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折柳，何处萧晓》浅野舟

103、刀

　　正如孟婆所言，神界战乱，人间也要跟着天灾不断。
　　当初萧晓还在奇怪为何殷郁雅的兵力减少了一大半，现在他才霍然醒悟，原来殷郁雅是将那些兵力交给了殷如，让殷如带着军队绕路攻入了神都。回到冀州的萧晓急刹怒马，带兵连夜赶回了京城。
　　被困在山中的殷郁雅见萧晓撤兵而去，重新攻打冀州。萧晓知道殷郁雅不会放弃冀州，便留下了一部分兵。大殷兵力强悍，赵朔之前把钱财都用在喜好上，养兵不良，冀州很快失陷。
　　殷郁雅打下冀州后，继续前往京城与殷如汇合。一时间，神都外城战火纷飞，尸体遍野。
　　“报——！”有兵前来告知萧晓，“外城城门快破了！”
　　萧晓站在城墙上，拉弓射了一箭，道：“军力剩下的不多了，援军什么时候来？！”
　　“皇上说快了！”空青答道，“他娘的这群人干什么吃的，命令一下，就不能撒开脚丫子赶紧来吗？都快打到他祖坟门口了！”
　　“这时候骂娘没用，”萧晓道，“烽火台的火炮能用吗？”
　　“能用个屁！”空青砍掉爬上城墙的殷军的脑袋，打仗杀伐声大，他怕萧晓听不见，便吼道，“先帝喜欢烟火，节假日里把火药全拿去放烟火了！火药所剩不多，你不得用在刀刃上？！”
　　萧晓暗骂一声：“去把城门打开！”
　　“不行！”旁边有士兵道，“打开城门殷郁雅他们就打进来了，首都都沦陷了……我们哪儿还有家？我爹娘怎么办？将军，不能让他们进来啊！”
　　“可是你不死死的用生命守住你的国，你就没有家！”萧晓踹了他一脚，急吼道，“像你这种怕死的才是最先死的！”
　　有伤兵奄奄一息地倚靠在城墙上，绝望道：“这样腐败的君主，这样无力的国家，真的还有救……吗？”
　　萧晓闻言，脚步停住了。他沉声道：“可这是我的国，我生来是她的一份子，我就有责任去拼尽全力保护好她。”
　　“空青，听我的，把城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知道了！”空青信任萧晓，毫不犹豫道，“打开城门！”
　　士兵得令打开了城门。拥堵在城门口的殷军一哄而入，殷如和殷郁雅从马背上跳下，终于不再袖手旁观，加入了战斗。萧晓下了城墙，拔/出了羁暮。
　　殷郁雅见到在人群中倾命厮杀的萧晓，将手中的银刃狠狠刺进一人头颅，高声道：“萧晓！”
　　萧晓转眸对上了殷郁雅的目光，殷郁雅道：“若不是你那日劫了我，我现在就是你们皇帝的妃子。你成就了现在的我……”
　　“你已经饶了我一命，不用再让了。”萧晓面露凶光，殷兵的热血从他的剑下飞溅而出，迸到了脸庞上。
　　殷郁雅笑了一下，抬刀便向萧晓砍去。萧晓迅速闪开，欲从殷郁雅背后再刺，殷郁雅弓腰，反手对上了他的剑刃。刀剑相交，二人不分上下。
　　“你知道吗，我这一战必须赢。”殷郁雅莹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移地盯着萧晓，恶狠狠道，“我的国家并不重男轻女，他们都觊觎我的位置已久……我要向所有人都证明我殷郁雅坐的住这个位置！吞并了你们大宋，我就是第一女帝！”
　　“休想！”萧晓咬牙坚持，殷郁雅又道：“你们皇帝无能，迟早都会被我狠狠踩在脚下践踏！”
　　萧晓松手，殷郁雅惯性向前，脚下不稳。他抬手向殷郁雅脖颈横扫过去，殷郁雅以刀相抵，萧晓发力，一掌拍了过去，让殷郁雅后退一步，跌倒在地。
　　“在你那痴心妄想实现之前，先过我这一关！”萧晓将剑锋对准殷郁雅，欲要刺入她胸膛。殷郁雅滚开，爬起挡了萧晓一剑。
　　殷郁雅被萧晓方才那一掌震得唇齿间全是鲜血，她吐出一口血，骂道：“……也许我该让殷如在护送你时除了你。”
　　萧晓笑了。殷郁雅双手握住刀柄，用尽全力向萧晓砍去。萧晓防住，奈何殷郁雅力气不同常人，不断逼迫萧晓后退。眼看没有退路，身后即是乱刀残箭，萧晓赌了一把，他把剑松开了。
　　“哐当”一声，剑随声而落，尖利的刀刃向萧晓刺来，他侧身而躲，殷郁雅斩断了他的一缕头发。与此同时萧晓弯腰捡起了羁暮，从下方刺入了殷郁雅的腹部。
　　殷郁雅倏地睁大双眼，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萧晓撤去了她手中的银刃，殷郁雅没有支撑之力，倒在了地上。
　　“陛下！”殷如见到殷郁雅倒下，杀红了眼，迫于局势，喊道，“撤退！”
　　殷军如潮水一般很快退去，空青等人追在殷如身后，待殷兵全部退去，瞬间关死了城门。
