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予你》池木栖

15、温柔

　　他们五个人开着两辆车，前后来到了光一广场附近的自助餐。

　　找到合适的位置，郑佳意便拉上连宇远跟着高瑾词跑去拿牛排了，识趣地留给连昀鹤跟曲歆苒独处的时间。

　　“一起吗？”
　　几乎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曲歆苒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连昀鹤率先站了起来，他笑着应道：“行，一起。”

　　把包放在了最里面的位置，曲歆苒走了出来，径直往水果区域走。

　　台子上水果很多，她先给自己盛了一碟西瓜。
　　这个季节的西瓜不会特别甜，但因为曲歆苒爱吃西瓜所以觉得无所谓。

　　盛满一碟，曲歆苒刚想再拿个碟子装哈密瓜。
　　手中的碟子却被身旁的连昀鹤接了过去，伴随着的，还有他慵懒的嗓音。

　　“给我吧。”

　　曲歆苒抬头看了连昀鹤一眼，没拒绝。
　　等到她盛完水果，两人又往主食区去。

　　看到那道香菜牛肉，曲歆苒眼里藏不住的喜悦。
　　她边往碟子里夹边问道：“连昀鹤你吃吗？你吃我就多夹点。”

　　闻言，连昀鹤把视线投到绿油油的香菜上，他眉头一皱。
　　“我不太爱吃香菜。”

　　曲歆苒夹菜的动作一顿，温温吞吞地回了一句。
　　“好吧。”

　　跟连昀鹤相反，曲歆苒最喜欢吃香菜葱这类的配料。
　　夹完香菜牛肉，两人正要离开，被一个清朗的男声给叫住了。

　　“歆歆？”

　　曲歆苒抬起头，看到了带着眼镜的刘亚文。
　　她微微颔首，还没来得说什么，就听见刘亚文笑道。

　　“好巧，你真回潭州工作了啊。”

　　闻言，连昀鹤视线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男人穿着奶咖色的工装外套，下面配着简单的牛仔裤，比他矮一点。
　　五官端正，算不上长得特别帅的那种，但也不赖。

　　“这是你，”刘亚文眼神闪了闪，试探道：“男朋友吗？”

　　曲歆苒紧张地抿了下唇，解释着：“这是我高中同学连昀鹤。”
　　说完，又转身给连昀鹤介绍：“大学学长刘亚文。”

　　“不是男朋友啊，那误会大了。”刘亚文率先伸出手，“你好，我是刘亚文。”

　　连昀鹤低下眼，看着那只手，眼神淡淡的。
　　“幸会。”

　　“歆歆，你毕业之后是换手机号码了吗？”

　　曲歆苒嗯了一声，她的目光落在手中装满香菜牛肉的碟子上。
　　满脑子想着吃的，兴致不是很高。

　　“怪不得，我都联系不上你了。”刘亚文脸上带着笑容，“那我们现在加个微信？”

　　曲歆苒反应了几秒，被身旁的连昀鹤抢先了。

　　连昀鹤声音清冷：“这些事吃完饭再说吧。”

　　“加个微信很快的。”刘亚文说，“实在不行，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吃，边吃边聊，反正大家都是朋友。”

　　连昀鹤不高兴地扫了刘亚文一眼。
　　谁跟他是朋友？

　　曲歆苒抿了下唇，刚想好要怎么拒绝。

　　眼前的刘亚文却自顾自地往前走，边走边回过头说道。
　　“你们是在那一桌吗？我先过去等你们好了。”
　　“……”

　　刘亚文一走，气氛顿时凝固下来。

　　曲歆苒脸上有些尴尬，她在心里组织着措辞。
　　正要开口，连昀鹤率先说道。
　　“走吧苒苒。”

　　听到这个称呼，曲歆苒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不喜欢这个称呼？”连昀鹤垂眼盯着她，眼底带着笑，“那我跟刚才那个学长一样，叫你歆歆？”

　　对上连昀鹤的眼神，曲歆苒胡乱地摇了两下脑袋。
　　“没有，挺好的。”

