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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七章 ...


  •   次日早朝,仁王还是没有来。幸村问了朝上所有大臣,均说并未见过,此时柳生便插了句嘴,说仁王昨夜也是未回府。有平日里见不惯仁王的大臣便趁机参了他一本,要定他玩忽职守藐视圣上之罪。他正说得高亢,殿门外便急急跑来一名宫人,慌张地望着幸村却又不敢进来。幸村身边的黄门受了幸村之意出去了,未等多时又进来,附在幸村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幸村紧拧着眉头道了句退朝,随后又立刻叫住了柳生他们几人。
      柳生问道:“可是已找到仁王了?”
      幸村点点头,道:“你们跟我来。”
      御花园口站着不二,地上已有许多杂乱的脚印,应是前来扫雪的宫人们惊慌时留下的。幸村带着六名大臣来时,不二回过头看了一眼。
      幸村问他:“为何不进去?”
      不二道:“等你。”
      不知为何,风一起,红梅竟就落了,飘散到雪地上,宛如那溅开的血泪。随着幸村一并来到御花园的那六人中,唯有柳生显得平定淡静。他走到榕树下,抬头望着挂在树上的仁王,脸上似乎并未惊起太多的悲痛,只是藏在镜片后面那双眼角挑起的眼,划过了一缕绝望。
      白绫绕过仁王的脖子将他吊起,柳生伸出手拂去仁王袄衣下摆上沾着的一点泥灰,幽幽对他道:“昨日才穿的衣裳就弄上了泥灰,你怎还跟孩童似的这般顽皮。”
      丸井咬着唇念了声仁王,便红了眼。切原愣愣地看着仁王,似乎是在喃喃问他,你这又耍的是哪般诡计。真田咬紧牙上前将仁王抱下来,平放在榕树下那片没有雪的地方。幸村看得突然一震,不二转头问他怎了,他又摇摇头。
      白石转身对身后的侍卫道:“快去叫太医来。”
      不二道:“我已经吩咐人去叫了,兴许已是在途中。”
      幸村走到白绫下望了一眼,又似乎在寻什么东西绕着榕树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仁王尸首旁。俯视着他拧紧了眉。观月带着太医属的人赶来,该让的人都从仁王身边让了,柳生好似并未察觉到什么,依旧站着未动,直到柳走过了拉了他一下,他方才回过神来,退到了一旁。
      观月放下药箱探了探仁王的气息,查看了尸斑的位置与眼眸的情况,边道:“仁王将军除了脖子上有道勒痕,身上并无任何外伤,且无中毒迹象,死因应是窒息。下颌、项、肩、肘、股、膝都已出现尸斑,以手指与脚趾的尸斑较弱,眼瞳干燥且微浊,应是死了有四个时辰左右。”
      “现在是辰时,四个时辰前,那便是,子时?”幸村似乎是想得到观月一个肯定的答复。
      “正是子时。”观月起身后又对侍卫们道:“将仁王将军的尸首抬到太医属。”
      “等等。”丸井拦住了正要上前的侍卫:“观月太医不是已经验完了吗,那又何毕再抬回太医属。”
      观月刚想抬手绕发,却想起自己验完尸还未洗手,便又放了来:“我只是想再仔细看看可有验漏的地方,兴许那便是之处凶手最关键的线索。”
      “可是……”
      柳生打断丸井:“验罢,只是还请观月太医不要花太长时间,死者入土为安。”
      “明白。”
      三日之后,柳生便将仁王接回了仁王府。府里早已挂起了白绸,在这落雪无色的冬日更显得惨淡。马车拉着他们二人到了仁王府,柳生撩起垂帘轻声对仁王说了一声到了,便先下了马车既而转身将他小心抱了下来。院子里扫出一片无雪之地,架起了许多木头,木头上又盖了一张轻薄的白绸。风一吹,屋子里的白绸全都扬扬荡了起来,跳着一只安魂舞。
      来兮来兮,终会归去,离兮离兮,魂飞留衣。
      柳生将仁王平放在木头上,管家便哭着递上一个点燃的火折子。
      丸井捉住柳生拿火折子的手:“若是烧了,便什么都没了。”
      “我知道,可这是仁王自己的意思。他说过,若是有一日他比我先死,便让我将他的尸身烧了。”
      “仁王为何要对自己这般绝?”
