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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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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出门散心,身边没有带其他人,只有一个车夫驾车送他们到城郊。
没有人声鼎沸,没有嘈杂喧闹,窗外轻盈的风吹过原野,吹动路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荣花妤扶沈明下车,挽着他的衣袖同他一道走,“昨晚把淤血吐出来也是因祸得福,我给你把脉的时候发现,你身上血流通畅多了,心脏跳的也有力气了。”
三月末的阳光洒在脸上,徐徐春风从脸上拂过,带着清新的青草味和淡淡的花香气,像是要把整个春天的美都展现在他面前。
沈明身子虽虚,行走坐卧却还正常。荣花妤陪他慢慢的走,又说:“我之前也见过像你这样的病人,都是磕到了脑袋,然后眼睛耳朵就出问题了,甚至有失去嗅觉味觉的。”
要做一个好大夫,也要时刻开导自己的病人,不可因身病生心病,不利于治疗。
“你不用担心,我有信心能治好你的眼睛。你也要时常散心,多晒晒太阳,心情舒畅了,脑袋里的淤血也散得快。”荣花妤没觉得自己话多,只是听不到沈明的回应,便自顾自的说下去。
她说了很多话,沈明才说一句:“昨晚……多谢你照顾我。”
荣花妤听了,不好意思戳戳手指,“这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是做了一个大夫该做的事。”
虽然她只当他是一个病人,但沈明仍旧感念她用心照料。
耳边听到细微的流水声,脚下踩着柔软的青草地,阳光照在脸上温暖而惬意,沈明轻轻吐息,胸肺舒缓下来,被荣花妤挽住的手臂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感受到沈明对自己的信任,荣花妤抿嘴偷笑。忽然想起什么,试探着问:“这么问可能有些冒犯,但是,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和余晏是什么关系?”
余晏,也就是清韵坊坊主。
“怎么突然问起他?”
“啊,好奇而已,当初你不是要投靠他吗,虽然被我给截了……”
沈明心生疑虑,“只是因为好奇?”
“额……也没有那么好奇。”荣花妤不太能临时编瞎话,被他一反问就合盘托出了,“因为他这两天在找我想打听你的下落,我担心他是想把你从我这儿带回去,所以一直躲着没见他。看他这么在意你,我就想着是不是我夺人所爱了。”
毕竟能被余晏请到坊中做琴师,想必沈明也是有些琴技,才惹得余晏紧追不舍。
从荣花妤口中听到余晏一直在打听他的去处,沈明脸上波澜不惊,并没有因为余晏的“求贤若渴”而生出任何情绪。只淡淡的回她:“我与坊主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那他为何这么着急要找你?”
沈明随口道:“或许是因为我在他那儿住了几天,他想向我讨要银子。”
听到这儿,荣花妤恍然大悟:“说的也是,余晏那么抠门,我同他关系那么要好,他都不肯让我赊账,小气鬼。”
一边说着一边走了一小会儿,荣花妤将沈明带到一棵树下,树叶稀稀疏疏,阳光透过叶片之间的缝隙照到树下,不阴凉也不耀眼。
扶他在树下的大石头上稍坐,荣花妤松开他的手,到一旁站直伸了个懒腰,忽而听到他低低的问:“你同他,关系要好?”
他终于也在意她的事了。
荣花妤心中窃喜,他们相识以来,一直都是她在说在问,沈明却跟个看破红尘,不问世事的神仙一样,从来都不过问她的事。
笑着回他:“也没有那么好,就是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一定比不上你我关系更亲近。”
亲近……沈明没有继续追问,长腿往一侧靠拢,在身旁给她腾出了一个坐的位置,荣花妤十分知趣,提着裙子就坐到他身边。
阳光和暖,透过稀疏的树荫洒在身上,呼吸之间都是温暖的气息。耳边是温柔的风声,少女放松下来轻声哼着歌儿,欢快的语调,声声入耳,仿佛在他的心上跳舞。
她很有趣,心地单纯又不设防备。
从第一次见面,她自作主张的关心,后来又“乘人之危”。他本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值得信任的人为他治好双眼,并不愿招惹其他,但荣花妤的真性情与坦诚相待却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时常提醒自己,治好眼睛后就即刻抽身离开,不能与人有太多的牵扯瓜葛。可理智永远控制不了感性,如同此刻同她坐在一起,他身心放松,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或许,她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
太阳渐渐升高,来城郊踏青春游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荣花妤喜欢凑热闹,可想着沈明不宜在吵闹的地方呆着,也快到用午饭的时候了,便将人扶起,回城里去。
回到府中,走进金桔轩没两步就听见院门外有人跑着追来,气呼呼喊着:“荣花妤!你给我站住!”
阿棠与林笙外出仍旧未归,桑珠也不在院里,荣花妤转过身去站到沈明身前,面对着一脸肥肉的荣守财:“堂兄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荣守财气道:“少废话,你把芙蓉带到哪里去了?”