　　殷如在城外扎了兵，留话让赵鹤前去议和。本来情况有些好转，赵鹤这不争气的狗东西比他爹还软弱无能，殷如说什么就是什么，马上去了殷如的军帐。
　　“皇上面挂笑容，看来心情很好。”殷如手中把玩着一枚金币道。
　　赵鹤害怕的汗如雨下，连大气也不敢喘。他听了这话，立刻把挂在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这……哪里的话。话说，怎么只见您，不见女王陛下？”
　　“你还有脸问？”殷如闻言暴跳如雷，揪住了赵鹤的领子，把他提起来道，“我娘死在了萧晓的刀下！”
　　“您别生气，您别生气！”赵鹤怕的连连点头，讨好道，“回去我便去惩戒萧晓！”
　　“哼！”殷如松手，随意将赵鹤扔在地上，“……这倒不用，我还挺想和他过两招的。这样，我要你们大宋的金银财宝。我若是高兴了，也许可能把兵撤走。”
　　“好好好！”赵鹤频频点头，谄媚道，“不就是金银财宝吗？我有的是，我有的是！等我回去就让他们把宝贝都给你们！您大人有大量，别和萧晓这种没有眼珠子的狗生气。”
　　殷如扣了赵鹤三日才放他归宫。赵鹤在军帐里度日如年，心神不宁，差点成了疯子。回到皇宫，他抓住下人的肩膀，问道：“朕的金银财宝呢？！快，统统都给朕呈上来！把他们全部都拿去给殷如，有多少给多少！不惜一切代价，给朕搜刮！”
　　萧晓杀了殷郁雅的消息传的很快，不过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人是萧折柳。青鸾从城外飞回，落在萧折柳肩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小小杀了殷郁雅？”这是在萧折柳预料之外的，“那真是太好了，也许……他能改变事情原来发生的轨迹……”
　　“什么什么？小小哥哥赢了？”锦瑟听见后，欢呼雀跃道，“我就知道小小哥哥最棒！快，韵黎，跟我一起喊，二舅最棒！”
　　“二舅最棒！”夏侯韵黎傻呵呵地跟着喊，其实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跟着锦瑟喊完后，又跑去和萧燕晨玩纸鸢。
　　虽说这是几个月来传来的第一个好消息，可萧折柳心中还是充满了不安。
　　如今城中瘟疫盛行，京城被殷如包围，外面的粮食无法运进，城中饿死病死人不在少数。萧折柳所能做的，也只是替前来看病的病人竭尽所能，治好病状。但仍是有大多数患病之人被抓去了隔离营，城中一片混乱，出去都可能被暴徒杀死。
　　锦瑟在给萧晓绣福袋，这已经是她绣的第三个了。她总说是拿去给萧晓祈求平安，然后送过去。谁知世事难料，现在出门都困难，跟何况是到城外给萧晓送衣裳和福袋。
　　从别处赶来的地方兵和乡兵全部被殷如堵在了城口，皆被赶尽杀绝。京城里的兵粮所剩不多，这样不仅打不赢仗，连兵力也要不够。赵鹤不听大臣劝告，坚信殷如会遵守诺言，只要把钱给他了就好。
　　见此场景，许多大臣心灰意冷，纷纷举家逃离。其中也包括蒋旭。蒋旭倒霉，本来是想南下去扬州避难，却半路被乱兵杀了。吕夷简拖着年迈的身体，还赶去给他收尸，结果却是一同死在了途中。
　　萧折柳把院子里的花全部拔光，种上粮食，只留了那一棵柳树。他每日常做的，就是坐在回廊里反复喝那一壶已经淡的快没有茶味的清水，看着那棵柳树。
　　……记得很多年前，他在外面打仗，萧晓也是日日坐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着这棵柳树，满怀希望地等他回来。
　　乱世之中哪有那么多可求，他不过也是希望自己能平安无事的回来见他。
　　他看了柳树发芽，看了柳树茂盛，看了柳树变黄，看了柳树落叶。春夏秋冬，四季轮回，他等的是是他，也是国。
　　萧折柳突然多愁善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他小时候萧望帝没怎么管过他，他怕黑，萧望帝就把他扔在柴房里过夜，不让他出来，任凭他在里面嚎啕大哭。
　　他是暗羽阁最懦弱无能的那一个。
　　萧折柳常常哭着问甄曲羡：“为什么我这么没用！我什么时候也能像爹爹一样勇敢呢？”
　　甄曲羡总是揉揉他的脑袋，捏捏他的脸，笑道：“当你有了想保护的东西时，你的勇敢就会超乎你的想象。”
　　萧折柳坐不住了。
　　他起身问道：“锦瑟，我的樊影呢？”
　　“什么樊影？”
　　“我的刀。”
　　萧折柳要为他的所爱背水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