      “他说随风而去,更是逍遥自在。”
      切原一抹眼泪笑起来:“也只有他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柳生举着火折子却只是愣愣地看着仁王。其实许久以前,仁王说这句话时,还说了一句,那便是只有他彻彻底底的离开,留下的人才会渐渐忘了痛苦,若是记得他也会变得痛苦,那便连他也一并忘了。听仁王说出这些话之时,柳生万分诧异,只是很快他便回了一句,你若是死了,我一转身便定会忘了你。柳生这话换来仁王嘟嚷的一句冷血。
      柳走到柳生身旁:“柳生,你若是下不了手,就让我来罢。”
      柳生吸了一口气:“无碍,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让朕来罢。”幸村与不二并肩进来:“可以吗?”
      柳生并未接话,只是将火折子给了幸村。白绫燃起之时,柳生背过身来,听着木头与人们的哭声,只是长长吐了口气。
      你若是死了,我一转身便定会忘了你。
      这都是……骗人的……
      丸井抓住柳生的袖袍,对他道:“再看一眼罢,你若是不看便真的就看不见了。”
      “看了这么些年,已经够了。”柳生这般说着,却突然掉下泪来。
      一切都燃尽后,地上还剩下一些残渣。柳生捻起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放进怀里拿出的一支护身符里。这支护身符还是三年前与仁王一道去寺庙里办差事顺道求的,仁王也有一支,如今都随他化成灰烬了罢。
      回宫后,幸村便坐在泰祥宫正殿里,命宫人们与黄门都下去,只留了不二在身旁。不二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顺势坐了下来,衬着下巴看着沉思之中的幸村。
      兴许就察觉到不二的目光,幸村抬起头来对他一笑,端起茶杯啜了口:“嗯,这茶味道不错。”
      “若我告诉你这是昨日的陈茶重新换了水……”
      幸村摇摇头放下茶杯:“这次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凶手是如何将仁王挂于榕树上的?而榕树周围并无打斗的痕迹,仁王的佩剑也是好好的别在腰间。他自然是不可能顺从凶手将自己吊起来,更不可能自己伸脖子进去。最大的疑问还是为何他会突然从后山消失,这段时间内他又做了什么?”
      “我问过第一个发现尸首的宫人,她说她去时地上只有一排脚印,且榕树下并无垫脚的东西。你想,若是没有垫脚的东西,如何绑白绫如何将人王吊上去。”
      “凶手拿走了?”
      “我也这般觉得。这次也是事先计划好了,不然哪来的时间准备白绫与垫脚的。凶手绝然就在宫中。”
      “不知你可否注意到,柳生替仁王拂去袄衣上的泥灰之中,有一小截榕树桠。”
      幸村点头:“兴许仁王曾倒在榕树下?若是这样想,仁王在失踪的那几个时辰里正是与凶手在一起,到了子时将他迷晕之后再吊起来。不二,你觉得如何?”
      “也不是不可。若真是如此,想必此人与仁王熟识且交情颇深,方才能使仁王消除戒心从而轻易将他迷晕。”
      “假使仁王是在别处被人迷晕,随后被凶手搬到了榕树下,吊起仁王之后凶手有按照原来的脚印退回去,这便也能解释为何只有一排脚印。”
      不二突然笑问:“那垫脚的东西又是谁拿去的?”
      “可以事先放好,但是又不能引起人注意,想必不是椅子。”幸村向后靠去,仰着头念着:“子时……子时……”他突然坐直了身子惊讶道:“子时?!”
      正往自己茶杯里添茶水的不二转过头来看着他,颇觉得有些好笑:“这有何好惊异的。”
      幸村道了句不对,立刻叫了黄门进来,让他去永安宫问问太后,守夜的宫人们都是几时回寝。黄门一路小跑到永安宫问了便立刻回来:“回陛下,奴才问了,以前都是三更天才能回寝,只是近日宫中不太平,二更天便能回寝了。”
      幸村沉默片刻,方才道:“你先下去罢。”
      “是。”
      黄门退下后,幸村便又是一脸的困惑。
      “怎了?”