“芙蓉?她是堂兄院子里的人,从来也不来我跟前伺候,我怎么会知道她去哪儿了。”荣花妤两手一摊,对荣守财突然上门责难表示不解。
“别在这胡说八道了,我院里的人分明看见你把春香留在了院子里,是不是你把春香和芙蓉关在一起了?”
荣花妤冷哼一声,“我这几日忙着看账目,叫春香过来是晚上嘴馋了,留她在小厨房给我做点吃食。芙蓉她可是堂兄心尖上的人,我怎么敢用她呢?”
“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失踪,一定是你!”荣守财气急败坏,伸手上来要揪荣花妤的衣襟。
荣花妤心下一惊,随后感觉一只大手按在了她肩膀上,拉她向后靠去,躲过了荣守财的撕扯。
身后靠着坚实的胸膛,荣花妤呼吸一滞,不知道是被荣守财的突然袭击给吓到了,还是因为后背紧贴着的温度。
“荣守财你干什么?人不见了你不去找,竟然还想动手打我?”
“打你怎么了?你现在吃的用的不都是从我爹娘手里漏出来的,不就是跟爷爷学了几年医术,真当自己是块宝了?!”荣守财说着,招呼手下人进院子里来,“给我搜院!”
“谁敢!”荣花妤厉声呵斥,六个家丁站在荣守财身后踌躇不定。
看见手下人被荣花妤一句话就呵住了,荣守财顿感脸上无光,过去一人一脚踢他们走,“给我进去搜,有我爹娘撑腰,就是爷爷知道了又怎么样?区区一个小丫头还带着一个臭瞎子,我看她敢把你们怎么着!”
家丁们听了,鼓足了气往里面冲,金桔轩里顿时闹腾起来,荣花妤眼看着自己拦不住他们,又气又急。
按在肩膀上的手缓缓抬起,忽而听得几声惨叫,荣花妤转头去看,闯进来的家丁们纷纷倒在了地上,有的举着崴了的胳膊,有的抱着腿疼的直叫唤,像是被人打了。
定神一看,翩翩白衣落定,一位玉树临风的美人站在院子正中,长发垂在身后,白纱之下的双眸微闭,静静站在原地。
“沈明?!”荣花妤小跑着走到他身边,抬头看他,又看看他身边一圈被打趴下的人,吃惊的开口,“哇——你好厉害啊!”
沈明循着声音将手落在她肩膀上,听她语气声中满是惊喜与崇拜,心尖微动,“略展拳脚,不足挂齿。”
二人身后,荣守财见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半晌没缓过神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看见几个虚晃的残影,紧接着手底下的人就一个接一个被放倒。
那人不是一个瞎子吗?
“好啊,你们两个合起伙来骗爷爷!”荣守财指着两人大骂,“你们给我等着!扣我的丫鬟还敢打我的人,我看到了爷爷面前你们怎么交代!”
一边骂着一边往门外跑,被打趴下的家丁们见主子跑了,自己也连滚带爬地往外逃。荣花妤在他们身后大笑,“有本事别跑啊!”
等人都跑光了,荣花妤又一脸崇拜的看向沈明,“你有这等好功夫,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呢?你兄长赶你出门,你就该揍他一顿,叫他知道厉害。”
如果不是受伤导致眼睛失明,他一定比现在厉害的多。
沈明耐心听完,虽然看不见,但依旧觉得她说话的样子一定很可爱,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发顶,淡然道:“就是因为有功夫,所以才会受重伤。”
温热的大掌轻轻抚下来,拍拍她的头又顺顺她的头发,像是在对待一个小孩,温和而耐心——她年纪的确小。
他说话的样子云淡风轻,荣花妤却从中读出了悲伤。他被自己的亲哥哥赶出家门,孤身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
手掌附在他的手掌上,拉着他的手握在手心,荣花妤温柔道:“虽然荣家也不太平,但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欺负你。”
沈明沉默了一会儿,抿唇微笑。
“你笑什么呀?”荣花妤凑上去,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可以保护他的能力,“我可不是说大话,荣守财长得那么胖,我跟他打架,也不是次次都输。”
果真像个孩子似的,沈明脸上笑意不减,轻拍她肩膀,“你也很厉害。”
荣花妤喜欢听人夸她。在苏州城的小姐里,她女工刺绣比不上人家,也不会吟诗作对、弹琴颂词,常常不得人欣赏。在一众大夫里,她是一个女子,即便医术超群,也少有同行会夸赞。不过沈明有这么高强的武艺,还夸她也厉害,荣花妤心里比吃了蜜糖还高兴。
与此同时。
民坊一处小宅子里,阿棠躲在窗边,悄悄在窗户纸上戳了孔,吹了迷烟进去。
屋中男欢女爱,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不绝于耳。阿棠坐在窗下,捂着耳朵等了好一会,迷烟起了效果,屋里的声音终于停下。
听见屋里的人已经中招,阿棠起身离开,翻出院墙发觉身后不对,一拳打过去,被高他一头的青年接在手里。
“想不到荣小姐会让手底下的人来做这种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