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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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晓一路小跑颠颠跟上大夫，马尾流苏也随他在空中洒脱跃跃:“哥哥，桌凳呢？”
小大夫微微倾身偏头道:“这桌凳是我借与我朋友的，他道用完扔那便是，没了再买。”这语气听起来挺无所谓。
萧晓不语，他若没看错，那桌凳是一套檀木的，扔了纯属败坏钱。这样的人神都多得是，他一向不喜欢这样的人。
萧晓二人与他在小巷里一阵乱绕后来到一扇大门前，萧晓刚踏进院门便是觉得了不得，他是真有钱。
这房子较大配院，院内杂草丛生到处都是碎石和破罐。屋内略微破旧阴潮，充斥着霉味，更别提迎面而来的阴尘了。萧晓嗅后微微蹙眉，嫌弃屋大懒得收拾何不请个打杂的。
“我这几日初到此地，打算开医馆为生。房子是我方租下的，还未来得及打扫和收拾。”小大夫取下药箱随手一放，在一堆还未拆开的行李箱与杂物堆里翻东西，“麻烦先忍忍吧，对不住。”
“这皇城虽说是皇城，却不是天下最富饶安宁之地，哥哥看模样弱不禁风，在这又人生地不熟，不怕锦御客吗？”萧晓在他身后笑着，“再比如那个喜怒无常的疯銮？”
小大夫在斗笠下低声笑了好一阵子，也不知是被灰尘呛到了还是真笑到了，咳声不断。
半天，他才慢悠悠道:“凡事不可以貌取人，你怎知我弱不禁风？”
萧晓笑道:“哥哥说得极是。”
“实不相瞒，我是来此处寻人的。正好问一下公子，您可识萧晓？”
萧晓的笑容一下便很复杂了。大宋虽说都知暗羽阁，也应只有皇城人才知道他杀人之事，一个外地人又如何得知銮的可怕性？他敢说这世上知他名字的没几人。
若是来找他的话……那暗羽阁里怕是出了奸细，回去必定要严查。
“不识，哥哥找他做甚？”锦瑟却是提前问了出来。
大夫收拾出一张小方桌，然后在一旁不知在翻些什么，埋头苦找，“我娘让我来找她儿萧晓，我便来了。讲真，我也不知她让我来找此人做甚。”
骗人。萧晓心道，田芸早在他七岁时死了。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
原来小大夫是在找茶具泡茶。一会他沏好，倒了三杯，伸手示意二人上座。
萧晓坐下盯着小大夫一阵看，恨不得从他脸上看出个窟窿出来，只可惜没见脸，只有白纱。他说方才风吹斗笠时露出的那双桃花眼怎么回事呢，闹了半天这是自己哥。
合着萧望帝又背着他媳妇多生了个儿子还不认回，萧望帝便长了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
小大夫摸出一板银针，让萧晓把头凑来扎穴。萧晓皮笑肉不笑:“哥哥，我怕疼，可不可换种方式啊？”
小大夫一只捏着银针的手臂在半空中僵住，沉默不语。萧晓在此时见他右手腕上绕着一条红绳，红绳上挂着一个小金铃。
萧晓笑道:“哥哥怎么了？”
两人目光对上，相视无言。
锦瑟就在一旁看两人在那大眼瞪小眼地干坐。
最终，小大夫叹气道:“您多虑了。”说着，他把银针扎在自己的胳膊上，“不疼的。”
萧晓装着委屈:“真的吗？”又微微等会，才将脑袋小心翼翼凑去。他一手放在腰间长歌上，蓄势待发。
“乖，别动，主要是让你进入昏睡来唤醒体内压制的东西。放松……”
这是萧晓意识清醒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江北赤血黑乌鸦
江南回春医圣明
非黑即白，如影随形
夜幕降临，无影无踪……”
大夜弥天，稀星撒地。远处绿丘迤逦，心神恐慌回首时，已然呆立。
无边草原处处燃起熊熊烈火，映得霜蟾红。苍黑天渐为紫棠，云形初见天欲裂，佛若天明。
傲骨折，凛气损。滚滚青烟上了长生天。
狼嚎孤声远扬，广原一片寂静。
萧晓浑身脏兮兮地趴在地上，脸上挂着还未干透的泪痕，他欲要起身，却用不上力。
整个身子都在不住颤抖。
夜里本该空无一人的街上凑满了看热闹的人，皆立无动于衷。
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值得他们这般幸灾乐祸，只能见到远处草原上燃起的大火。萧晓心里不由自主一阵空虚，他费力扯住旁边一位妇人的裙子道:“大娘，救火……”
“哎我说你这小胎娃糊涂了吧，这是好事啊，皇上这是打仗呢。”那妇人不明所以地把萧晓抱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他们大秦和咱们大宋有何关系，看着不就完了？怪西荒的，你爹娘呢？”
