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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鬼切(下) ...

  •   听了小雪的话,我只觉得嗓子干得厉害,攥紧手中的信和书,转身向门口那边走去。

      “小姐?”

      或许是因为我突然离开,鬼切有些无措地追了上来。

      “把刀收起来。”见到了他还未收起的太刀,我如是说。

      “……”

      鬼切顺从地将刀收起来了,而小雪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这一次,仿若充斥了她所有的怨恨。

      “神乐小姐不理你,是不想原谅你!你这样的人,你们源氏——根本就不配得到原谅!”

      待出了那些巫女们在的院子,我这才慢慢地将信和书抱在了怀里。

      “这是你的主人全部安排好的么?”我一边放慢了脚步,一边问鬼切,“其实是想断了我对神乐的思念,毕竟等他坐上了家主位置,神乐也要被神隐了,是这样吧?”

      鬼切皱了下眉,回答我说:“小姐是想问,去看巫女的事情是不是主人安排的?鬼切刚刚去和主人确认过,而且我也向您回禀过。”

      冬日冰冷的气息被我吸入,清醒了头脑:“不,我问的是,你的主人,为什么会同意我进去那里。在这之前,无论我如何请求,他都没有同意,为什么这一次会同意?”

      鬼切微微低了头。

      “回答我。”

      我早就该明白,源赖光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人类。之所以教我那么多东西,只是因为我的力量强大,对他有利。他必须把我完全控制住,不然我会像疯狗一样,反咬他一口。

      鬼切就是这样的存在。

      无论怎么控制我都行,但是一旦牵扯到了神乐和哥哥——

      “和小姐练习刀法的时候,小姐会时不时望向一个地方。鬼切认为那是很危险的动作,于是发现了小姐在看向禁地。”鬼切完全垂下了头,“今天早上看到您在向那里相望,我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人类之间的思念。我……并不是马上就能懂这些,所以向主人请求的时间晚了许多……”

      抓着书信的手,忽然就松了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不解地看着他问,“我并不是你的主人。”

      鬼切愣了一下,却把头偏向另一边,语气第一次没那么认真严肃:“小姐给了鬼切很多……而且,鬼切大概是……想再看到小姐的笑容。”

      笑容这种事情……对了,是那一次……冲着哥哥笑的时候,他刚好在我身边。

      “那种事情,直接和我说就好了。”我既吃惊,又觉得难以理解,“总之……刚刚的事,很抱歉。”

      “……小姐为何要道歉?”

      “诶?”

      “应该是鬼切向小姐道歉。鬼切没有告知小姐就擅自做了决定……”

      “那个不重要。”看着他有些沮丧的模样,我突然有了个想法,“不过,我现在心情是还不错,你要是想看笑容什么的……现在就转过头来哦。”

      鬼切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看向我。

      “不可思议,你居然脸红了……你可是远近闻名的鬼切诶……”我说出这几句话后,鬼切更加不敢看我了。

      就算过不了多久,自己也许会在退治中死去,又或者过不久就会听到神乐被神隐的消息,至少现在而言,是这些压抑的日子中,少有的快乐。也至少知道了……鬼切信任着我。

      “呐,阿切,我想到了一个游戏,你陪我玩好不好?”我走近了他问。

      “……”可能还在纠结要不要看我,鬼切并没有回答我。

      我把手中的书信往他怀里一塞:“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径自身后跑去。我的院子很大,此时覆盖了雪的院子更加空旷寂寥。我将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

      “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扑过来了!”我大声说,却也不等鬼切回应,直接冲着他跑过去。

      我用尽了全力扑在他怀里,鬼切抱住了我,自己却和我一起倒在了雪里。

      “小姐?”鬼切有些紧张,“您没事吧?”

      “没事。”我抬起头看他,笑了。

      忽然一个东西从鬼切的衣服中掉了出来,滚到了雪上。细腻的刻纹勾勒出一只胖胖的金鱼,搁浅在雪中。

      见我愣住了,鬼切问:“小姐要看信吗?这个好像是从信里面掉出来的。”

      那是神乐最爱的金鱼木雕。她最喜欢的博雅哥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小姐?”鬼切的声音很轻,我从来不知道,在演习场打我打得那么凶的他,说话会这样顾及我的感受。

      “没关系……”我没有去看金鱼木雕,但是因为太难过,只能先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阿切帮我念念吧。”

      “是,小姐。”

      -

      这个新年相当漫长。

      在和哥哥接待完来源氏的贵客后,我便一连几天都坐在缘侧上,一边用小刀刻着樱花,一边听鬼切念书。

      源氏虽说阴阳术等正经书多,也架不住我多找几遍。既然源氏都这样对我了,我找几本书,算不上过分。

      妖怪的传说从普通人的口里说出,总是要多一分神秘。比之自己亲眼见过的,倒要瑰丽鲜艳几分。

      当初看到源博雅送给神乐的金鱼木雕,我以为木雕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直到大晦日那天下午,我才选定一块木头,开始了雕刻。

      关乎两年后的退治,我猜想源赖光此时还在想着更周密的计划。小紫从九月就没有出来过,我将其归为蛇类都需要冬眠。

      “紫姬,你把源氏当成了你的家吗?”