      “时间不对。最近宫中巡夜的侍卫是每两个时辰换一批,从酉时开始第一批,到二更便换上第二批,四更又是一换,这是最后一批只用巡到五更,五更一过便由他们换站守直到卯时。每一批侍卫又分作一百八十对,每对加上带队的是十一人,长卿巷是五十对交替巡夜,四个宫门一一是十五队,其余的七十对便在宫中各处来回走动。子时是三更,这期间正好是第二批侍卫巡夜之中,凶手是如何避开侍卫将仁王带到御花园的?就算凶手真有本事避开了侍卫将仍网吊起,可频频巡视的侍卫不可能会发现不了榕树上的仁王。”
      不二突然便沉默了,他低着头似乎在做冥想,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来问道:“柳生与仁王可是相互恋慕?”
      “这只有他们自己方才知道。”说着幸村便楼了不二在怀,这些日子他愈发有种强烈的不祥感,不二会离他而去。他道:“不二,无论发生何事,你都要活着留在我身边。”
      “怎突然这般说?”
      “只是想这一世都如现在这般,能时时看着你。”
      不二眯起眼淡淡笑着,却又像是蒙着一层愁纱。尔后他突然又道:“对了,那日在御花园,我听侍卫说考工令的兵器图被盗了。”
      “什么时候?”
      “你猜。”
      幸村脸色立刻又变得凝重起来:“仁王死的那日?”
      不二点头:“也是子时。”
      “可两者之间,似乎并无关联。一个发生在考工令,一个却死在御花园。”
      即便幸村这般说,第二日他还是去了考工令。考工令的院子里只有特利一人,蹲在几簇花前背向着门口,脸幸村进来都未察觉。幸村竟不知为何突起了玩心,放轻脚步走到特利身后,弯下腰笑着哎呀一声叫。
      特利吓得肩头一抖,转过身来见是幸村便又笑了:“怎会是你。”
      幸村笑而反问:“为何不能是我?”
      “你从未来过这考工令,有些意外罢了。”
      幸村在特利身旁蹲下来:“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嗯。”
      “花名为何?”
      “曼陀罗。”
      “曼陀罗?”幸村不解的皱了一下眉:“若是我没记错,曼陀罗的花期应是夏秋两季,一入冬便败了。这怎会还开得如此娇艳。”
      特利笑起来,片刻之后才道:“这自然不是一般的曼陀罗,用它做药引子,便能使药酒有更好的效果。”
      “你身子不适?”
      “这药酒不是给我喝的,是给不二喝的。”
      幸村大吃一惊:“不二身子不适?!我怎从未听他提起?”
      特利歪着头看着幸村:“你当真如此紧张他?”说完这话未等幸村做出反应特利便又笑了,道:“也并无大碍,只是在中敬被妖孽刺伤的身体还需慢慢调理罢了。”
      幸村稍稍放下心来,但他又很快觉得不对:“曼陀罗是毒花,怎能做药引?”
      “药酒本便是一种毒酒,以毒攻毒,方能中和毒性。”特利说这些话之时,虽已极力克制,却还是显得有些忧愁。
      “你……”幸村犹豫片刻终还是决定问了:“为何待不二这般好?”
      “若我说,是因为你,你可信?”
      幸村轻叹:“可惜我却给不了你想要的。”
      特利入神地看着曼陀罗,似乎在问幸村又似乎在问他自己:“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殿里有些口渴的甲斐走进院子,本想让特利给他倒杯水,却见幸村竟然也在,便不由得有些惊慌,下意识往殿里看了看。很快他便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走上前道:“陛下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幸村闻言便站起来,对甲斐笑道:“听不二说你们的兵器图被盗了,便来看看。被盗了几张?”
      “全部。不过这几种兵器我都已熟记于心,没有图纸也无妨。”
      “所以便没告诉朕?”见甲斐未说话,幸村又道:“盗图的是何人,你心中可有数?”
      甲斐摇头:“不过我觉得不是宫里的人。”
      幸村眯起眼看着甲斐,随后点点头:“既然不妨碍铸造,朕也就放心了。你们忙罢,朕便不打扰了。”
      “等等。”特利跑回他住的屋里拿来一小壶药酒:“把这个给不二,上次那壶应该快要没了。”
      幸村接过酒壶对特利笑道:“谢谢。”
      待幸村走后,甲斐才忧心忡忡地道:“你怎让他将药酒给不二,若是他发现了……”
      特利摇头笑笑:“不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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