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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洛城第二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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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砚追随着女鬼将的身影,足足追出了三里地。直到拐入一块偌大的空地,女鬼将才停下了步伐。
朱砚来之前粗略看过洛城的地图,知道这儿是菜市口,洛城最大的集市。
他体会着满地浓郁的鬼气,又想起来菜市口的另一个用途——法定刑场。每到冬至前夕,被朝廷判处死刑的会死囚在天亮前被推入囚车,从牢狱驶出,行到菜市口法场,将囚犯由东往西排好,刽子手手执鬼头刀也依次排列,头被砍下来后,会挂在或插在街中木桩子上示众。
这块土地浸染了太多血水,无怪乎鬼气分外浓郁。
女鬼将转身面向朱砚,在柔和的月光下,朱砚发现女鬼面庞上的枯骨与昨日相比有所减少。整个鬼身多了一丝生气。
他也不着急,慢悠悠走上前去,轻笑道:“怎么不逃了?”
他只是自说自话,并未指望眼前的鬼物作答。
女鬼将却提起银枪,遥指朱砚:“原本就是在等你的。”
“你能说话?”朱砚有些诧异,他猜测这些鬼物存有神志,可瞧这鬼将的神情,分明与寻常修士无异。
女鬼将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朱砚,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身上,有我们的气息。”
鬼气?不对。
朱砚立刻反应过来。
是邪灵的味道。
他右手做拳状,轻敲着左手手掌,抚掌叹道:“甚好,甚好,看来我们的确没有寻错人。”
“你不害怕我?”女鬼将歪了歪头,倏地笑了:“你应该害怕的。”
她浑身的鬼气翻倍暴涨,被元柒柒切割的伤口顷刻愈合,银枪邪光骤盛,铺天盖地的哭嚎声灌入朱砚耳中。
她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们人类的修为。你和其他几人不同,你的修为才初境上期。我两次与你们相战,你都未出手,是因为打不过么?”
朱砚再次无奈地叹气,已暗下决心,等出去之后一定勤加修炼,尽快达到初境圆满,摆脱初境之耻的身份。
女鬼将还在喋喋不休:“定然是打不过,不然为何昨夜那名青袍修士如此在意你的安危?想来,外面的人将你派入洛城,是因着你带有我们同类的气息,可以循迹找到我们吧?”
朱砚啪啪啪为她鼓起掌来。谁说鬼物没有神志来着?女鬼将一番话语,基本将事实猜的八九不离十。
唯有一项致命的错误。
“进入洛城后,楚兄一直因我修为不足,处处替我担心,每逢战斗,必然要护在我面前。”漆黑的夜色里,朱砚的眼眸却分外的明亮,带着一丝无奈,又带着一丝小欢喜:“现下没有旁人,我说出来也不怕丢脸,我其实挺喜欢楚兄事事护在我身前的样子。”
在这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异世界里,有这么一个将你的安危置于心上,比你自己还要担心你的周全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不过,我也未曾与他说谎,自保手段我还是有一些的。”
“不过相比于自保,我还是更擅长杀人。”
一袭白袍的朱小郎中依旧笑得温和闲雅,右手猛地插入左手前臂,生生抽出了自己的桡骨。长生功的滋润下,桡骨打磨得洁白光滑,在月光下泛着荧光,顶端磨尖,形成一个粗略的剑状。
他手持骨剑,遥指女鬼将,缓缓道:“我要上了。”
女鬼将眼前似是闪过一道雷霆,眼前的朱砚消失了身形,后背传来了莫大的危机感。
她侧身躲闪,手中银枪调转方向,裹挟着厉鬼的咒怨,径直刺向后方。
朱砚不躲不闪,任凭银□□中前胸,贯穿了后背,他顺势向前疾冲,硬生生顶着银枪,贴上了女鬼将的后背。
右手的骨剑如流星般划过,斜斜劈入女鬼脖颈。骨剑与女鬼将皮肤接触,发出一阵酸牙的摩擦声。鬼将的皮囊有如金石,这雷霆一击竟未能破皮。
朱砚心中喟叹,果然是修为不足,这力道也太差了。
他不等女鬼将有所反应,左手五指合并,化为骨刀,紧贴着女鬼的发梢,狂风骤雨般敲击在左手骨剑上。他以古刀为锤,骨剑为钉,竟然硬生生将骨剑卡入了女鬼将脖颈。