      源赖光在大晦日晚上,来到了我的庭院。那天下午,鬼切为我读了神乐写的信。神乐在信中说,“他一个人说着那些话时,其实有点可怜”。

      “没有。”

      “你要是从小待在我身边,便不会这么说。”源赖光提了两坛酒坐下来,让一旁的鬼切也过去了,“鬼切,过来一起喝酒。”

      我放下了雕刻,转而拿了另一本书,掩饰了我的情绪。鬼切将书放在我的手边,去给源赖光倒酒了。

      “土蜘蛛?”源赖光翻了一下鬼切放在我手边的书,“怎么?你对它有兴趣?”

      “没有。”我目不斜视。

      源赖光伸手递给我一杯酒:“不要回答这么快,说不定有一日,我们就要去讨伐它。”

      迟疑了一下,我还是伸手接过,仰头喝下去。滑腻的酒水入喉醇香,带着浓郁的梨花香味。

      “人和鬼从来就没有共生的时候,人类,才是最终胜者。”

      放下杯子,也许是因为神乐说的那些话的缘故,我开口问:“有人理解了你的这些想法么?”

      “理解?”源赖光嗤笑了一声,“那种东西根本不需要。十多年前,狐妖玉藻前火烧京都,源氏阴阳师损失巨大,最近几年才有所起色。人类若是弱小,便只会被妖怪杀掉。”

      源赖光坐在缘侧上,靠在门上,一边喝酒一边看向庭院里的景色。

      “紫姬,知道我为什么会让鬼切在没有任务之时跟着你吗?”

      我看了眼坐得十分恭敬的鬼切,他见我看他,却依然面不改色,只是端着酒杯微微低了低头。

      “因为他的忠诚?”我又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个猜测,“正是因为那样,你才会放心把我交给他。我有人看着,再怎么样,也不敢出逃源家和胡作非为。”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源赖光转了头看我,“但是,再怎么强大,也总会有极限。假如只是一个人撑着,迟早会陷入绝境。”

      “你也需要吗?”

      “哼,假若你处于我这个位置,紫姬,就会明白,没人能与你分担。只不过,源氏还需要你,现在陷入绝境,过早了。”源赖光仰头又喝了一杯酒,“假以时日,世人会看到我所走的路,才是最正确的那条路。”

      假以时日?说不定退治完了我就死了呢。反正哥哥在这里过得也挺好的,就算出了什么差错,只要哥哥还有利用的价值,源赖光就不会放弃他。

      没什么心情听他再讲话,我拿着木雕起身了。

      “小姐要休息了吗?”鬼切见我起身问。

      源赖光则坐直了身体说:“休息之前听个故事如何?你不是一向对这些很感兴趣吗?”

      “什么故事?”我问。

      “鬼切,你也知道那个故事,就由你来讲吧。”

      鬼切因为喝了酒,而脸上泛红。尽管如此,但他声音依旧平稳。

      “相传许多年前,京都有一位贵族夫人孕子两年未生,并且在这位夫人居所,经常有人消失。惶惶不可终日,那位夫人在某天诞下一名男孩。家里人都很高兴,但夫人的肚子却依旧很大。找到阴阳师后才知道,那夫人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一年后,孩子破腹而出,直接将自己的母亲吃了。那位夫人原本就是一只妖怪,孩子破腹的一瞬间,阴阳师们就都赶到那里了。不知是为了保护孩子,还是出于本能,那位夫人将阴阳师悉数吃下。尽管如此,她最后还是被自己的孩子吃掉了。剩下的阴阳师们立刻将那妖怪的孩子除去了,京都又恢复了平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源赖光看着我问:“紫姬,你觉得那个破腹的孩子,是不是为人类铲除了一个祸害?”

      “不知道,但这是令人不愉快的故事。”

      “……你觉得呢?鬼切?”

      “鬼切赞同主人的看法。因为在此之前,那位夫人居住的地方附近,经常有人消失。”鬼切回答,“想必是那位化作夫人的妖怪吃下的。”

      因为鬼切他不知道我的身世……也不知道我是半妖。自从和鬼切一起行动后,源赖光每五天便会替我重新封印妖力和妖气,让我能看上去和人类无异。

      而哥哥不一样。哥哥虽然在刻意收敛自己的妖力和妖气,却还是会有所流露。鬼切是察觉到了这个,所以才那么排斥哥哥。

      可他也想不通,我是“人类”,但双生的哥哥却是妖怪。

      在他眼里,我只是源氏一位学习刀法和阴阳术的高贵小姐。

      只是,这个故事确实令我不快。

      那天深夜,我翻来覆去了好久就是睡不着,只好搂着衣服起来了。

      “小姐睡不着吗?”鬼切的声音从竹帘外传来。

      我搂着衣服走到外边来,靠着门边坐着的鬼切微微抬头看我。

      “那个故事……我不喜欢。”

      “小姐是因为这个才睡不着吗?”鬼切微微松了口气问。

      “不可以吗?”我挨着鬼切坐了下来,“为什么阿切会认为,那些失踪的人,就是那位夫人吃的呢?明明故事没有讲才对。”

      “小姐说得是。”鬼切眨了几下眼,又挪开眼神,小声说道,“是鬼切欠考虑了。”

      “……阿切你分明没有这么想才对吧?为什么你是这种表情?”不知为何,我听出了他那么一点敷衍。

      “……这还是小姐第一次这么任性和我说这样的话。”鬼切有些无措,“虽然只是听着,但总觉得很开心。”

      “……”毕竟这只是故事,再认真严肃的人,也不会觉得故事里,需要讲究事实。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失落,鬼切看向我,明亮的月光下,绯红在他脸上漫开。

      “鬼切的意思是,小姐在鬼切心里,和主人一样重要。所以,鬼切希望小姐能多笑,能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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