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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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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凭他是本大爷认可的对手,你喜欢他,而且,你不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秋本云子怔愣地目送迹部景吾离开阳台,内心有种无以言喻的感觉。
总觉得好像莫名其妙被迹部认可了一样。
她难道今天不是来参加音乐沙龙的,而是来见家长的?
室内传来悠扬的钢琴声,秋本反应过来,她今天来,就是为了在鲍林叔叔面前展示自己长笛水平的。
“我已经联系上了宋祺,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秋本匆匆把宋在中国的联系方式交给迹部,然后提起裙摆“哒哒哒”地向屋里跑,在大得跟庭院似的大厅里四处寻找自己的父亲。父亲没找着,反倒是见到了鲍林叔叔的徒弟。
是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男生,穿着礼服站在人群中央演奏,曲目是巴赫的G小调奏鸣曲,编号BWV1020。这首曲子昨晚第一次接触,她还不是很熟,以她目前学过的知识来说,这个人的演奏感情已经很到位,而且也和钢琴配合得很好,将“巴赫味儿”演绎得很不错。
这样的神仙,竟然是长笛大师傅列德尔·克拉夫茨·鲍林的弟子。
“觉得如何?”说的是德语,秋本下意识用德语回答:“水平很高……”
“噢我的云朵甜心,你可不要因为是我的徒弟才给我面子这么说呀。”
?
秋本猛然抬头,身旁多了个一米八几、挺着小肚子的中年男人。
是鲍林叔叔!
“鲍林叔叔!”秋本忙在他面前向他鞠躬,鞠到一半才想起来这在欧洲并不流行,又握了鲍林伸来的手,“好久不见,您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别忘了,你爸那个女儿控在我旁边。”
二人正叙旧,方才在演出的男生终于从人群里绕了过来,仿佛没看见秋本一样与鲍林打招呼。秋本倒无所谓,鲍林似乎不太喜欢,直截了当地批评道:“有人在也不打招呼?”
男生若无其事道:“我以为她是您的粉丝。”说罢转过身向秋本伸出手,用英语问好:“您好,我是佐仓学,崇明音乐大学长笛专业一年级生,有幸结识鲍林老师并成为他的学生。”
秋本:?
她转了转躲在镜框后头的眼珠子,就差在脑门上写“我听不懂”四个大字以彰显她的英文水平。
佐仓显然也有些错愕,他根本没想到对方竟然听不懂英语。啊这,国际通用语言她听不懂的话,难道德语才能听懂?
看模样应该是亚洲人或者亚裔,老师特意让他打招呼的,说不定是哪个很厉害的人物。在日本和他差不多年龄的学长笛的人他都认识,这个女生他从没见过,而且这里面基本没有比他更厉害的了。那么,是中国人?还是韩国人?总不能是印度人吧。
“你好,用德语就好了。我姓秋本。”
秋本……啊,跟钢琴家秋本和成同姓。挺好的,同姓的人里有名人。
“我已经和举办沙龙的主人谈好了,跟我来吧。”
鲍林说着走在前头,带着二人来到了一间会客厅一样的客房。房间和秋本家的客厅差不多大,装饰也依旧是华丽的欧风,厅内还放着一架三角钢琴。鲍林推开门的时候,和成正坐在钢琴前,给方才佐仓演奏的曲目做分析。
“鲍林,话先说前头,要是我教坏了你徒弟就不关我事了。我只会钢琴,根本不会长笛,喊我教你徒弟,也亏你想得出来。”
“哎呀,曲子就是那首曲子,做阅读理解是通的嘛。”鲍林一脸抱怨:“我这徒弟德语学得不太好,跟他说他都听不懂,我想还是你们比较能互相理解。”
“我闺女你可得好好教!”
“知道了,云朵甜心可是我看着她从小长到大的,一定好好教!”
佐仓傻眼了。
闺女?刚才跟他打招呼的那个亚裔女生,是秋本和成的闺女?
“愣着做什么,过来吧。”和成换了日语,道:“今天见过云子的事,还有她是我闺女的事,请你务必保密,我并不打算让她进入公众的视野。明白了吗?明白的话,就过来。”
秋本云子找到父亲放在桌上的她的长笛盒,取出长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颤抖,根本无法控制。
在他人面前的演出,哪怕是经历过周末的应援,她还是怕得不得了。不如说,在那次应援之后,她甚至觉得在父母面前她都无法拿起长笛演奏。
她懂乐理,会分析,甚至在分析方面,因为父亲的超前教育,她自认还算学得可以。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更加明白,自己没有做到作曲家的要求。他们在音符里表达的情感,她没有能力体现。
“怎么了,云朵甜心?”