女鬼将似乎并无痛觉,反手插入朱砚腹中,正欲将他撕成碎片。却听见朱砚一边咳血,一边笑道:“结束了。”
朱砚来到这个世界后,虽然几番经历生死,却也收获了无数的善意,因此平日里愿意将自己当成一个和善可亲、与世无争的小郎中。
可他修行的是长生卷,是最最地道的魔教邪术。行医治病只不过是长生卷最细枝末节的应用,他真正擅长的是阴毒诡谲的杀人之术。
随着骨剑破皮,在长生功的加持下,朱砚的灵力恣意地灌入女鬼将体内,翻江倒海地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宛如一个黑洞一般,引爆着她体内的所有细胞,吞噬着她体内的生机与死气。这些生机与死气被长生功暴力拆解,蜕变为最原始的灵力,反过来滋补着朱砚。
女鬼将浑身颤抖,身上残存的皮肤肌肉飞速萎缩,被鬼气滋润的白骨也迅速风化。
十息之内,女鬼将便被吸干殆尽,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化为了一抔骨灰。
朱砚将手刀恢复成五指,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眼中的暴虐。
他一边调动灵力修补身躯,一边思忖着,长生功功法与他精细入微的灵力操纵能力简直是绝配。从实战的表现看来,即便是鬼将这般初境巅峰的修为,但凡被他近了身,破了皮,就再无反抗的余地了。
如今的朱砚,在长生功的加持下,穿个胸、断条腿已经不算甚么大事,分分钟便能将身体修复至最佳状态。
他一边调息,一边关注着化为骨灰的女鬼将。
那个熟悉的邪灵波动并未因女鬼将躯体的毁灭而消失,反而愈渐浓烈。
朱砚驻足等候了片刻,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楚拙等人。
朱砚一番搏斗,虽说身体已无大碍,但衣衫早就破破烂烂,更是沾染了许多鲜血,远远瞧着简直狼狈不堪。
楚拙关心则乱,眼中看不见朱小郎中的红光满面,只瞧见了白衫上的斑斑血迹,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手忙脚乱地按住朱砚,恨不得一寸寸检查这个人的身体。
朱砚被他摸得骨头都要软了,心底的小人满足的哼哼唧唧,脸上却还要维持男人的体面。他握住楚拙的手,柔声道:“楚兄,你莫担心,我无碍的。”
他指了指地上的骨灰,颇有些自满地道:“女鬼将已被我斩杀,残余的邪灵波动还在,咱们一同寻过去吧。”
靳小竹和元柒柒互相对视,心道果真是小瞧了这位朱郎中,能被归藏阁收为外门弟子的,的确有独特之处。
卫梓衣却在十万大山中与朱砚交过手,知道对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么忠厚无害,因此也未过于担忧。
楚拙见朱砚的确未受重伤,才有些不舍的放开他,道:“劳烦小砚你带路了。”
朱砚寻着残余的邪灵波动,来到了菜市口的东北角,指着一根一丈高的木质柱子,疑惑道:“就是这儿?”
那根柱子约莫有一个海碗粗,裹着细密的绳索,日复一日地经受风吹日晒,表面光滑,呈现出一圈圈纹路,颜色却是被鲜血浸染一般的暗红色。
楚拙御剑飞起,绕着柱子打量了一番后,道:“这柱子不久之前还绑着人……或者鬼……有鬼气也有生机。”
“和那些鬼将一样?”朱砚脱口而出。
楚拙仔细嗅了嗅:“鬼气浓郁,应当离开不久。”
“我来的时候,这儿便只有那女鬼将,未曾见到其他的鬼物。”朱砚忙道。
“去哪儿了呢?”
众人还在思量,却纷纷感受到了通讯灵器上传来的震动。
掏出铁片,之间一条条讯息飞快划过
“贫僧济空,与范黎一同在城北大德寺遇袭,疑有鬼王出现,范黎重伤,速来支援。”
“念太子似已为鬼王所害。”
“夭寿了,和尚你坚持住,我是铜卦,我与江清羽施主速来支援。其他还活着的也都吱一声!”
“我是白子甲,方解决了一只鬼将,受了些小伤。倘若没猜错的话,鬼将的实力在增强。”
众人立刻报了平安,卫梓衣的铁针幻化成电磁编制的飞毯,载着众人向城北大德寺疾驰而去。
一路上,通讯灵器刷着小铜挂发出消息。
“见到鬼王了!是个穿金甲的将军!”
“已经救下范黎,还杀了两只鬼将,没和鬼王硬拼。”
“江清羽施主太猛了,在和鬼王对轰!”
“济空也上了,小和尚打起架怎的好似阎罗一般?”
“两打一没打过,不过鬼王貌似也受伤了。”
“鬼王撤退了!”
他像个敬业的主播一样,将战场上的瞬息万变一字不漏地传递给众人。
朱砚看的入神,突然察觉到电磁飞毯来了个急刹车,卫梓衣指着地面上那个穿着金鳞甲的男子,惊呼道:“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