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能看到鬼》韩一涂

2、第 2 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其听到周围有走动的声音，他以为是护士在做治疗或者抢救病人之类的，便没有睁开眼睛，接着睡了起来。
　　谁知道声音越来越大，而且他总觉得这个声音不太对劲，护士走动或者拖拽仪器不至于音量这么大，因为她们都是穿着护士专用拖鞋，每个仪器下面都会有轮子，现在这个声音好像就在他耳边回响。
　　他懒得睁开眼睛，闲着没事分析了下，觉得有些像头撞到墙发出的声音，别问他为什么会联想到这个，谁还能没个压力大的时候？
　　直到声音越来越大，他才转头看了一下，然后发现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大爷，得益于重症监护室的透明结构，他很清楚的看到这个老爷子一会儿出现在病房，一会儿出现在治疗室，他听到的撞墙的声音就是老爷子穿墙而过发出的。
　　他无语了：大爷，您这么活泼您家里人知道吗？
　　然后他突然意识到情况好像不太对，哪有正常人能穿墙的？再者说了，这大半夜的，监护室里怎么可能出现一个这么悠闲的人，而且还这么活泼？
　　他以为自己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默默地躺了回去，把头缩回了被子里，过了一会才敢掀开被子，看向治疗室的方向，没有看到那个老爷子，他松了口气：就说嘛，一定是他看错了，干嘛要自己吓自己…
　　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站了个人，“啊！”他吓得大声尖叫了起来。
　　听到他的尖叫声，护士连忙走到他身边，“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护士没有一丝阻碍的走到他身旁，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任谁一睁开眼睛看到床边站了个人都会被吓一大跳，更何况这个人还面色青黑，面无表情的用一种特别诡异的眼神看着你，他没有被吓晕过去都是因为他心脏好，看着护士直接穿过老爷子的身体走到他身旁，他突然意识到不对…说好的唯物主义呢？说好的破除封建迷信呢？这是什么情况？这个世界不会真的有鬼吧？
　　他连忙问道：“护士，旁边这个老大爷是干什么的？”
　　护士疑惑的回过头左右看了看，然后说：“没有什么人啊，你可能看错了吧。”
　　“就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眉毛上有个黑色大痣的那个，现在站在你身后呢。”他指着她身后说道。
　　护士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看了看，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她给李其测量了一下生命体征，又问了他一些问题，确定他神志清楚，体温正常，没有谵妄之类的意识问题，就安慰了他几句，然后离开把情况汇报给了医生。
　　医生查体后觉得可能是麻醉带来的后遗症，让护士继续观察。
　　听到医生这么说，李其并没有放下心来，因为他听到那个老大爷说话了！
　　大爷扒拉着他，“你能看到我？从昨天开始他们就都看不到我了，医生说我死了，我儿子就回家了，我怎么跟他说话他都听不到，那么个大活人他都看不到！”
　　越说越气愤：“医生护士也这样，都假装看不到我，我说什么他们都不理我，你让他们给我儿子打电话，我不在这住了，我要去投诉他们！”
　　李其寒毛都竖起来了，后背全是冷汗，他被吓的不敢说话，只能假装没听到，眼睛盯着病房的门，一下都不敢眨。
　　大爷被气得不行，他没想到李其居然也这样：“我知道你能看到我，我都观察你好久了，你现在再这样也没有用了，你赶紧让他们给我那个不孝子打电话，问问他还要不要他爸爸了，别看他这么大了，我照样打断他的腿。”边说着边拉着李其的衣服。
　　李其差点被扯下床，被逼无奈，他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记得你儿子的号码吗？”
　　“不记得，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当然不记得了。我叫孟祥村，我儿子叫孟辉。”
　　不记得还这么理直气壮，李其觉得自己也是很服气了，“我去问问护士行了吧？”
　　孟祥村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床上，李其连忙向旁边躲了躲，也没敢赶他走。
　　他想了想，组织了下语言，然后才喊来护士，问道：“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孟祥村的病人？你能帮我查一下他的情况吗？”
　　护士看了他一眼，问：“孟祥村？李医生，怎么了？你是他什么人？”
　　李其支吾了一下，说道：“他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之前听说正好在这住院呢，刚想起来，我就想问问现在怎么样了。”
　　“这样啊，你等一下，我去查查。”没过一会，她就回来了，“他昨天下午就死了，呼吸衰竭，用了两天呼吸机，后来没抢救过来，他家人已经把他带走了，李医生，节哀顺变。”