　　-

　　郑佳意牵着连宇远拿了一堆东西回来后，发现位置上多了一个陌生男人。

　　她第一时间偏过头问高瑾词：“你认识的？”
　　“不是。”高瑾词摇摇头。

　　就在郑佳意不明所以时，陌生男人主动站起来介绍道。
　　“你们好，我是曲歆苒大学的学长刘亚文，应该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吧？”

　　面对这个所谓的大学学长刘亚文，郑佳意表面上笑着握手说了句你好，心中却在吐槽。

　　介意，十分介意。
　　尤其这个人还特别没眼力见的坐在了歆姐旁边，把连队给隔开。

　　还真是，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郑佳意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她看着坐在连昀鹤对面的高瑾词，突然心生一计，大声喊道。
　　“小词子，要不你跟歆姐换个位置吧，我想跟歆姐坐。”

　　高瑾词转过头，看着对自己使眼神的郑佳意，立马懂了。
　　他拿起自己座位上的碟子，站了起来。

　　“这太麻烦了吧。”坐在中间的刘亚文笑着反驳道，“就这样挺好的，吃个饭嘛，没那么多讲究。”

　　“啊……”郑佳意故作遗憾，朝曲歆苒撒起娇来，“可是我就想跟歆姐一起坐嘛，我吃到好吃的就想第一时间分享给歆姐，这样隔得太远了，我都不能跟歆姐说话了。”

　　曲歆苒无奈地笑了笑，郑佳意还在继续撒娇。
　　“好不好嘛歆姐，就麻烦你们让一下位置嘛。”

　　高瑾词垂眸，他的视线落在郑佳意的小表情上，唇边收不住的笑意。

　　“来吧来吧连队，你坐在最外面先让一下嘛。”
　　嫌撒娇还不够，郑佳意甚至直接起身走到了连昀鹤身边。

　　而正有此意的连昀鹤巴不得曲歆苒换到她对桌，便配合地站了起来。

　　迫于无奈，刘亚文跟着起身，眼睁睁地看着曲歆苒从他身边换走。

　　高瑾词坐到了曲歆苒的位置，站着的刘亚文看了一眼旁边的连昀鹤，提议道。

　　“你先坐进去吧，咱两换个位置。”
　　“不了。”连昀鹤果断拒绝了，“我习惯坐外面。”

　　场面僵持着。
　　几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明白这个刘亚文是喜欢曲歆苒的。

　　太明显了，就差把我喜欢曲歆苒这几个大字刻脸上了。

　　埋头干饭的连宇远抽空抬起头，他小脸仰着附和道。
　　“对哦，我舅舅因为工作原因，随时会出任务，还是让他做外边比较好哦。”

　　坐在最里面同样是特警的高瑾词：“……？”
　　那他是什么？

　　高瑾词抬头，望着对面一大一小撮合连队曲老师的二人组，满脸无奈。

　　行，他明白了。
　　一桌子六个人，除去当事人，剩下的四个有三个是一伙的。

　　高瑾词同情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刘亚文。
　　别玩了，听他的，换个人喜欢吧。

　　因为有刘亚文的加入，这顿饭吃得比较安静。
　　除了郑佳意会跟曲歆苒讨论哪个好吃，剩下的四个人基本上是零交流。

　　“歆歆，你现在在哪高就啊？”刘亚文跟停下筷子，努力想跟曲歆苒说话。

　　曲歆苒：“在当小学语文老师。”

　　“真去当小学语文老师了啊？”刘亚文笑笑，“我还以为你大学开玩笑的呢，不过你那么喜欢历史，怎么没考虑去考研？”

　　曲歆苒抿了抿唇，还没回答，郑佳意惊讶地说道。
　　“歆姐你喜欢历史？那你跟连队高中读的是文科吗？”

　　“不是。”曲歆苒弯了弯唇，“我们是理科。”

　　“说来还挺巧的。”连昀鹤说，“我跟曲歆苒高中文理分班还能分到一个班。”

　　曲歆苒敛下眼，没搭腔。
　　才不巧，她就是为了连昀鹤特意选的理科。

　　“哈哈哈哈哈那我跟歆歆也挺巧的。”刘亚文笑着插嘴，“我跟她都特别喜欢文学，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然后你们知道有多牛嘛，我跟歆歆……”