“嗯,没什么!”秋本把长笛组装好,深吸一口气,站在鲍林面前。
她能听见自己疯狂的心跳声,她能感受到手指的无力,但理智又在呼唤她赶快吹奏。曲目选的是晨景,是爱德华·格里格为《培尔·金特》作曲的二首组曲中的第一首,同样也是和成回来后,她学曲式分析的第一首,也是她练习量最大的一首。
可以说是单词书里的“Abandon”,相当的熟。
她将吹孔放在唇边。
过度紧张让她无法顺利吹出合适的气流,她放下长笛,深呼吸,努力调整心态,假装这是在家里,努力催眠自己——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
秋本再次把吹孔放在唇边,活动活动手指之后,正式向鲍林点头,然后假装是习惯,悄悄把头撇开,不敢看鲍林。
第一个音就吹重了。
秋本内心“咯噔”一下慌了,她虽然努力在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吹出的音符越来越糟糕,这让她下意识想要看鲍林的脸色。但她不敢,她知道只要自己看了,这首曲子估计也就没法往下走了。
那如同地狱的三分多钟,终于熬过去了。她焦躁不安地站在鲍林面前,低头看着长笛,内心波澜起伏,紧张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云子。”
鲍林没有喊她的昵称,而是正儿八经地称呼她的名字。秋本猛地抬起头,勉强拉起笑容:“那个,鲍林叔叔,是……不好吗?”
鲍林沉思了三秒,认真地回答:“不。很好。”
他是思考过的,不像是糊弄自己。
秋本傻眼了。这算什么好啊!第一个音重成那个样子,都快跟低音提琴同台竞技了!这也叫好?
“但是云子,我说的好,不是现在的你,而是和成给我看的,你在家练习的录像。”鲍林拉着秋本坐在沙发上,“云子,你太紧张了,连你自己实力的1/10都没发挥出来。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演奏?一个合格的音乐家,是作曲家的代理人,你的感情应该全部倾注在乐谱上,理解作曲家,并且尝试表达他的情感。你自己的害怕、紧张抑或是其他情感,都应该被收敛。”
“你在家的时候,你是遵照乐谱的代理人,但你现在,只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baby,站在无数的陌生人面前,不知所措,想要逃跑哭泣的小baby。不要惧怕,不要恐慌,这是你要学的第一课,明白我的意思吗?”
秋本云子垂着眸。
鲍林的一针见血让她有些不适应。但秋本明白,鲍林说的都是事实,她必须接受,也必须改正。否则,她没有资格站在聚光灯下。
“接下来说你的技巧。先看这里,你为了表现……”
鲍林语速极快地开始教授,秋本忙看着曲谱,集中注意力听鲍林的话。鲍林指导的时间其实有一个多小时,但秋本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了。
她非常认真地做了一大堆笔记,这让鲍林觉得满意。
“云朵甜心,你要记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会成功,一种是真的非常有天赋,另一种是努力家。你不属于前者,但你在长笛上不是一点天赋都没有,至少比钢琴强很多,所以你要做的,是努力家。”
鲍林拍拍她的肩,在接他的专车前向她挥挥手,“去参加比赛吧,去赛场里锻炼自己,你永远记得,你是努力家,你要练习得比别人多,你的比赛也要比别人多,这样你才能站在聚光灯下,你所期盼的未来,才能真正到手。”
秋本云子认真地点头。
鲍林说得没错。她是没那么高的天赋,但她可以练习。如果连练习都放弃了,那她口口声声说要进入古典乐的世界,就不过是一句空话,是她逃避不擅长的学习的借口。
她不想做这种人。
父女二人回到家,秋本卸了妆,换下礼服裙,坐在书桌前,看着上头依旧有着奶油香的名片,还有记满了鲍林给她的意见的曲谱。她拿起手机,给名片上的邮箱地址发了邮件,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拿出长笛,按着谱子上的笔记一遍一遍练习。
她要做个努力家。
她要努力,她不能光说不练!
……
“啊——阿嚏!”
秋本云子躺在床上,高烧让她有些迷糊,只记得昨晚回来以后自己入了魔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里一直练,练到今早才突然发现,房间里开着抽湿的空调没有关,但即便是那样也热得慌。脑子好像有点转不过来,好半天她才想明白,自己这是发烧了。
此时此刻她躺在床上,脊柱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得侧身躺着。佳月早上有课必须去上班,所以照顾她的就成了和成。
“云子,我们家家庭医生电话是多少?”
秋本被问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我们家有家庭医生的吗?”
“不是每家都固定有一个家庭医生的吗?佳月没约?”
秋本挣扎着爬起床,“生病不是去医院的吗?”
父女二人干瞪眼。
和成:好像是啊!日本要去医院啊!
“云子快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打针!还有学校老师的电话你知道是多少吗?我给你请假!”
秋本:……
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要是和成负责养她,她早就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