愉悦自在的,除了采沅这个插曲,以及,回宫后的那段日子……如今,他连回想起从前的快乐都觉得自己无耻,伤害长月那么深,致使他远走异国客死他乡,他还有什么资格回忆从前和长月的种种美好时刻?

      膝盖被轻轻摇了摇,他回过神,见清儿趴在他腿上侧着头凝视他,“真好啊。后来呢?”

      “后来……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子,她叫做李采沅。”

      这是什么故事走向?清儿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开始没话找话:“啊,那她比夕颜还好看吗?”

      “那是自然。”

      祺轩从来没有质疑过采沅的美貌,他也理解长月喜欢和采沅单独相处这件事。毕竟,谁不喜欢美丽的事物呢?不过,在看到长月竟然夜不归宿、和她坐屋顶看一晚上星星时,他还是觉得过头了。

      他知道长月不是拘小节的人,但长月平时和采沅的相处还是很注意分寸的,拉她过水坑还要借助树枝,只为了不碰到她的手。怎么这会儿却?

      他隐在角落,望着对面屋顶上那一对依然在互诉衷肠的男女,心情实在复杂。已经过了寅时了,他们怎么这么多话要说?祺轩和长月的卧室只隔了一堵墙,他平日里睡不着了就经常敲打墙壁骚扰长月,偶尔还隔着墙闲谈,后来发展到他睡前不和长月聊天就不得安宁。这次是由于采沅的母亲外出办事,将她托付给师父照料,所以采沅才在他们院子里小住几天,祺轩回想了一下白天发生的事,思来想去也就是趁着天气好出去放了一会儿风筝,期间也不见他们的行为有何异常,怎么一回来就有说不完的话?

      入夜后没见长月踪影,他还耐心等了会,后来憋不住了便出来找人,却望见这俩人坐在屋顶上谈着心赏着月,悠然得很。一开始他想蹦出来吓他们一跳,但看他们一派岁月静好的气氛,又觉索然无味,自己何必跳出去妨碍他们,便又默默回房了。

      然而行不通——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辗转反侧。

      他们究竟在聊什么?白天的风筝吗?他的是狮子风筝,采沅是绵羊风筝,只有长月特别,风筝是一副月出东方踏清风的图。风筝都是采沅做的,祺轩正奇怪为何自己和采沅的是动物,只有长月的是风景,正欲发问,却见长月和采沅对视了一眼。他也说不清他们当时的眼神中究竟蕴含了什么,他们在交流什么……

      而后因为清风袭人过于舒适,加上他玩的太疯有点累了,就小睡了一会,醒来后发现那两位的神情有点不正常。哪里不正常,他又说不上来。

      他爬起来瞧一瞧更漏:已经过了子时了。那两个人不睡觉的吗?左右睡不着,他轻手轻脚又来到方才那个角落观察他们,却见他们举止并不出格,姿势也没怎么变,只不过更深露重,长月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采沅身上。

      ……好吧。祺轩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多余。

      脚跟子动了动,想要再回去吧,又觉得不甘心: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能聊到什么时候。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寅时,屋顶上的二位还是没有要下来的迹象,祺轩腿都麻透了,又嫌地上脏不肯坐下,抱胸而立,盯着屋顶的那两人不眨眼,像是在和他们较劲似的。

      终于,屋顶的那两人站了起来,祺轩精神一振,却见长月和采沅相视一笑,长月伸手搂住她的腰,用轻功带她飞了下来,稳稳落地,采沅神色也丝毫没有不快。祺轩诧异地瞪着他们,他们居然搂搂抱抱、丝毫不顾男女大防!转而又想,这不废话吗,长月不抱采沅,采沅怎么下得来?上去屋顶时肯定也是抱上去的……

      祺轩倍感不快,郁闷至极,却见那对男女开口说话了,女的说:“多谢你如此信任我,愿意把这些告诉我……”男的说:“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愿意听我讲这些东西。我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说出口,没想到……”

      什么跟什么啊!

      祺轩欲听清楚些,可他们已经开始往采沅的屋子走,长月这是要送她回房了,祺轩在气头上,又不想被他们发现,只得小心转身,忍着腿麻姿势奇怪地一步一步往自己房间走。回去刚躺下,隔壁就传来轻微的吱呀声,是长月开门进屋了。嗬,怎么不再多聊聊呢?

      祺轩竖起耳朵听他响动,估摸着他已经到了床边了,于是故意大声打了个哈欠,敲一下墙壁道:“长月,又起这么早干嘛?”

      墙那边顿了下,答道:“哦,我,方才去采朝露了,好给师父泡茶。”

      睁眼说瞎话,你明明是——

      祺轩把质问的话吞进肚子里,他偷听他们谈话,虽然没偷听到几句,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质问出口,岂不是暴露自己了吗?

      再者,长月都已经撒谎了,他再问也没意思了。

      长月居然对他撒谎!

      有什么话非要找采沅说,却瞒着他呢?他才是最先认识长月的人啊,凭什么长月对采沅的信任胜过对他的?

      他愤愤地蹬一脚被子,谁知被它绊住了脚跟,怎么连被子都和他作对!他一气之下多踹了一脚,不料双腿彻底被绞住,砰登一声跌下了床,隔壁响起长月的询问:“祺轩?你怎么了?”

      “没事!”他捂着屁股爬起来,瞅瞅自己沾了灰尘的裤子,嫌弃得要死,一股脑儿脱下和被子卷一团扔进了筐里,一看中衣的衣摆也脏了,索性一起脱了下来,往门口一扔。

      “祺轩,你——”长月推门进来,被祺轩扔的中衣兜了一头一脸,他皱眉扯下来,正要问祺轩又在搞什么鬼,却见那个人光着身体震惊地看着他,他一时愣住,盯着对方没有移开目光,对方神情有些不好意思:“我……”

      长月飞速转过身背对他,吼道:“你干什么大清早脱光衣服!”

      “……不是故意乱扔。”祺轩补完自己要说的话,被长月吼懵了,委屈道:“我哪有!我穿了底裤,没有□□——”

      长月像被手中的白色中衣烫到了似的,果断往后一扔,准确地盖住了身后那个神经病:“穿上!”

      祺轩揪开罩在自己脸上的衣服,嫌弃地扔进箩筐:“不要!脏死了,沾了灰尘。”

      “你有什么毛病?简直不成体统!”

      祺轩冤枉:“你有什么毛病啊,我又不是大姑娘,你至于这样——”

      长月一点也不想听他瞎扯,埋着头登登登走进来,每一步都像是在跺脚似的,气冲冲地端走了装着祺轩衣服被子的箩筐,又登登登走出房门,期间一个眼神也不分给他,还放话说:“那你就光着身子玩一天吧你!”

      “喂!”祺轩目瞪口呆看着他气愤离去的身影,匪夷所思地自言自语:“该生气的是我吧?”

      他当然知道长月说的是气话,把箩筐端走也只是拿脏衣物去洗而已,他房里还有其他衣服,怎么可能真的光一天?真不明白长月说这话有什么意思,又不可能真的威胁到他,真是幼稚……

      祺轩往衣柜里翻找衣服,抽出一件往床上扔一件,一边扔一边想着,长月在气什么?很少见他有这么情绪激烈的时候。不成体统……这么嫌弃我?小时候不还一起洗过澡么……

      他盯着床上乱七八糟的一堆衣服。

      我又在气什么?

      他栽进衣服堆里打了个滚,坐起身来,恍然大悟,也许,他也喜欢采沅,所以看到他们晚上私会才这么不快。

      唉……他看着一床的衣服。坏了,长月在气头上,不会帮他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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