　　听着刘亚文一口一个歆歆，连昀鹤眉心一皱。
　　他把面前挑干净骨头的鱼推到曲歆苒面前，头一次不顾礼貌，打断了别人的话。
　　“苒苒，这个鱼好吃。”

　　曲歆苒抬眼，望着连昀鹤眼底的笑意，有一瞬的晃神。

　　旁边的刘亚文见了，立马语气得意抢先说道。
　　“歆歆吃鱼过敏，你不知道吗？”
　　“……”

　　吃鱼过敏这四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刺耳。
　　连昀鹤眼底的笑意敛去，他低着眼，十分不是滋味地把鱼盘子拖回来。
　　“现在知道了。”

　　后来的半个小时里，连昀鹤保持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吃完饭，刘亚文主动提出要送曲歆苒回家。
　　但在郑佳意的一顿搅合下，最后还是连昀鹤开车送她。

　　车上。
　　连宇远坐在后排，小脑袋垂着，昏昏欲睡。

　　风景从窗外飞逝而过，车厢内气氛沉寂。
　　坐在驾驶室里的连昀鹤偏头望了一眼旁边安安静静的曲歆苒，主动打破了沉默。

　　“今天晚上的事情，很抱歉。”连昀鹤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对鱼过敏。”

　　听到这句话，曲歆苒笑了笑，故作坦然道：“没关系，我也不了解你的喜好。”

　　连昀鹤沉默了会，故作轻松地试探着。
　　“那个刘亚文好像很了解你的样子，你们两？”

　　曲歆苒抿了抿唇，“他跟我表白过。”
　　“……”连昀鹤没吭声。

　　“我拒绝了。”曲歆苒话音一顿，补充道，“不喜欢他。”

　　连昀鹤笑了笑，“人海外名校毕业的，长得也还行，年纪轻轻又比较优秀，为什么不喜欢？”

　　“……”曲歆苒眨了下眼，声音轻轻的，“没有原因，就是不喜欢。”

　　连昀鹤松了口气，他望曲歆苒那边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这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听着连昀鹤带笑的声音，曲歆苒敛下眸，遮住眼底的落寞，悄悄在心里说道。
　　喜欢连昀鹤这样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连昀鹤以为她不会回答时，他听见曲歆苒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
　　“……”

　　两人之间再次沉默下来。
　　曲歆苒其实很想解释，她想解释自己跟刘亚文没有任何关系。

　　刘亚文知道她吃鱼过敏，只是因为在部门聚餐时偶然了解到的。

　　迎面开来的车辆打着远光灯，晃了晃曲歆苒的眼，她的喉间有些发涩。

　　想说的话全被埋在了心底，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或者说，她又以什么立场需要解释清楚这些事呢。

　　也许连昀鹤根本就不在乎，不想知道。

　　后车窗被连宇远打开了一半，舒适的凉风吹拂进来，倒给了他们两独立冷静思考的时间。

　　通过今天晚上的事情，让曲歆苒和连昀鹤深刻地意识到，横梁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远不止对方是否喜欢自己这一个这么简单。

　　当重逢的喜悦被冲淡之后，他们才恍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缺席了对方人生将近十年。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但却足够将两人的距离拉到最长。

　　而最致命的一点，便是他们对彼此的兴趣爱好完全一无所知。

　　喜欢她。
　　却无法融入她的生活，甚至连最基本的吃鱼过敏都需要通过别人了解。

　　连昀鹤眸色淡淡，他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这种无力不安感深深地吸引着他往下坠，坠到看不见底的深渊，把他层层困扰住。
　　让他动弹不得。

　　其实连昀鹤很明白，曲歆苒不喜欢刘亚文，他也没必要计较。
　　可这股情绪肆意席卷他的内心，根本不受控制。
　　说得再准确些，他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刘亚文。

　　四十分钟后。
　　车子停在了锦泰家园门口，曲歆苒轻声说了句“谢谢”，随后便伸出手想解开安全带。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注意力不集中的问题，摁了几次都没摁到。
　　曲歆苒偏过头，把碎发别到耳后。