　　他觉得他顺变不了了，他欲哭无泪的谢了谢护士，整个人完全不敢看向自己的床了，之前只以为真的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甚至他宁愿相信自己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或许精神分裂了呢？结果却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生在国旗下的新世纪人类，封建迷信被破除了几十年，现在突然让他相信之前的一切都是不正确的，尤其面对的还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不是说他假装没看到，一切就不存在了。
　　孟祥村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我怎么突然就能穿墙了呢，我还以为我有了特异功能。嘿嘿嘿，原来人死了是这个感觉呀，好像还挺好的。”
　　李其眼角抽了抽：大爷，您就这么接受了这个现实吗？都不挣扎一下的吗？
　　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但还是没敢看孟祥村，他现在不想再躺在这张床上了，他甚至都不想待在这个科室了，他很小声的问：“孟大爷，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好不容易身体这么轻松，我可得好好逛逛，真好，走再久也不累了。”
　　他边说着边活动了几下自己的手脚，“李医生，我现在就遇到你一个能看到我的人，而且你现在也没什么事做，要不然我陪你聊会天吧？按照我们那的习俗，估计明天我就该被埋了，第一次当鬼，也不知道到时候我是不是就会消失了。”
　　李其连忙打消了他这个危险的念头：“使不得，使不得，大爷，这可不行，我怎么能劳烦您呢？”
　　他绞尽脑汁，感觉自己所有的脑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而且您不应该回家看看家人吗？他们一定很伤心，也很希望能够看到您。”赶紧走吧走吧，我一点也不希望看到您。
　　孟祥村想了想，“你说的也对，我是该回家看看我那不孝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给我守灵。”
　　他站起身，“李医生，我走了啊，等有时间再来看你。”
　　李其摆摆手，没有说话。过了好长时间，他听不到什么动静了，连忙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孟祥村的身影，他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了，天亮就走，说什么都得走。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医生刚刚查房到他这，他就迫不及待的提出了转科的要求，医生看了看他的伤口，决定把他转去普外科，李其无所谓去哪，反正只要不是再待在ICU就行。
　　上午十点多，护工把他送到了普外科，他拒绝了单身病房，选择了四人间，安顿好后他看着陪在身边的父母和女朋友，以及满病房的病人和家属，嘈杂的环境没有让他觉得厌烦，反而充满了安全感。
　　直到现在他始终觉得夜里的事情是他做的一场梦，只是不知道怎么和现实结合在了一起，所以让这场梦有了个可以和现实相媲美的真实性。
　　果然，这还是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唯物主义社会啊。这样一想，李其彻底放下心来。
　　就在这时，护士带了两名警察过来，“李医生，这是咱们市公安局的，他们想做个笔录，问一下关于王波的事情。”
　　王波？看出他的疑惑，她解释了一句：“就是前天砍伤你的那个人。”
　　谢过护士后，他跟警察描述了那天的事情经过：“那天我在写病历，因为是背对着门，所以我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突然冲了进来，砍伤了我的肩膀，然后我就开始往外跑，在追逐的过程中被砍伤了后背。”
　　警察又询问了一些问题，他都一一如实回答，在警察离开之前，他问了句：“他会被判死刑吗？”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看对方，年长的那位回答道：“现在还不能确定，得等精神鉴定的结果下来。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使他真的有精神病，这辈子也出不来了。”
　　李其沉默了，他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作为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医生，他依然坚持治病救人的原则，不论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如果只是他自己受伤了，他完全可以原谅王波，但是李来医生死了，他没有权利替枉死者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