爹娘……？萧晓听后泪水莫名其妙如倾盆大雨下坠，眼前闪过一张张陌生面孔。他就坐在那里嚎啕大哭，说不上来话。
这声音不像哭，更像是稍微带了点情绪的尖叫，刺耳极了。这哭声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甚至有人叫着让妇人哄哄他。
大娘猜测萧晓可能是在看热闹时与家人分散了，便好心替他问道:“看你这耳环上吊的流苏，怕不是镇上孙裁缝的胎娃？她男人是大秦的，大秦人都戴耳环或戴流苏的。”说着，她轻抚萧晓后背安慰着，“来，大娘带你回家睡觉觉啊。”
萧晓一听到流苏闹得更厉害了，在妇人怀里扭来扭去，又哭又闹，可他挣不脱，最后无计可施，在妇人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竟是直接咬破出了血。
妇人吃痛松手将萧晓扔在地上，不满怨道:“哎你这胎娃怎回事还咬人呢，跟那小狼崽子有的一拼，不知好歹狼心狗肺，趁早死了算了。”
萧晓得此机会在人群里穿来穿去，泪水似断珠般往下撒。
他不知自己要去何方，只知自己要跑，要活下去，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取而代之，将之遗忘，可有解法，福祸焰雨……”
萧晓猛然醒来，背上衣物不知何时被冷汗浸湿，面前是那位戴斗笠的小大夫和锦瑟。
“我方才……”萧晓猛吸一口气怔道。
小大夫不紧不慢喝口茶:“忆到了什么？”
萧晓回忆下方才的事，说是梦境却又那般真实，说是现实可他又从未经历过。
他斟酌几句，开口道:“儿时一些毫无印象之事，但到了某处便断了……”他笑道，“不准是梦。断处有童谣，什么福祸焰雨……”萧晓用余光看锦瑟，她在发愣，萧晓儿时锦瑟还在吃奶，她定不知道。
“福祸焰雨。”小大夫喝完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这应该是问题所在了。事情被人埋藏较深，所以你一直都在被别人领去了错误方向。”
锦瑟听到“福祸焰雨”后终于有个可插入的话了。她狐疑地盯着萧晓:“小小哥哥，你真的没有印象吗？”
“真的没有啊。”萧晓其实本来是很想正经答的，可锦瑟这一开口他又笑了，根本把持不住。
锦瑟佯装犯愁地叹口气，不理萧晓，故弄玄虚唱道:“江北赤血黑乌鸦，江南回春医圣明，非黑即白，如影随形……后词有些不记得了，但记得调子。”
这个缓幽的曲调让萧晓心头的那阵莫名慌乱感又上来了，他忙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
锦瑟托着下颚道:“新春去青楼时花魁姐姐唱的那首啊，小小哥哥你在场，感兴趣还问了姐姐是谁做的。”她摸摸鼻子，“姐姐说是话本里的，三界奇谈。你买完藏地板下了，曲名滹桀。”
“啊？”萧晓方想起自己和赵雍景出宫去青楼听曲之事，这么想来这个曲子的确耳熟了。他尴尬地笑笑。
“你家在何方？”小大夫问道。
“哥哥我没家。”萧晓难过道，“穷啊，父母双亡，还带个小丫头混吃混喝一路流浪等死。日子难过的很－－”他拖着长腔，颓废地趴在桌上。
“没钱还去青楼听曲子？”小大夫笑了。
“新春兄弟高兴请的，他有钱。”萧晓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笑着瞎扯，满嘴跑马车。
“那不如住我这吧。”小大夫好心道，“六间房用来开医馆，毕竟格局大剩下不少够住也够用，如此一来还方便我给你治病。”
“哎，哥哥这不妥。”萧晓连忙谢绝，“我又没银子，看不起病。”
“无妨，你正好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奇病之人，拿来观察些时日也是不错的。”小大夫道。
“房子租金也付不起……岂能白吃白住。”
“那也无事，你没事可做，闲来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我给你住处，你予我陪伴，不白住这房子，可好？”
“那便有劳哥哥了。”萧晓看眼极其兴奋的锦瑟，实在不忍心这小丫头跟着自己留宿街头了，自己多防着些也好过让锦瑟受苦受累。
小大夫低低一笑，缓缓将头上的斗笠摘落，面纱下是一张温润清秀的面孔:“您安，我是萧折柳，表字明安。不知公子与令妹姓名？”
虽说萧晓之前心里早有准备，但见到真容时还是一惊，脑袋歪歪，头发上的红色流苏也跟着歪。
这是他的哥哥，萧折柳。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