　　看到安全带的卡槽，她伸出手想去按。
　　视线里却闯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毫无征兆的，两人的指尖相碰了。

　　曲歆苒抬头，对上连昀鹤寡淡的神情，默默把手缩了回来。
　　安全带咻地一声被卷了进去，连昀鹤也坐正了身子。

　　“谢谢。”曲歆苒再次道谢后，便下了车。

　　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连昀鹤这才启动车子。

　　后座的连宇远已经转醒了。
　　他眯着朦胧的睡眼，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副驾驶，再看了看前头的道路，打了个哈欠。

　　“舅舅，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家啊。”
　　连昀鹤声音淡淡的，“不知道。”

　　“……”
　　感受到连昀鹤的心情不太好，连宇远屁股往前挪了挪。
　　他把手搭在前头的靠背上，歪着头，认真地说道。

　　“舅舅，你吃醋和喜欢都要再明显点才行啊。像刚才那个学长一样，这样曲老师才能感受到啊。”

　　“……”
　　连昀鹤掀起眼，透过后视镜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谁吃醋了？”

　　“舅舅你啊。”
　　“我没吃醋。”

　　“噢是吗？那眼神要是能杀死人，那个刘老师都不知道被舅舅你千刀万剐多少次了。”
　　“……”

　　连宇远笑嘻嘻的，“吃醋就吃醋呗，我又不会笑话你。”
　　“……”

　　“但我想了想，你最好不要学那个学长。他不会，现在的女生不会喜欢他这么油的。”

　　连昀鹤唇角绷直，没回话。

　　“首先你看，曲老师不喜欢他。”连宇远振振有词的，“那他说的那些话就不叫撩人，叫耍流氓。如果你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你只管对她好就行啦，不要说那些油腻的话，特别败好感。”

　　“嗯，有点道理。”连昀鹤点点头，乐了，“但小鬼，老实交代，你同时交几个女朋友？”

　　“我才不是那种人好不好！”连宇远板着一张脸，明显有些在意，又补充道：“我很专一的！！！”

　　面对炸毛的连宇远，连昀鹤弯了弯唇。
　　受到心情的影响，没再继续逗他。

　　道路两旁路灯昏暗，前方路线笔直，看不见尽头。
　　连昀鹤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像他跟曲歆苒的未来一样，也望不到结局。

　　-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连昀鹤因为任务和封闭式训练的原因，每天不是在执行任务的路上就是在基地，根本没有时间去见曲歆苒。

　　他在基地备勤的时候，偶尔也会看一些关于历史的书籍，想要更加了解曲歆苒的生活。

　　但这些东西并不能打消连昀鹤心底的顾虑，反而因为工作的忙碌加重了。

　　他害怕这段感情会跟高中毕业时一样。
　　潦草收场。

　　六月中旬，趁着轮休的间隙。
　　连昀鹤的妈妈蒋青云打电话叫他回家一趟。

　　刚回到家，连昀鹤鞋子还没脱，就被蒋青云推着出门去看他的父亲。

　　母子两人一路相顾无言。
　　来到连国耀所在的墓地，蒋青云把白色的菊花放到墓碑下。

　　不远处的墓碑前有一对母女在小声哭泣。
　　连昀鹤垂眸，看着满脸带笑的蒋青云，也跟着蹲了下来，倒上一杯素酒。

　　“还没到爸的忌日，怎么突然想着要来？”

　　“想你爸就来了呗，哪有那么多讲究。”蒋青云瞪着他，语气埋怨，“哪像你，一年到头见不到人。”

　　“……”连昀鹤低着眼，表情淡淡的。

　　蒋青云把带来的水果摆好，随口问道：“你最近不开心？”

　　“没有。”
　　对于连昀鹤的否认，蒋青云并没有表示什么，反而自顾自地问道。
　　“因为苒苒的事情？”

　　连昀鹤愣了一下，“您是怎么知道曲歆苒的？”

　　蒋青云笑道：“原来你暗恋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全名叫曲歆苒啊。”

　　“……”